然後,他又從口袋裏面掏出那早已準備好的三枚硬币,分别遞給三位臨時但當審查員的畢業生們。
“喂喂喂,還有我的料理呢?”赤火連忙吐槽道。
“你的料理放在這場最主要的食戟之後……”堂島銀笑道,“畢竟,你的料理是要壓倒他們全部的,還是先讓他們分出勝負,再讓你去壓倒他們吧。”
“好吧。”赤火知道對方抱着私心,卻也不好打斷對方的算計。
比起對于赤火料理的期待,果然堂島銀還是想先一步将四宮小次郎點醒,這才是更加重要的事情。
對于結果,是不用猜的事情。即使田所惠的料理再怎麽不錯,但是面對四宮小次郎這個畢業生來言還是差太多了。況且對方除了是遠月畢業生之前,還是遠月十傑的第一席。
“我……輸了嗎……”雙手緊握,原本正在不斷祈禱的田所惠看着這個結果,忍不住驚愕道。豆大的眼淚,不斷從她眼眶處流出,滴答滴答地滴在她的雙手上面。
這對幸平創真以及田所惠來言,時間——好像被凝固了。瞧着四宮小次郎盤中的三枚硬币以及她那空空如也的盤子,赤火無奈地搖了搖頭。
這個打擊是他們必須要經曆的,因爲這才是成長。
當然,雖說事情确實如此,但這件事還沒有結束啊。
“哈……真是遺憾啊。不過你們也不必感到沮喪,因爲這個是理所當然的結果。那麽——我明天還要早起呢,就先失陪了。大家辛苦了。”瞧着呆愣在那裏的田所惠,四宮小次郎忍不住露出嘲諷一般的神情。
瞧着轉身欲要離去的四宮小次郎,堂島銀連忙開口叫住對方,“請稍等一下,四宮。”
“怎麽?難道堂島前輩你是打算替他們求情嗎?沒用的,這可是食戟!”四宮小次郎有點不爽道。
“不,我是讓你品嘗一下田所惠的料理……”堂島銀笑眯眯地說道。
“那種程度的料理,有什麽……”四宮小次郎不屑道。
“嘗一下,四宮。”堂島銀堅定道。
“好吧。”四宮小次郎面對堂島銀,還是不得不妥協。
内部的蔬菜隔層,居然參差不齊,胡蘿蔔、西葫蘆等切成條狀的蔬菜,以五位評審挑剔的眼光看來,刀功可以說是……慘不忍睹!
田所惠料理時仍舊不免緊張,到底還是無法達到最完美的發揮啊。
這樣的料理,四宮小次郎确實真的很不想嘗試,但現在卻隻能試一下了。
“哼,這麽笨拙的刀功……”不急着吃掉,而是用叉子,叉起一小塊法式凍,置于眼底觀察,四宮小次郎對刀功隻有“笨拙”的評價,而後緩緩張嘴。
嚼了嚼,入口很淡,這就是法式凍原原本本的味道。
但是,随着牙齒将煮透的蔬菜咬破,一股混合在汁液洪流中的料理心意,洶洶侵占四宮小次郎的心房!
緊緊持握的叉子,卻在稍稍嘗了一口田所惠料理的那刻,猛地脫手而墜。
“這種微微酸澀的味道,怎麽被放大了……不合格!絕對不合格!”四宮小次郎作着徒勞無功的掙紮。
酸!
即便隻是一絲酸,卻真讓人無法形容。
默默地拾起叉子,掏出手帕擦拭幹淨,四宮小次郎不發一言,再次叉起一塊法式凍送進口。
“轟!”
有什麽東西被撬開了。
轉瞬之間,降臨初春時節的北海道。
野外田壟還有着尚未消融的冰雪,一位漂亮溫柔的母親,站在田壟那頭,向一個綁着大麻花辮,剛剛學會走路的女童,輕聲喊道:“小惠,小惠,過來,我在這裏!”
女童穿得很厚,襖衣把她裹住胖嘟嘟的,空氣還很冰涼,她雙頰泛着可愛的紅暈,咿咿呀呀,歪歪扭扭,一步一步往前走。
“啪。”
突然,四宮小次郎眉頭一皺。
名叫小惠的女童摔倒了,地面鋪着堅硬的冰層,可是剛剛倒下,女童立刻坐起來,清澈無暇,宛如寶石的大眼睛,牢牢盯住站在田壟那頭的母親,又爬了起來。
啪。沒走出幾步,再次摔倒。
四宮小次郎有點不忍目睹的偏過頭,但眼角視線,還在關注那位蹒跚走路的女童。
“你好笨啊!”
很快,女童第三次跌倒,四宮小次郎嘴上冷硬的咒罵,見到女童摔得雙掌通紅,膝蓋和身上全是冰渣,心中長歎口氣,打算走過去幫助她。
豈料右腳剛邁出半步,女童又爬了起來,淚水已經在眼眶裏打轉,但她并沒有哭泣,而是伸展雙手,就如同冰面上笨拙的企鵝,小臉繃緊了竭力維持着平衡,一點一點往前走。
“笨蛋是要被淘汰的!”
四宮小次郎說,目送歡快投進母親懷抱的女童,不知爲何,眼角竟然有着一絲酸澀。
“小次郎!”
背後有一個母親的呼喚,四宮頓時身子緊繃。
畫面再次變化,四宮小次郎發現自己變小了,身上是髒兮兮的校服,臉龐、手臂、背後,多處地方傳來疼痛感。
怔怔地擡起雙臂,瘦小的手臂上,青一塊,紫一塊,這可不是什麽跌打傷,而是和其它小盆友打架留下的“戰績”。
環境也是小次郎熟悉的鄉下公路,道路兩側是青翠的田野,諸多童年的回憶一下子湧上心頭,他曾經在田野的小路上用網捕蜻蜓,曾經在清冽的溪流中捉小魚,也曾躺在坡道的草地上,頭枕雙手,安靜看着天空飄過的雲層,還有……
“家鄉的味道!”
四宮小次郎難以置信地想,這時候,那位漂亮的母親,卻走到他面前并蹲下,好笑地注視着因爲跟小夥伴打架變得狼狽不堪的小小少年。
“小次郎,你怎麽又和他們打架了?”母親用白皙的手,給他拂去衣服上的草纖維。
頭發也亂糟糟的,雜草倒插期間,母親同樣用手,細心地給他整理,最後才用一雙溫熱的手掌,捧住他青腫的小臉蛋,見他不說話,目中含着笑意說:“肯定又是因爲你惡劣的性格,小夥伴才和你打架。如果你再不好好反省,以後可沒有人願意跟你玩了喲。”
哼!
撇過頭,四宮小次郎下意識地說:“我一個人就可以了!不用什麽夥伴!”
啪。額頭傳出輕微的疼痛。
年輕的母親,伸指一彈少年的額頭,目中掠過無奈,“小次郎,給我好好聽話啊!”
鼻子一下子酸澀。
跟小夥伴打架,少年沒有哭泣,可是他如今完全淪陷在母親的溫柔攻勢中,四宮小次郎根本無法控制自己,倒進了那個溫暖的懷抱,緊緊摟住母親的脖子,不願撒手。
哭。
大哭一場。
把自己在法國巴黎對戰區開辟餐廳所遇到的艱難險阻,所積壓在心中的憋悶,還有廚藝遲遲無法更進一步的惶恐,全都在溫暖的懷抱中,通過哭泣,盡情的宣洩出來……
哐當!
叉子掉在桌面,四宮小次郎雙手撐住桌子,深深埋下頭。
他的表情,完全都被埋在了那雙眼鏡之下了。
這一瞬間,誰也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些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