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烽原本被馬車搖晃得有些恹恹欲睡了,突然聽到“醫妃”兩個字,又好氣又好笑,說道:“朕看她死都不肯,怕也不隻是因爲想起嚴夜吧。”
“……”
“你自己倒是想想,換你,你肯要這個封号嗎?”
“……”
“醫妃?虧你想得出來!”
南煙撅起了嘴。
自從她提出這個封号之後,算是給祝烽嫌棄了個夠,連當初薛運聽到這兩個字,臉上都是一副難以下咽的表情。
她不滿的嘟囔了幾句,還是慢慢的靠在了祝烽的懷裏。
将他的胸膛當枕頭,随着馬車的搖晃,也晃悠出了幾分倦意。
但她卻沒讓自己的思緒陷入困倦的睡夢中,而是一直半睜着眼睛,喃喃道:“那皇上現在,心裏是什麽滋味?”
祝烽微微挑眉,低頭看她。
卻見南煙一隻手按在他的胸前,食指輕輕的撥弄着他的扣子,像是漫不經心的,但問完之後,又擡頭看向他。
祝烽道:“什麽什麽滋味?”
“就是剛剛,看着薛運離開。”
“……”
“皇上的心裏,會不舍嗎?”
祝烽歪着腦袋看了她一會兒,說道:“那,你看着你那‘夜哥哥’離開,心裏可會有不舍?”
南煙一聽,立刻笑了起來,說道:“這能一樣嗎?”
“……”
“那都是妾多小時候的事了,現在妾都長大了,也是貴妃了。”
“長大了,那你還一口一個‘夜哥哥’?”
“……”
“還說朕看他的眼神肉麻,你這麽叫着就不肉麻?多大的人了,還是堂堂的貴妃!”
南煙低下頭去,翻了個白眼。
自己之所以這麽叫,也隻是因爲從小就是這麽叫着,乍然重逢,她直覺的就喊出來了,沒想到,就一個稱呼,祝烽居然還一直記着。
忍不住低聲嘟囔着道:“妾跟夜哥哥的事了,早就過去了。”
祝烽道:“那,朕跟薛運的事,不也是早就過去了。”
南煙道:“妾的事,那都是多少年前了,可皇上……皇上不是說,你是在蓮心會館,看到她拼了命的砸門救你的時候,對她動過心的嗎?”
“……”
“算起來,也才過去一年而已。”
祝烽道:“哪怕是昨天,隻要過去了,那就是過去了。”
“……”
南煙看了他一會兒,半晌,輕笑了一聲。
也沒再說什麽,隻慢慢的俯下身去,又将腦袋枕在了他的胸前。
祝烽伸手輕輕的撫弄着她的頭發,道:“你要是心裏還放不下,不如等着朕拿下白龍城,帶着你再去一趟蓮心會館,讓你也去砸一砸那道門好了。”
南煙嘟囔着道:“蓮心會館,那是夜哥哥——那是嚴夜的地方。”
祝烽道:“是朕的了。”
“……嗯?”
南煙一愣,又擡起頭來看向他,祝烽低頭,卻是看着她按在自己胸前的那隻手,似笑非笑的說道:“從一開始,你就一直盤算着想要知道,你那‘夜哥哥’給了朕什麽吧?”
“……”
南煙一聽,便知道他看透了自己的心思。
立刻笑了起來,索性将手指輕輕的探進了他的衣衫裏。但她到底也知道規矩,隻将手指探進去一點,也并不亂動,笑道:“那他到底給了皇上什麽?妾能看看嗎?”
祝烽半眯着眼睛,道:“想看就看吧。”
南煙立刻從他懷裏摸出了之前他放進去的東西,打開一看,竟然是一份地契。
蓮心會館的地契。
南煙睜大了雙眼:“他連這個都給皇上了!”
祝烽道:“嗯。”
南煙還有些訝異,翻來覆去的看了許久。要知道,雖然以嚴夜之能,以及他這些年來的積蓄,買下幾十個這樣的莊園都不是問題,可到底是一份産業,而且也算是他跟薛運定情之處,他居然就那麽大方的送給了祝烽。
南煙道:“他也太大方了吧?”
祝烽道:“大方?他這,也是在擺脫朕。”
南煙一愣,擡頭看向他:“什麽意思?”
祝烽道:“這樣的産業,跟别的不同,隻要房子還在這裏,地契還在,他就必須派人管着,若朕要找他,循着這條線,總是能尋到他的下落。”
“……”
“他把這個給朕,美其名曰,是在白龍城獻城之前,給朕按進去一顆釘子,其實,就是想要把這條線斷掉。”
說着,他的眸子一黯。
沉聲道:“他,是真的想要離開。”
南煙默默的将地契又疊好,揣回進他的衣裳裏,輕聲說道:“皇上就那麽不甘心?”
“……”
“那麽想要留下他?”
祝烽沉默了一會兒,才說道:“朕與你說過,朕想要締造一個屬于朕,屬于我們的盛世,但你以爲,這句話說出來簡單,做起來也能這麽簡單?”
“……”
“那可不是一個人,一個腦子,打兩場勝仗,或者經略一兩個地方就算成的。”
“……”
“這需要太多人,一起努力。”
“……”
“甚至,在這條路上,朕不能犯錯。朕若犯了一個錯,可能就會全盤皆輸。”
說到這裏,他不由自主的蹙起了眉頭。
南煙看着他,也忍不住在心裏沉沉的歎了口氣。
她身在後宮,對前朝的事并不完全知曉,但,總也聽過不少古今盛世的故事,的确如祝烽所說,盛世,需要一個皇帝文治武功全面的把控,不僅要國富民強,對内,需藏富于民,公私皆足,對外,需經略萬方,引萬國來朝,歌舞詩書,無一不盛。
隻有這樣,才能稱得上是一個盛世。
這的确,不是他一個人,一顆心,就能做得到的。
祝烽道:“朕的身邊,需要他這樣的人。”
若是在過去,他一定要想盡法子。
哪怕,哪怕用一些不夠光明的手段。
可是面對嚴夜,他下不了手,不僅是因爲這個人精彩絕豔,多智近妖,若要與他鬥志,隻怕耗盡了自己去締造盛世的精力,也未必能降得住他。
也是因爲,對嚴夜……他的确不舍。
不舍得,讓這個人,再經曆磨難。
南煙看着他失落的樣子,隻能輕聲安慰道:“皇上不是還有還有那麽多忠臣良就嗎?像鶴衣他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