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國平在本地關系比李建國多一倍,一個電話打幾分鍾,連續打了幾個電話,話風半點不透,事情卻是搞得差不多了。
現在國家鼓勵外商來投資,榕城也來了一些,其中就有香江的商人,那邊公司是可以邀請這邊的人去香江考察,說是旅遊也是可以的。
但名額很緊張,誰不想出去看一看,就算不能把整個香江裝腦子裏帶回來,帶幾件便宜的家電也不錯。
“就是這樣。我打到幾天前有個香江姓陳準備來投資開廠,現在去申城了,說準備看看那邊的投資環境是不是更好,聽說想建一個服裝廠。”
劉國平看着邊上李建國,保持一個姿勢半分鍾,把煙頭重重摁滅,沉聲問道:“說吧,是不是出什麽事了?”
“一鳴退學了。”李建國沉默了一會開口,“他不想上學,想在外面闖一闖,我沒辦法。”
“你就由着他?打啊!”劉國平火了。
“打是打了,不過這孩子說得也有道理,...我覺得如果他真不想讀,那就先緩兩年。”李建國點起煙,又長長歎了口氣,“讓他把想寫的東西寫完,看看情況吧,如果能出版,能賺錢,當作家也挺好的。”
“什麽道理?不上學是什麽道理?”劉國平分外不解。
“先要知道做什麽,再決定學什麽。”李建國攤攤手,搬出李一鳴寫在童話裏的一句話。
“那你就準備帶着他到處走?”
“嗯呐,就這樣,讓他想明白要做什麽,然後再回學校學東西,也是個路子。”
“沒聽說過...呃...”
“怎麽,說不來了?我們當年下鄉不也是白天幹活晚上學習,現在我看不是還有夜校,都是一樣。”
“總覺得這個理有點歪啊!”
“反正他還小,一年時間也不是耽誤不起,是吧,而且多認識下社會,也有好處。”李建國眯着眼說道。
“一鳴的童話,多少字來着?”
“兩本,幾萬字吧,他現在還在招待所裏寫。”李建國拿煙的手在劉國平眼前揮了下,“這小子跟别的孩子不一樣,好了,你别這個表情。”
“容我緩緩,幾萬字,這這這是孩子寫的童話?我以爲就幾千字。”
“兩本。”
“......”
“行了,我現在有事先出去下,下班别走,我帶孩子過來,一起去吃飯。”
李建國說完匆匆離開,直接去了附近郵局,先把糊好的信都塞進郵筒裏,然後在彙款櫃台一張張填着單子。
聯系上的十幾個朋友,一人先寄一百塊。
然後騎着車直接去老趙那拿了箱子回招待所。
長時間把孩子一人留在那裏,他也有點兒不放心。
李一鳴開門的時候,看到的就是一身大汗的李建國,左手一個包右手一個箱子。
趕緊接過來:“爸,事都辦好了?”
“晚上約了個主編吃飯,我先沖個澡。”
李建國拿着毛巾和衣服上外頭洗澡間去,沒一會搓着頭回來,關上門:“幾件事都有眉目了。”
“我的稿子也寫好了。”李一鳴指着桌上的一疊紙。
李建看了一眼,沒有去翻看寫的什麽,隻是把那個箱子放在地上,然後從床底把那卷衣服拖出來。
李一鳴有些警惕地左看右看。
箱子打開後,裏頭是一把小螺絲刀,李建國輕輕翻開箱内側的皮襯,下面出現了一根金屬壓條,上面還有四個螺絲眼,這是用來固定内襯花布的。
螺絲旋下,壓條拿起,布翻上去,底下是一塊木闆,同樣用螺絲固定着,看樣子下面是有格條。
果然,這塊闆被拿起來之後,底下是井字格子,木條分隔出來的。每一根木條高差不多兩公分。
李一鳴瞪大了眼睛。
李建國從衣服裏拿出那些金條,毫不客氣地把衣服撕成布塊,然後包着往裏頭放。
“爸,衣服沒洗。”
“要的就是這個氣味。”李建國輕聲說道。
“這個太大了...”李建國看看李一鳴遞上來的那塊田黃,搖搖頭,放不下。
另外還有三塊不知道什麽石頭的,倒是擺得下。
“那不放裏頭也可以。”李一鳴拿回起來,隻是四塊石頭,放包裏也行的。
李建國把東西仔細填滿,爲的就是不讓擺弄出動靜,最後壓上木闆旋好螺絲,拉好襯布,壓條壓好旋上螺絲,蓋上箱子,拎在手輕輕甩了幾下,點點頭。
放下重新打開,又拿出一小瓶膠水輕輕抹在壓條上邊,把皮角按緊,然後把一些新衣服擺好,課本也放進去,再放進去兩條中華,兩罐茶葉。
還有很大的空間。
李建國滿意地看了看:“等小張拿來那雙肩包,我再理一下。”
“對了,爸,張叔來過來,就拿了一個包,說那邊沒貨了,退了十五塊錢。”李一鳴想起什麽,從另一張床邊下拿起個包遞給父親。
不是說不讓你開門的麽?
這小子總是不聽話!李建國很無語地看着兒子,手還是把包接了過來,先用手捏着這布料。
挺漂亮的雙肩包,跟書包是一個料子,軍綠色,隻是肩帶變成了兩條,體積也大很多,裏頭縫了好幾個袋子。
一樓,旅客介紹處,天花闆上,吊扇呼呼轉動着。
窗台後,付五圓坐在椅子上,低着頭,桌上攤着一本《故事會》,他正看得津津有味,時不時眉挑嘴翹,很是入迷。
一隻粗糙大手輕輕拍在窗台木格子上,手指笃笃敲動兩下,然後又是兩下。
付五圓目光落在那被煙熏黃的指甲上,然後上移,看到的卻是半下巴唏噓的胡茬。
這張滄桑老臉正在緩緩轉動,銳利的眼神從裏到外打量着招待所。
任誰在看書入迷時被打斷都會有點不快,特别是這種不正臉看人的,現在住店的人哪個會這麽很沒禮貌!
付五圓瞪着他沒好氣問道:“什麽事?”
“同志,我來找人。”
随着這話,一本半新的紅皮燙金字工作證遞到他眼前,沈縣公安局。
停頓兩秒,展開,左邊一寸黑白照片,照片下方是證号,鋼印有一半壓在照片上。
右邊是表格,手填的姓名姓别,工作單位職務,還有出生年月籍貫,最下面是簽發時間,一個紅印章蓋上。
工作證代表着一個人的組織身份——何喜業,沈縣城關鎮派出所副所長。
“何同志。”付五圓趕緊站起來,看着這個便裝中年,“你要找什麽人?”
雖然沈縣是個鄉下地方,但眼前是個公安同志,付五圓有點小緊張,腦子裏瞬間閃過好多小故事。
“有逃犯,你這裏登記入住表給我看一下。”何喜業輕聲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