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聽這話,南煙和祝成軒都皺起了眉頭。
他們去玄穹寶殿,就是爲了找明威将軍羅豈同,讓他趕緊加固城防,隻是,剛剛在那邊的情況,百官震怒,他們根本沒有辦法有任何作爲。
事實上,在這個時候不查清真相,南煙也的确很難讓群臣信服。
而以魏王的資曆,也使不動這些老臣。
所以,他們隻能暫時退步。
玉公公看了貴妃和魏王一眼,問道:“娘娘和殿下這是——”
南煙沉沉的出了一口氣,然後說道:“對于皇上遇刺這件事,今天在黎府的官員都要求查明真相,爲了穩定大局,本宮跟魏王殿下決定,連夜提審嫌犯。”
“……”
玉公公看了他們一眼,又看了看跟在後面的阮恒舟。
他的眼睛是油鍋裏煉過的,加上跟在祝烽身邊那麽多年,多朝廷那些大臣的心性,也是了如指掌,立刻就明白,兩個人如今還使不動那些臣子。
若不給出一個交代,沒有任何一個文武大臣會爲他們所用。
玉公公說道:“那,娘娘和殿下辛苦。”
“……”
“九門内官那邊也說了,需要明威将軍盡快調集人馬,若外面真的有什麽敵情,隻憑他——”
南煙立刻說道:“本宮明白。”
她畢竟是親身經曆過當年北平大戰的人,九門内官雖然可以管理内外九門,但事實上,他主要的職責是鎮守内九門。外城的城門雖然也歸他管,可一旦發生大戰,外九門的防護是交給軍部,也就是明威将軍那邊在布防。
這個時候,夜色更深了。
隻有身邊的人提着的燈籠勉強照亮眼前的方寸之地,而周圍,已經是伸手不見五指,仿佛有一塊巨大的黑幕,籠罩在他們的眼前。
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重見光明。
南煙深吸了一口氣。
這個時候,不能軟弱。
不僅是表面上不能透出一絲軟弱給别人看,甚至,在自己的心裏,也不能有一點軟弱的空隙。
一旦軟弱,就會露出破綻。
而一個破綻,就可能緻命!
永和宮中,躺在床上重傷昏迷的那個男人,需要她做好這一切!
想到這裏,南煙用力的握緊了拳頭,掌心原本被指甲紮出的傷口又裂開,微微的刺痛卻給了她一點凝聚力量的借口。
南煙說道:“玉公公,本宮和魏王會跟大理寺的人去提審犯人,宮裏的事——本宮就暫時交給你了。”
玉公公看了她一眼。
剛剛,去關閉九門時的所見所聞,他的心裏對這位貴妃娘娘,已經更添了一份信服。
于是說道:“娘娘和殿下盡管去。”
“……”
“宮裏宮外不管有任何消息,奴婢都會立刻派人來報知娘娘和殿下。”
南煙道:“辛苦了。”
說完,便轉身帶着一衆人往前方走去。
她剛走了兩步,玉公公突然又想到了什麽,叫住了她:“娘娘。”
“嗯?”
南煙回頭,看見玉公公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她便讓魏王他們先在那裏等着她,自己走到了玉公公的面前,輕聲說道:“公公還有什麽要說的嗎?”
“……”
玉公公猶豫了一下,終于說道:“娘娘身爲貴妃……後宮不能幹政,不管娘娘如何的目光如炬,爲皇上盡心,可在這個時候,要使人,都很難。”
“……”
“而魏王殿下,雖任職京兆尹,可畢竟年紀還小,不足以壓陣。”
南煙說道:“本宮知道。”
“……”
“正是如此,所以傳話九門内官這樣的事,本宮才不得已勞煩玉公公。”
玉公公聞言,搖了搖頭,輕聲說道:“上一次,皇上的龍體不适,雖然也是皇後娘娘主持大局——可她身邊,到底還有一位鶴衣大人啊。”
“……!”
一聽這話,南煙的心裏咯噔了一下。
鶴衣!
對了,他最近被邊緣化得很厲害,這一次雖然黎不傷也給了他喜帖,但他并沒有到場。
所以現在,他還在家裏,并不被軟禁在玄穹寶殿。
不過,要啓用他嗎?
南煙不是不知道,因爲之前沙州衛的一件事,皇帝對鶴衣産生了懷疑,所以回來之後,鶴衣名義上是去督造金縷玉衣,實際上就是被調離了内閣,如今他的内閣首輔的頭銜,已經被顧亭秋取而代之。
祝烽都不用的人,如今在祝烽遇刺,重傷不醒的時候,自己能用嗎?
自己,降得住他嗎?
看着南煙一臉的猶豫,玉公公又輕聲說道:“當然,奴婢說這話的意思,不是讓娘娘即可啓用鶴衣大人。”
“……”
“隻是在這個時候,娘娘和魏王殿下的身邊,需要這麽個人。”
“……”
“哪怕将來真的出了什麽事——得有這麽個人呢。”
這話,如同一桶冷水迎頭澆下來。
南煙蓦地打了個寒戰。
玉公公雖然說話從來隻說三分藏七分,但這一次,他已經說了七分,隻藏三分了。
在皇帝昏迷期間行事,雖然他們是爲了大局,但中間這許多事,都是違制的。皇帝若能醒來——他當然能醒來,他還有一輩子的時間要陪着自己走下去!
可是,玉公公這話,也說了另一種可能。
若皇帝不能醒來……
魏王,也許沒人敢動,但南煙就首當其沖,是個死!
在這個時候,必須身邊有這麽一個人,必要的時候,甚至要将他推出來!
想到這裏,南煙的喉嚨都梗了起來,一時間竟不知道該說什麽,玉公公看着她這樣,便知道這位貴妃娘娘雖然目光如炬,也算是有手段,但,她還完全不具備一個官場中人的陰狠和智慧。
有的時候,保全自己,比做成一件事,更重要。
于是,他又輕聲說了一句:“若奴婢沒記錯的話,顧府——似乎是在内城的光德坊。”
“……”
“娘娘的舅父,似乎今天是沒有到黎府的。”
“……!”
南煙倒抽了一口冷氣。
自從祝烽遇刺之後,她就一直忙于内外排布,都忘了這一茬了。
的确,舅父顧亭秋爲了避嫌,雖然允許了司慕雲和他的幾個學生去黎府道賀,但他自己,隻讓人送去了一份賀禮,并沒有親自到場。
所以現在,他也還在家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