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若丞道:“是有人告訴了我真相。”
“誰?”
“鶴衣。”
“鶴衣?”
南煙聽到這個名字,直覺的愣了一下,但臉上并沒有太多詫異的表情。
其實,她也并不意外,應該說鶴衣會參與到這件事裏來,是意料之外,但情理之中的。畢竟,從沙州衛一行,鶴衣提前将葉诤中毒的那種解藥交給她開始,就已經明示了他在這件事裏脫不開幹系。
若是别人,在這件事裏參了一腳,早就被祝烽下令讓錦衣衛把人的骨頭碾碎,也要問出個所以然來,可鶴衣跟别人有不同。
他從祝烽發動靖難之役開始,就一直跟在祝烽的身邊,如今已經做到了内閣首輔,是朝廷不可或缺的股肱之臣,祝烽就算懷疑他,也不能輕易的動他。
更何況,他的暴露,是自己動手。
這讓人更懷疑他的用心,是以,祝烽甯肯讓他去監管督造金縷玉衣,也不輕易的動他分毫。
現在,聽到簡若丞說,這個真相是鶴衣告訴他的,鶴衣在這件事裏的身份就更加成謎了。
他知道簡家滅門的真相,那麽,他必然是跟祝成瑾那一批人來往甚密。
可是,又将真相告訴了簡若丞……
他到底,想要做什麽?
看着南煙的眉頭都擰成了一個疙瘩,簡若丞淡淡一笑,說道:“貴妃娘娘現在一定也非常的頭疼,不知道到底他想要做什麽,對嗎?”
南煙擡頭看向他。
簡若丞道:“其實當時,我也不知道。”
“……”
“他說的話和他做的事是相違背的,那,就總有一樣是假的。”
“總有一樣是假的……?”
聽到這句話,南煙的眉頭皺得更緊了一些,她不由得想到之前鶴衣被帶進大理寺審訊問罪,阮恒舟說,他從頭到尾隻說了一句話——
皇上想的,就是他做的。
那個時候,朝中上下所有人都知道,皇帝是在懷疑他,不信任他,而他說這句話,也就幾乎是承認了這一點。
那,他将真相告訴簡若丞,沒有讓簡若丞落入祝成瑾欺騙的陷阱裏,又算是什麽呢?
南煙隻覺得腦子裏一團亂麻。
看着她費力思索的樣子,簡若丞微微一笑,說道:“如果娘娘覺得他這個人不太好猜,不妨找機會去問問他。”
“問他?”
南煙苦笑:“那也得是等到回京城再輸哦了。”
簡若丞看了她一眼,隻笑了笑,沒說話。
南煙覺得他的笑容像是别有深意,但他沒再說,南煙便也不多問,隻說道:“那,在那之後呢?”
簡若丞道:“他安排我離開了。”
南煙輕輕的點了點頭:“原來是他。”
回想起那個時候,他們封鎖了整個城市,可簡若丞就像是長了翅膀一樣不見了,那個時候,她就感覺到事情有些不對勁,好像有人在背後操縱。
如果這個人是鶴衣,那也就不足爲奇了,身爲内閣首輔,在朝中有那麽大的權力,做這一點小事對他來說根本就是輕而易舉。
南煙道:“難怪那個時候,我們都找不到你。”
說到這裏,簡若丞像是不願意再提這一段往事,畢竟對他而言,提起一次,就是拿着一把鈍刀子割開自己的舊傷一次,别人看不到,可他自己痛得,早已經鮮血淋漓了。
于是說道:“這些,都過去了。”
南煙看着他,沒說話。
簡若丞深吸了一口氣,又正色說道:“還是說正事吧。我知道娘娘一直在爲皇上的身世而勞神,平心而論,尋常人也都會想要尋求一個來處。隻是——皇帝陛下身份特殊,他身上的一點點動靜,牽扯的不是一兩個人,而是整個江山社稷的震蕩。”
“……”
“這一點,娘娘這些年來一直侍奉在他身邊,應該是最明白不過的。”
聞言,南煙皺着眉頭沉默下來。
的确,每一次牽涉到祝烽的身世,都必然會引起朝政極大的震蕩,不管是甯王謀反還是薛運解毒,一次次的嘗試,都是在極危險的邊緣力挽狂瀾。
如果下一次,他們沒有這樣的幸運呢?
可是,誰也不想要知道自己的來處?
就好像這一次進了一回星羅湖,她告訴祝烽,自己記得最清楚的,是天罡連環塢的人都稱呼駱星文爲“老爺子”,但其實,她心裏真正最深刻的記憶,是那些人不斷的提起秦貴妃秦惜兮,還不斷的告訴自己,她跟秦貴妃非常的相似。
這一點,哪怕是在夢裏,南煙也一直沒有忘記過。
對祝烽而言,這些年來他所受的折磨,又何止這一點呢?
南煙道:“我……”
看到她爲難的樣子,簡若丞淡淡一笑,說道:“當然,這也不過是在下的一點念頭罷了。畢竟尋根問源是人的天性,陛下和娘娘高高在上,可也是有血有肉的人。”
“……”
“隻是希望娘娘和皇上能謹慎小心。”
“……”
“這一次的事,皇上雖然一舉鏟除了祝成瑾的勢力,也重新收複了星羅湖這一片水域,的确是功在社稷,但,朝廷也經不起再來一次震蕩了。”
“……”
“光是金陵城這一次所受的損害,休養生息就需要不下五年的時間,我粗略算了一下,近三年,朝廷最好能見面南方各省一半的稅賦——至少兩年。”
南煙看着他,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原以爲,他說那些是因爲皇帝和自己,原來,到最後,他想是還是百姓,還是朝廷。
南煙輕聲說道:“二公子不再做官,不僅是皇上的遺憾,也是百姓的一大損失。”
簡若丞微笑了一下。
他說道:“之前在下跟陛下提這件事的時候,他說會考慮。皇上能考慮,基本上就已經是答應了。”
“……”
“能有這樣的天子,更有貴妃娘娘這樣的賢妃在旁輔佐,這才是百姓之幸。”
說完,他拱手對着南煙行了個禮。
“話已經說完了,在下告辭。”
這個時候天色已暗,眼看他轉身要走,不過兩三步距離,整個人就好像要被夜色吞噬,更像是要完全的離開一樣。
南煙突然道:“二公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