操場上，無人敢妄動。

除了忌憚林炎回來算賬，更多的，是來自楊花的實力震懾。

那憑空操控水珠的手段，在普通人眼裏，就是玄乎其玄的神技，落在了解更多秘辛的軍部武者眼裏，比如說程錦松和那兩位老牌宗師，則代表着仙家法術。

程錦松與那兩位老牌宗師碰了一下目光，三人心領神會，紛紛出聲穩住自己人，程錦松又命令那些普通軍人撤退。

見狀，楊花也一揮手，那些被她以法力祭出的水珠紛紛自行消散。

雙方互表誠意。

程錦松等人見到楊花沒有繼續揪着不放的意思，也是松了一口氣。

劉英心思敏捷，不知什麽時候跑過去拉着祝晴瑤過來了，祝晴瑤拉了拉楊花，示意别亂來，然後才看向程錦松，帶着歉意道“首長，很對不起，楊花也是擔心我跟沈大哥的安危，才會出言不遜，請你不要怪罪她。”

怪罪？誰敢怪罪她啊！老子可不敢！

程錦松臉上笑眯眯，心裏卻很不是滋味，也不知該說祝晴瑤單純不懂事呢，還是愚蠢，就沒看到軍部這麽多人都被那女人震懾住了嗎？

他擺擺手，口是心非道“誤會，都是誤會。”

接着，他看向楊花，謹慎道“敢問這位仙師，是林炎的同門？”

楊花淡淡說道“不是，林炎對我有恩，我答應過他，在他回來之前，保護他的朋友。”

程錦松笑了笑，偷偷看了一眼旁邊那兩位老牌宗師，結果那兩位黑着老臉，光從臉上是看不出什麽來的了。

無奈，他也有些尴尬。

那兩位是什麽心情，他很清楚，被人這麽踩在臉上，任誰也不好受。

可是風行尊和關長河不在，軍部這邊還真的沒人是楊花的對手，真要撕破臉打起來，未必能拿得下楊花和沈九，至于祝晴瑤，鬼才會去動她呢，誰能承受得住林炎的怒火？

再說了，風行尊親口說了，祝晴瑤身上有林炎留下的法器，連他都感到危險，其他人上去動她，估計也是送死。

想來想去，程錦松也好想罵娘，堂堂甯海軍部首長，也得受這個憋屈了。

不過，明知道改變不了結果，他還是要開口，道“沈九痛下殺手，連殺五個軍部武者，這件事，必須給出一個說法，否則，我也很難做。”

這是索要交代了。

一直沒機會說話的沈九嘴唇蠕動了兩下，準備開口。

結果被楊花一聲咳嗽阻止了，楊花道“将軍這話有些沒道理了，武者比鬥，拳腳無眼，尤其是在全力拼鬥的情況下，是很難把握住分寸的，一時失手，錯殺對手，也是在所難免的事。”

程錦松眼裏黯然，就知道會是這樣。

那兩位老牌宗師聞言，臉上神色很難看，其中一人冷哼道“沈九根本就是蓄意殺人，他一開始隐藏實力，就已經懷着殺人的惡意來的，後面黃勇已經放棄抵抗，他仍然追殺，這怎麽解釋！”

“解釋？”楊花冷笑，盯着那位宗師，毫不客氣的道“我記得一開始的時候，黃勇就放話要殺了沈九的，那時候你們怎麽不出手阻止？哦，你們的意思是，黃勇他們是人，沈九就不是人喽？如果是這樣的話，那我就要向你們讨教一下，怎麽樣才是合情合理的了。”說着，法力全開，卻沒有針對任何人，隻是籠罩着四周。

程錦松和那兩位老牌宗師感到死亡的危機，仿佛四周的空氣都充滿了殺意，瞬間亞曆山大。

“有話好說，有話好說。”程錦松内心苦笑連連，感到一陣頭大，在仙家法術面前，任你身份再大，地位再高，也是個屁。

那兩位老牌宗師黑着臉，一聲不吭。

楊花道“将軍，我還是那句話，比鬥哪有不受傷死人的，要怪就怪死的人實力不如人罷了，這跟貧窮就要挨打是一樣的道理，如果沒什麽事，我們就不打擾了，告辭。”

說完，招呼祝晴瑤和沈九往外走。

沈九猶豫了一下，捧手對程錦松緻歉，他不想得罪甯海軍部這種勢力，可是黃勇幾人要殺他，反被他殺死，他也沒有感到做的不對。

祝晴瑤再三說對不起，至于爲什麽說，她也說不清楚。

回到晴天書吧，楊花道“你沒必要說對不起，沒有意義。”

祝晴瑤的神色有些低落，輕聲道“那幾個人，是死在沈大哥手上的，畢竟是五條鮮活的人命，我做不到像你們這麽冷漠。”

楊花看着她，冷冷的道“如果死的人是沈九，你又會怎麽想？你覺得他們會爲沈九而感到傷心，愧歉？不會，他們絕對不會，隻會譏諷沈九是個廢物，敢挑釁他們，死有餘辜！”

坐在一旁沙發椅上喝着奶茶的沈九沉默不語，他知道，如果死的人是他，結果真的會是楊花說的那樣。

因爲他了解這個世界，比祝晴瑤更清楚這個世界的冷酷無情。

祝晴瑤下意識朝沈九看去，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其實她知道楊花說的沒錯，自從她跟着林炎殺上佘山，親眼目睹，親身經曆過那個藏在普通人世界之下的另一個以實力爲尊的世界的殘酷後，她就明白很多事情并非自己想得那麽天真。

知道是一碼事，可她無法接受，“人命終歸是人命，也許，是我還見不慣血腥和冷酷吧，你們有你們的道理，我有我的想法，這件事就到此爲止，不要再提了。”

此時，店裏沒客人，鍾靈幾人是知道楊花不是普通人的。

楊花伸手，隔空從吧台上攝取一杯果汁，見多不怪的幾人也沒說什麽，她喝了幾口，忽然道“你們對林炎了解多少？你們有沒有想過，林炎能走到今天，擁有一身超凡脫俗的本事，他所經曆過的黑暗、殘酷、血腥甚至是生死，又會有多少？”

聞言，祝晴瑤整個人僵住，心中仿佛被什麽擊中一樣，心潮澎湃。

是啊，林炎身邊的人，沒有誰知道他經曆過什麽，在那失蹤的三年裏，到底遭遇了什麽，所有人看到的，是他突然歸來後的懂事、強大和不凡。似乎從沒有人認真思考過，在他的這些不平凡背後，是付出了怎樣的代價。

楊花的目光從祝晴瑤身上移開，看向沈九，問“你入武道以來，時至今日，走得可順暢？”

衆人好奇，齊齊看向沈九。

經曆過這麽多事，鍾靈幾人早已接受這個世界有武者以及修仙者的存在，尤其是像林炎和楊花這種修仙者，在她們看來，就像是神仙一樣。

沈九似乎猜到楊花的用意，沉聲道“順暢是不存在的，在遇到林炎之前，我經曆大小戰鬥超過百場，大部分是執行任務，受輕傷次數就不說了，重傷九十多次，二十多次瀕臨死亡。”

祝晴瑤幾人聽完，皆是目露驚恐。

這麽恐怖的經曆，光聽着都讓人心寒，可想而知親身遭遇的人，是怎樣的心情。

她們看向沈九的目光裏，漸漸帶着敬畏。

“那你呢？”祝晴瑤突然問楊花。

“我？”楊花笑了笑，身體往後靠去，換了一個慵懶的姿勢，緩緩說道“我十歲的時候，父母就被人殺死，我被一個修道者看中，逃過一劫，那個修道者并不是好心救我，而是另有目的，在我十五歲的時候，我才知道那就是個惡魔，在一個下雨的晚上，他突然闖入我的房間，侵犯了我……他折磨了我整整三天，當時我都以爲自己要死了，渾渾噩噩的活了半個月，清醒後嘗試過自-殺，可惜沒死成，每次都被他發現救了，然後又被他扔到床上折磨……”

聽到這裏，店裏已經安靜了，除了楊花的聲音。

祝晴瑤幾個女孩子甚至有種感同身受的凄涼，默默掉眼淚。

楊花仿佛沒有察覺，繼續神色平靜的述說，仿佛在說着一件跟自己毫無相關的往事，“我恨他嗎？當然恨！我嘗試過無數種方法殺他，可惜都沒成功，反而是每次都被折磨得更加厲害。一年後，我終于等到了機會，他被别人打得重傷逃回來，竟然還想折磨我，被我找到機會，呵呵，你們猜，我是怎麽報複他的，我把他下面剪了，塞進他嘴裏，然後把他手手腳腳砍下來，當着他的面放到鍋裏煮，然後吃掉，最後我又把他的皮一點點的剝下來，拆骨分筋……”

“不要再說了！”

祝晴瑤突然大叫起來，一邊哭一邊顫抖着，最後一屁股坐在沙發椅上，臉色發白。

楊花笑了笑，目光在鍾靈幾個女孩臉上掃過，淡淡的道“後來，我成了修仙者，又垂死過幾次，直到遇到林炎，跟你們說這些，是想告訴你們，這個世界遠比你們看到的，想象的黑暗和殘酷，保持善良是好事，但不要濫用你們的善良，因爲你們不知道用善良換來的會是什麽，對壞人仁慈，就是對自己極惡。”

頓了頓，她看向祝晴瑤，歉聲道“很抱歉，讓你聽這些，林炎希望爲你們撐起一片天，要一個人去面對整座江湖，他沒有錯，也很偉大，可是在我看來，這種做法太過一廂情願了，在他沒有能力隻手遮天前，是做不到幫你們擋住所有風雨的，這無疑是将他愛的人放在象牙塔裏，就像是溫室裏的花朵，是經不起摔打，受不住風雨的。”

“我想，林炎也是希望你們既能看得見光明，也能看得見黑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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