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宮沸沸揚揚,而内閣中,也是一派緊繃的景象。
鶴衣因爲督造金縷玉衣的事情,已經好幾天都沒有上朝,身爲内閣首輔,甚至也沒有到内閣來應卯。
而祝烽,完全沒有在意這件事。
如今站在他面前的,隻有内閣大臣顧亭秋、許世風、黎子昀,陳意留,還有内閣中書劉越澤。
少了鶴衣和吳定兩個人,似乎一下子空了許多。
不過,祝烽倒并不介意眼前“人才凋零”的景象,反倒顯得十分的惬意。
他坐在長桌的上手方,看着衆人。
“除了剛剛那些,還有何議案?”
衆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搖頭,沒有說話。
但這時,平日裏最沉默寡言,隻埋頭辦事的陳意留卻站起身來,從袖子裏抽出了一份奏疏,說道:“皇上,微臣昨夜連夜寫了一份奏疏,望請皇上批示。”
“嗯?那過來。”
他很少這樣單獨的上呈奏疏,祝烽一擡手,玉公公急忙上前接了,奉到他手中。
接過來一看,祝烽的眼睛微微亮了一下。
周圍的人都沉默不語。
隻是心裏有些奇怪——
一向都很低調的陳意留在這個時候上呈奏疏,不知道是要說什麽事。
祝烽沉默了半晌,道:“你提議,将所有王公府上護衛司的人數減半?”
“是。”
“怎麽,突然提起這個?”
陳意留微微低着頭,輕聲說道:“微臣這些日子清查了戶部的賬目,發現王公府上護衛司的人數較之大炎王朝建國初期,已經增加了數倍。這些人都是王公貴族的私人武裝,卻将人頭記在了朝廷。”
“……”
“所有人的開銷,甚至連武器甲胄,都要朝廷每月補給。”
“……”
“所費巨大。”
“……”
“微臣認爲,皇上原本就提倡節儉,連宮中娘娘們每年春秋兩季的胭脂綢緞都減少了份額,爲何這些王公貴族們,卻仍舊耗費朝廷如此巨大的開銷。”
“……”
“況且,皇上治下太平無事,又無戰事,豢養這麽多的軍隊,最終也隻是讓這些人無所事事,平日裏四處滋事,擾民不安,反倒生禍。”
聽了他的話,祝烽暫時沒說什麽,隻安靜的看着那份奏疏。
而周圍的幾個大臣也都安靜。
大家的心裏,卻是有些震動。
内閣成立以來這些日子,有鶴衣作爲内閣首輔,又有顧亭秋這樣的老臣和吳定、許世風這樣的外戚勢力,内中角逐非常的激烈,陳意留雖然身爲皇帝的兄弟,卻反倒非常的安靜。
甚至,有一種隐形人的感覺。
卻沒想到,他一來,就開了個大的。
減少王公府邸護衛司的人數,這就是直接跟王公貴族們叫闆了!
而且,從祝烽鏟除了甯王、靖王的勢力之後,他其他的兄弟都非常的安靜,留在自己的封地,連大氣都不敢出一口一口,搓圓捏扁,也就随着朝廷的心情。
倒是因爲他們的安分,所以祝烽沒再動過手。
而剩下的一個王,就是目前皇帝膝下唯一的兒子,魏王祝成軒。
不過因爲他年紀尚輕,還未開府,直到現在都還住在承乾宮中,自然也就跟這件事扯不上關系。
那麽,再有就是——
成國公。
因爲跟随高皇帝開疆辟土,建國後他的兵權雖然上繳了一部分,但在文帝即位之後,對這樣的老臣實行了安撫的政策,所以又給了他不少的人馬。
待到如今,他手中的府兵人數驚人。
一想到,他能在西北戰事中自己将自己的人馬帶過去,就可想見。
其實,衆人也都知道,這種情況,正常的皇帝都不會允許的,更何況祝烽——他是用武力從侄兒的手中奪取了江山,他自然要提防别的人也這麽做。
所以,陳意留提出削減王公貴族的護衛司,正中他下懷。
不過,他沒有立刻說什麽。
而是拿着那份奏疏又前前後後的看了好幾遍,然後說道:“衆位愛卿,你們怎麽看啊?”
“……”
衆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輕易開口。
最終,還是此刻年紀最大的顧亭秋站了起來,輕聲說道:“皇上,微臣認爲,此事可議。”
祝烽笑了笑。
然後将那份奏疏放到了桌上,道:“那好,你們就議一議吧。”
說完,扶着椅子扶手站起身來,背着手走了出去。
留下内閣中的衆人面面相觑。
他們倒不是無話可說,而是到了這一刻,大家都已經知道,不必再說了。
若真的是祝烽不同意的事情,奏疏到他那裏自然就會壓下來,甚至——陳意留這樣的人也不會輕易的冒這個險;此刻,祝烽讓他們“議一議”,說到底,已經是讓他們議論一下,該如何執行了。
要知道,内閣中唯一一個與王侯公卿有直接關系的,是吳定,但他從西北回來之後就成了一個活死人,也就是退出了内閣。
而祝烽一直沒提讓成國公替補這件事。
現在,這裏的人要議,結果便是顯而易見的。
祝烽背着手走到外面,天上的太陽仍舊有些刺眼,但幸好熾熱的溫度降低了許多,他擡手遮了一下,玉公公忙說道:“皇上,要奴婢去取一把傘來嗎?”
祝烽淡淡道:“用傘做什麽?”
玉公公便不再多說,隻跟着他繼續往前走,看着他一步一步慢慢的踱着,倒像是非常的悠閑。
顯然剛剛内閣中商讨的那件事,對他而言,并不是什麽值得煩惱的事。
唯一要想的,是如何處理。
祝烽走了一會兒,突然偏過頭來,問道:“朕恍惚記着最近是什麽大日子,可一時間又想起不起來了。你記得嗎?”
玉公公陪笑道:“皇上政務繁忙,奴婢一直替皇上記着呢。”
“是什麽日子?”
“月底,該是高皇帝的冥壽了。”
“哦……”
祝烽輕輕的點了點頭:“正是呢,朕一直記着這件事,隻是眼前事情多,竟然忘記了。”
玉公公道:“皇上這樣辛苦,還要準備高皇帝的冥壽,真是孝心可嘉。”
祝烽隻擺了擺手,問道:“這件事,在準備了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