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時,巴音從旁邊走過來,對着阿日斯蘭道:“大王。”
阿日斯蘭這才轉過頭去:“什麽事?”
巴音臉色陰沉,連頭頂将這片荒原曬得快出油的烈日也沒辦法給他的臉上添一些光亮,他走過來,沉聲說道:“斥候回報,罕東衛那邊的大軍已經出城了。”
“哦?”
阿日斯蘭原本還在心煩那個孩子的事,一聽這話,頓時将那孩子抛到了九霄雲外。
他的目光銳利,神情也一下子沉靜了下來。
“有多少?”
“目前探查到的,至少有七萬人馬。”
“七萬?”
“是,而且城中的軍營内還有調度,後面肯定還有。”
阿日斯蘭微微眯了一下眼睛。
照之前跟罕東衛那兩場不痛不癢,就跟人拿着刀尖撓癢癢似得小戰役,他還以爲,這一次祝烽照樣會如此敷衍他,但沒想到,他這一次倒是動得很快。
巴音說道:“大王,看來那邊也沉不住氣了,這一次正好,把他們殺個片甲不留,而且,炎國的皇帝還在這裏,看樣子是想要親自指揮這場戰鬥,若是能将他抓住——”
他隻這麽一想,就興奮得心癢難耐。
誰都知道,當年的燕王,如今的炎國皇帝,跟他們倓國已經打了那麽多年,兩邊早就有了刻骨的仇恨,甚至,連之前在倓國叱咤風雲,幾乎是一人之上萬人之下的國師,居然都一直在爲他謀劃,還設計阿日斯蘭和蒙克兩邊徹底決裂,之前的白虎城一戰,兩邊都吃了那麽大的虧,他們早就恨不得把祝烽扒皮拆骨了。
如果這一次能——
阿日斯蘭的眼中,也透出了一道刀鋒般銳利的冷光。
但,他并沒有被這種沖動和恨意沖昏頭腦,反倒更冷靜了一些,想了一會兒,說道:“不過,他這一次,是不是也太順我們的心意了。”
“嗯?”
巴音聽不明白,皺着眉頭道:“什麽意思?”
一旁響起了烏力罕的聲音:“那個祝烽,向來詭計多端,之前兩次小戰,他都扭扭捏捏跟個娘們兒似得,可這一回,咱們這邊調集大軍出來,他也就立刻調兵,而且速度如此之快,不像他之前兩次的做派了。感覺,不對勁。”
巴音立刻說道:“這有什麽不對勁的?都打到這份上了,他如果不調兵跟咱們對着,難不成,等着咱們打進罕東衛嗎?”
“……”
“要我說,也别考慮那麽多了,直接跟他們開幹!”
阿日斯蘭看了他一眼,又轉頭看向烏力罕:“你認爲如何?”
烏力罕對他行了個禮,然後說道:“大王,打是一定要打的,但這一場大戰——我們調集了全部的兵馬,絕對不能掉以輕心。”
巴音不耐煩的道:“你也太小心了吧,跟娘們兒似得,打仗不打個痛快,打什麽?”
兩個人都是阿日斯蘭的副将,争執起來誰都說不服誰,所以烏力罕也并不跟他多話,隻說道:“大王,咱們還是得做兩手準備。”
阿日斯蘭想了一會兒,道:“你去告訴東察合部的人,讓他們離營。”
聞言,烏力罕和巴音兩個人都愣了一下。
阿日斯蘭道:“讓他們從左右兩翼繞開,先找地方隐蔽起來,暫時按兵不動。”
烏力罕道:“大王的意思是——?”
阿日斯蘭道:“祝烽行動反常,咱們就不能太掉以輕心,至少要留一個後手,萬一到時候戰場上生變,也有挽回的機會。”
烏力罕立刻道:“不錯,屬下立刻去下令。”
說完轉身走了。
雖然調動的不是他們的兵馬,但對阿日斯蘭這種小心翼翼的做派,巴音還是有些不耐煩,道:“大王這也太小心了。”
阿日斯蘭平靜的說道:“中原人有一句話,小心駛得萬年船。咱們倓國雖然沒有海河,不懂行船,但跟騎馬是一個道理,小心總是沒錯的。”
他說着,又看着巴音有些不耐煩地樣子,盡力的安撫道:“總之,這一次就全看左都尉你的了。”
巴音一聽,又立刻得意起來。
他自認明珠蒙塵,是因爲不受蒙克重用才會蟄伏這麽多年,也讓倓國最終分裂至此,好不容易有仗可以打,他自然是興奮無比,巴不得馬上上戰場去殺個痛快,也好重新樹立自己在軍中的威信,于是說道:“大王就放心,等着我勝利的消息吧。”
說完,他一甩膀子,興奮的往前走去。
不一會兒,就傳來了他帶着自己的人馬出營的消息。
随即,東察合部的人馬也出了軍營,分左右兩路往兩邊去了,阿日斯蘭站在營門口,看着四周漸起的塵土遮蔽了頭頂大半天日,他的眼中也逐漸染上了陰霾。
不管巴音沖動與否,但有一點,他是沒有弄錯了。
這一仗,的确是關系到他們的未來,如果不能夠趁着這一次機會将祝烽徹底打敗,他有一種預感,也許連他苦心經營多年的白虎城,也許都會付諸東流。
付諸東流?
這四個字從腦海裏冒出來之後,他立刻怔了一下,不知道爲什麽會突然想起這個中原人才會說的詞,要知道,他們倓國,尤其是西北這一片荒原上,常年滴雨不下,所以,他們國内的語言中幾乎沒有關于水流的詞,不知道自己爲什麽會突然想起這個。
他搖了搖頭,也轉身回了軍營。
在巴音和烏力罕領着人馬行進的時候,另一邊的大隊人馬也在以不慢的速度前進,禦營親兵的人跟着祝烽巡幸西北幾次,雖然對這裏地形不熟,但也算是在荒原上跑慣了,隻是看着貴妃帶着帷帽,跟衆人一道騎馬在烈日下奔走,心中不免有些忐忑。
這位貴妃,在這一點上,倒是一點都不“貴”。
連老國舅都有些訝異的策馬走到了她的身側,看見她不停的拿手帕伸到帷帽裏去擦汗,卻一個“苦”字都不叫,道:“沒想到,貴妃娘娘也這麽能吃苦。”
南煙轉頭看了他一眼,隻笑道:“我這個貴妃,可從來都不是身嬌肉貴的貴。”
她說着,目光卻透過帷帽周圍垂下的薄紗,銳利的看向周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