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他們調整完了備戰之後,末将認爲,京城會迎來一場,一場大戰!”
“……”
南煙的眼神一下子黯了下來。
從得到消息攻打城門的那些倓國軍隊都撤了回去,她就隐隐有了這樣的感覺,蒙克不可能就此放棄,但,她也不能肯定,畢竟做出的判斷,隻是從自己對形勢和對蒙克的了解。
真正軍事上的判斷,需要爲将者做出。
現在,連羅豈同都這麽說,也就是說,自己的猜測是真的。
倓國會調重兵,再度攻城。
想到這裏,南煙的放在桌上的手不由的緊縮了一下,指尖下意識的摳在桌面上。
她沒有忘記,當年她第一次跟着祝烽巡視北平,倓國北蠡王阿希格調集大軍攻打北平城,那一次,因爲事出突然,祝烽也沒有調集更多的人馬,隻是用了固守北平的許世風的人馬作戰,戰事激烈,死傷無數。
若不是嚴夜飛鴿傳書送來破敵之計,那一戰的結果,難說。
事實上,祝烽前半生,應該經曆過不止一次那樣的惡戰。
畢竟,自從長城壕被倓國占據之後,北平以北再無防禦壁壘,若不是身爲燕王的祝烽固守北平十幾年,浴血奮戰,炎國境内根本不會有那麽長時間的和平穩定。
原本,他登基之後,就可以讓自己安定些了。
可是,那一戰之後,他就開始着手準備,不久之後,遷都北平。
當時引起的朝野震蕩,南煙至今記憶猶新。
要知道,自古以來,皇帝的安危都是最重要的,可祝烽遷都,分明就是以天子之身國門,全然不懼艱險。而這樣一來,也的确給了皇族很大的壓力。
所以現在——
就在這時,聽祿從外面走進來。
感覺到武英殿中氣氛緊繃,他吓了一跳,停在門口有些不敢亂動,南煙擡頭看到他,沉聲道:“什麽事?”
聽祿急忙走進來,對着南煙行了個禮,然後說道:“回禀娘娘,南宮門已經修補完畢。玩忽職守的那幾個人的屍身,照娘娘的旨意都拿去遊街,然後剁碎了在東市喂狗。”
南煙道:“昭告下去,再有玩忽職守者,與他們同罪!”
“是。”
南煙又道:“對了,那個李荃招供了沒有?”
聽祿道:“聽說,還在大理寺用刑。”
南煙沉聲道:“用重刑,隻要舌頭不斷就行,把能挖出來的,都給本宮從他嘴裏挖出來!”
“是!”
聽祿行了個禮,轉身出去了。
武英殿裏的空氣,更冰冷了一些。
羅豈同和英紹兩個人,連大氣都不敢喘一口,雖然兩個人都不敢說話,但這個時候,也無法避免的從心裏認同了一句老話——
最毒婦人心。
當然,他們也明白,亂世用重典,此刻雖然不是亂世,但是亂局,若不用重刑,城中人心惶惶,更容易生出時段。
就在整個氣氛沉悶緊繃的時候,站在身後的鶴衣突然開口了。
他輕聲說道:“娘娘,微臣有一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
南煙轉頭看向他:“鶴衣大人有什麽話,但說無妨。”
鶴衣說道:“羅大人說得對,倓國勢在報複,必然是要進行一場大戰,京城這邊的壓力很大。微臣想,不若請皇上起駕,讓娘娘和魏王殿下,還有漢王與公主殿下護送,出京一避。”
南煙的眉頭頓時皺了起來。
她不動聲色的說道:“鶴衣大人認爲,皇上應該避去哪兒?”
鶴衣認真的說道:“金陵。”
“……”
“皇上雖然遷都北平,但在金陵仍然留了一套班子處理南方事務,與京畿的朝廷相差無幾。娘娘護送皇上南下,不僅能避開戰事的威脅,讓皇上好好的修養,處理政務也不會受到影響。”
聽着他不緊不慢的說着這些話,南煙的眉頭一點一點到擰緊。
當他說完的時候,南煙的臉色也沉了下來。
但,她沒有發怒。
仍舊微笑着着,隻是那微笑中,明顯透着隐隐的怒意,說道:“鶴衣,這就是你給本宮出的主意?”
“……”
“你認爲在這個時候,皇上應該走?”
“……”
“本宮,還有魏王,還有本宮的孩子們,以及皇族的其他人,都得走?”
羅豈同和英紹都已經明顯的聽出了貴妃話中的怒意,兩個人也在這一次的事情裏見識到了貴妃的手段,知道她不是一個普通的女人,她的心性,簡直跟當年的燕王殿下一模一樣。
她發起怒來,那還不是想殺誰就殺誰?
于是,兩個人都盯着鶴衣,拼命的使眼色。
而鶴衣卻像是沒看見似得,平靜的笑道:“趨利避害,人之常情嘛。”
“……”
“更何況,皇上乃是九五之尊,娘娘與各位王爺公主,都是千金之軀,正所謂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微臣也是爲了各位的安全着想。”
他說得這樣懇切,南煙一時間,竟發不出火來。
憋了許久,她才笑了一聲。
咬着牙說道:“鶴衣大人這話倒是沒錯,趨利避害,人之常情。”
“……”
“可是,皇上是什麽人?”
“……”
“本宮和各位王爺公主,又是什麽人?隻是千金之軀嗎?”
“……”
“皇族,爲民所養,食民膏腴,難道就是爲了在爲難來臨之際,趨利避害嗎?”
“……”
“若真是如此,皇上何必遷都北平,以這苦寒之地爲都城?不留在風景優美,富庶豐饒的南方?因爲他知道,北平是國門,他守着,炎國的老百姓才能得到平安,因爲老百姓想要他守着,所以他才來!”
“……”
“爲君者,若不能有爲民驅使的自覺,那這皇位,遲早都坐不穩的。”
羅、英二人有些怔忪的望着這位貴妃娘娘。
要知道,士大夫從骨子裏有“以天下爲己任”的信念,但這種信念,多數隻有男人會懂。
卻沒想到,貴妃娘娘竟然能有這樣的自覺。
他們更是心悅誠服。
而鶴衣,聽到南煙的這些話之後,并不辯駁,也不解釋,隻微笑着看着南煙。
對上他别有深意的微笑,南煙突然感覺到了什麽。
“你——”
鶴衣微笑着說道:“微臣爲娘娘出的主意,就需要‘趨利避害’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