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烽看着她,平靜的說道:“你不可能真的這麽不懂事。”
“……”
“在朕跟你說明白了之後,你還要攆她出宮,那針對的就不是她,而是朕了。”
說到這裏,他也反手握住了南煙的手。
柔聲道:“但你從來都跟朕一條心,若要針對朕,一定有你的理由。”
“……”
“所以,朕看着就好。”
聽到他這麽說,南煙隻覺得心裏的委屈都被驅散了許多,眼角微微有些發燙的輕聲說道:“可皇上還是應該怪妾的。”
這一回,祝烽倒是平靜的看着她的眼睛。
說道:“該怪你什麽?”
南煙低着頭,悔恨交加的道:“若不是因爲妾當初跟皇上說沈氏是個穩妥的人,皇上,怕是也不會留意她,更不會讓她有争寵之心……”
這一點,她若不說,所有的人都不會知道。
但,她也騙不了自己。
當初,正是因爲她知曉沈憐香的問題,所以故意在仁孝皇後的喪儀期間在祝烽的面前誇了她,讓祝烽去注意她。
誰都知道,皇帝的垂青得來不容。
哪怕是沈憐香這種一開始不聲不響,似乎隻打算蟄伏在吳氏的羽翼下,就算吳氏覆滅,她也不輕舉妄動的人,得到了皇帝的垂眸,也會讓她心中生起異樣的漣漪。
誰,都希望得寵。
誰,都希望得到這個男人的垂青。
所以,在那之後,她變得不安分了起來,甚至在思善門安頓王公命婦的時候直接跟僖嫔阮眉争奪起功勞來了。
這樣一來,就順勢讓二人敵對,勢同水火,貶了僖嫔,她也沒撈到好處。
南煙當時,隻想要制衡。
卻沒想到,就這樣,勾出了沈憐香心中的惡念,從那之後,她便不肯輕易罷手。
這還不算完。
更重要的,是念秋的背叛。
她偷聽到了魏王關于處理桑農的辦法,傳給了沈憐香,沈耀宗得到提升,她也得到了晉升。
南煙苦澀的說道:“若不是,妾當初一定要保下念秋,她也不會心生怨恨吃裏扒外,還将魏王構想的解決桑農的辦法傳播出去。”
聞言,祝烽的眉頭一皺:“你也知道了?”
南煙擡頭看向他:“皇上,也已經知道了?”
祝烽道:“刑部的人動手很快,剛剛第一份供詞已經送上來了,她挨不住打,大半都招認了。”
“那皇上打算如何處置?”
“她的父親,暫時還不能處置。”
“……”
“剛剛才提拔起來,若立刻就貶官,倒顯得朝廷的政令如兒戲;而且,沈耀宗在百姓中的聲望也很高,的确是他先動手處理了桑農的事。若将這個罪狀公布出去,你——”
說着,看了南煙一眼。
南煙自己也知道,他是要給自己留個體面。
畢竟,消息是從自己的身邊洩露出去的,認真論起來,自己也得獲罪。
南煙低頭道:“若要論罪,妾認罰。”
“……”
“妾沒有管好自己的人,也沒有保護好女兒。一切,都是妾的錯。”
祝烽瞪着她,像是想要罵她,但終究還是罵不出口,隻輕歎了口氣,道:“好了,不要再把責任往自己身上攬。”
“……”
“要說心平,”
他說着,看了一眼躺在床上,毫無聲息的女兒,眼中也透出了悔恨的神情:“說到底,也是朕沒有保護好她。”
“不是的,”
南煙眼睛都紅了,輕聲說道:“皇上身爲天子,忙的自然是天下大事;将鳳印交給妾代管,妾就應該把後宮管好,讓皇上安心。可妾——連這一點小事都做不好,還要讓皇上操心。是妾,德不配位。”
“好了,”
祝烽皺着眉頭,用力的捏了一下她的手,沉聲說道:“不要再說這種話。”
“……”
“這件事,也算是給你一個教訓。”
“……”
“身邊的人要管好,若有人動了那種心思,更是一刻都不能留。”
“……”
“至于沈耀宗——”
祝烽的目光閃爍了一下,道:“朕不會立刻将貶斥沈氏的消息發出去,不過,這件事到底也瞞不了太久,畢竟,是要明正典刑的。”
“……”
“他若聰明,就應該知道,朕已經知曉他的功勞是哪裏來的。”
“……”
“若他好好做事,就罷了。若他敢有二心——”
南煙看着他:“如何?”
祝烽道:“葉诤他們已經在往金陵趕了,也可以盯着他。若他真的因爲沈氏的死敢有半點異心,葉诤也不會輕饒了他的。”
南煙聞言,輕輕的點了點頭。
她雖然曾經當過尚寶女官,也經常聽祝烽說起,甚至跟祝烽談起一些大事,可真正論及朝廷的政策,她其實還是一頭霧水。
隻明白一件事。
祝烽要做的事,都有他的理由,她隻要站在他的身後支持他,就夠了。
于是輕聲說道:“葉诤和許大将軍一起,他們兩個人,不會讓皇上失望的。”
祝烽道:“嗯。”
說完,兩個人便安靜的坐着,不過手還是握在一起。
南煙原本還在想着這些日子發生的事,心中的悔恨和怨憤交織,而就在這時,她感覺到祝烽的手輕輕的動了一下。
低頭一看,隻見他的手指正在輕輕的摩挲着。
顯然,是被針紮過的地方還在疼,但他自己要忍着,不願露出來,于是趁她不注意,自己的手指在摩挲着指尖。
南煙輕聲道:“皇上……薛太醫是不是爲皇上配過一種藥,可以讓傷口不那麽痛的?”
祝烽看向她:“你,也知道?”
南煙心裏輕輕一笑,道:“那種香味,倒是特别。”
“……”
祝烽的神情微微一凝。
他猛地回過神來,自己解毒的事情還暫時不能讓南煙知道,而剛剛這句話,說得就很危險。
于是立刻岔開話題,淡淡說道:“比起朕過去受的傷,這一點小傷算不了什麽。”
“……”
南煙不說話,隻看着他。
目光專注,好像在探究着什麽。
祝烽被她的目光看得心裏有些發虛,輕咳了一聲,道:“你看着朕做什麽?”
南煙認真的說道:“皇上記得,過去受過的傷?”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