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冉小玉手裏挽着一個包袱,從南宮門離開了皇宮,天還沒亮,就趕到了京城中最有名的玉石匠人的鋪子前。
店門剛剛打開。
冉小玉走進去的時候,又略一駐足,回頭看了一眼。
這個時候天剛蒙蒙亮,大街上的行人也不多,三三兩兩的,都隻低頭縮着脖子走路,并沒有人注意到她。
似乎,也沒有人跟着她。
冉小玉皺着眉頭,想了想,便擡腳走進了那店鋪。鋪子裏的人早也見過她,立刻上前來行禮。
“小玉姑娘。”
冉小玉點點頭,走進去,将手中的包袱交給了那人。
她走到鋪子裏坐下,旁人奉上了熱茶,她也并不喝,隻問道:“掌櫃的,可有人來這裏打聽過送子觀音的事嗎?”
那掌櫃的陪着笑,搖頭道:“這兩日,除了小玉姑娘你來吩咐之外,并沒有人打聽過關于送子觀音的事。”
“一個都沒有?”
“沒有。”
“……”
冉小玉又皺起了眉頭。
但她還是說道:“也罷,你去做你的事吧,我在這裏坐一坐。”
“那,在下少陪。”
那掌櫃的将包袱打開,從裏面取出了那隻白玉的斷手,仔細的掂量了一番,又對着冉小玉行了個禮,便轉身走進了鋪子裏。
冉小玉坐在桌前,一邊喝着茶,一邊留神的關注着每一個路過這個玉石鋪子的人。
時間,一點一點的流逝。
轉眼,快到午時了。
從一大早目送冉小玉離開之後,南煙就一直坐在卧榻上,裹着厚厚的衣裳看着窗外,聽着呼嘯的風聲,不一會兒就開始打起了瞌睡。
念秋走進來的時候,看見她的腦袋像小雞啄米似得不停的磕。
于是走過來,輕輕的扶着她的肩膀,想要扶着她躺下去,南煙立刻睜開眼睛:“嗯?小玉回來了?”
念秋笑道:“娘娘,小玉姐姐不是說了,今天要晚一點才會回來的。”
“哦……”
“娘娘這麽看着,秋水都望穿了。還是睡一會兒吧。”
“現在什麽時候了?”
“快到午時了。”
“我怎麽這麽困?”
“娘娘昨晚也沒睡好吧?”
“……嗯。”
雖然祝烽爲了不打擾她休息早早的離開,但因爲那尊送子觀音的事,加上剛剛跟許家的人在承乾宮吃了一頓飯,她回憶着宴席上每一個人臉上的表情和他們說過的話。
尤其是,許世宗那張蒼白的,帶着病态的臉。
這樣一折騰,雖然累得不行,卻反倒睡不着,翻來覆去的,直到外面都開始有人走動了,她才勉強打了個盹兒。
沒一會兒,冉小玉就按照計劃要出宮,去玉石匠人那裏,施行她的“引蛇出洞”的計劃,她又沒睡成,所以現在,一直在打瞌睡。
念秋心疼的說道:“娘娘現在還在坐月子呢,不能太勞累的。既然困了就睡一會兒吧,别折騰自己的身子了。”
“這,好吧。”
南煙隻說道:“若她回來了,你記得叫本宮。”
“奴婢知道。”
念秋服侍她睡下,又給她掖了掖被子。
然後轉身走出去。
剛一出門,就看見薛運走了過來。
她手裏提着藥箱,一見念秋從寝宮裏走出來,立刻上前來對着她拱了拱手,道:“念秋姑娘。”
“是……薛太醫呀?”
念秋用眼角看了她一眼。
爲了不讓他們在相處的時候出什麽意外,冉小玉找了個時間,将薛運的真實身份,連同她來自哪裏,在西北的時候跟皇上、貴妃有過什麽來往,都大緻的跟念秋和彤雲姑姑說了一遍。
兩個人大吃一驚。
才知曉,原來這位看上去斯斯文文,和和氣氣的薛太醫,竟然是個女人。
也難怪,皇帝會放心将貴妃的孕體交給她照顧了。
彤雲姑姑還苦笑着說:“這倒真的是吓了我們一跳。要知道,那一晚吳氏在宮中作亂,尤其是在咱們翊坤宮外,就是亂說薛太醫和娘娘的關系,雖然這件事沒鬧大,但還是讓我擔心了不久,生怕話傳出去不好聽,又引出什麽禍端來。如今,知道她是個女子,就放心了。”
可冉小玉卻說:“放心?就因爲她是個女子,才讓人不放心呢。”
彤雲姑姑和念秋都不解其意,問她怎麽回事。
于是,冉小玉将貴妃生産那一夜,薛運對貴妃說過的話,告訴了他們兩。
彤雲姑姑聽了這話之後,隻沉默了半晌,長歎了口氣。
而念秋,心裏卻升起了大大的不滿。
雖然對于後宮的嫔妃來說,嫉妒是一件不好的事,也不會有人真的癡心妄想到将皇帝歸于自己一人所有,哪怕貴妃,那樣的榮寵,她都沒有這種想法。
可是,嫔妃是嫔妃。
她一個野路子來的女子,如今又是靠着女扮男裝在宮中行走,竟然也對皇帝存着那樣的心思。
念秋再看她,眼神中便沒有多少好意了。
薛運倒是沒什麽感覺,隻和和氣氣的問道:“貴妃娘娘在嗎?本官今日來爲娘娘請平安脈。”
念秋的眼珠一轉。
然後說道:“薛大人怎麽此刻才來?娘娘等了你半天了。”
“哦?那本官立刻進去。”
“哎,等一下。”
念秋攔住了她,說道:“娘娘等了你半天,現在等得累了,剛剛睡着了。”
“睡着了?那,那我晚點再來吧。”
“晚點?晚到什麽時候?”
念秋面露不滿,道:“等你晚點再來,娘娘又該休息了。”
“……”
“你不會不知道,娘娘如今在坐月子,身體最是要保養的時候吧。”
“這,當然。”
薛運感覺到對方有些不善,但她也不好多說什麽。
隻說道:“那,本官就等一等吧。”
“這就對了。”
念秋對着她笑了笑,道:“隻是,皇上的寝宮這邊,沒有偏殿,也沒有地方給薛大人你坐喲。”
“無妨,”
薛運道:“反正時間還早,本官就在院子裏站站。”
“那就好。”
念秋看着她站在院子裏,而且是正在風口上的地方,捂着嘴笑了笑,便轉身走了。
薛運站在那裏,隻感到冷風陣陣的往領口袖口裏灌。
她哆嗦了一下,也隻能忍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