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驚恐萬分的跪伏在地,說道:“皇上饒命!”
祝烽冷冷道:“說清楚了,再來求朕饒命。”
他雖然沒有大發雷霆,但身上那股不怒自威的氣魄,早就壓得人大氣都不敢喘一口,李來跪在地上,也是瑟瑟發抖。
一旁的楚萍輕聲說道:“皇上,原本李來回來了之後,民婦是打算和他好好過日子的,可沒過兩年安生日子,民婦的舊疾就複發。”
南煙的呼吸一頓。
“你是說,你天生的心悸病?”
“正是。”
“那神醫不是——”
“那神醫給民婦治療,也算是續了民婦那幾年的命,可流離失所的那些年,民婦的身體變得很差,原本是說,舊疾會在民婦三四十歲的時候再複發的,卻沒想到提前了。”
“……”
“所以,他就帶着我四處求醫,想要救我。”
南煙點了點頭:“所以初心說,她一直在追蹤當初欺騙她的‘江趣’,但這個人卻東躲西藏。其實不是東躲西藏,而是你們一直在四處求醫。”
“正是。”
“那,又怎麽會求到這裏來?”
楚萍流着淚道:“他爲了救我,好不容易積攢起來的一點家底,都快要耗光了,民婦實在不忍心,想勸他放棄,他卻怎麽都不肯。”
“……”
“民婦實在心疼,突然想起小時候那個神醫說過,民婦的病其實是缺了一味藥,所以不能根治。民婦便與他約定,再找這最後一次,若這一次也不能找到,他就要放棄,再也不要讓我拖累他。”
“所以,你們就找到這裏來了?”
“正是。”
“那到底是什麽藥,怎麽會在這個地方?”
楚萍說道:“民婦隻記得小時候那神醫說過,這味藥的名字叫——仙客來。”
她的話音剛落,一直站在角落裏,默不作聲的薛靈突然道:“仙客來?”
南煙擡頭看向她。
薛靈急忙道:“娘娘恕罪。”
南煙道:“你聽說過這種藥材?”
薛靈道:“這種草藥原産波斯,有劇毒,但調配之後可以入藥;因爲來往的客商減少的關系,這種藥材的确已經非常罕見了。”
李來道:“是,可小人聽說,玉門關這邊還有一些西域來的商人,說不定會帶着這樣的草藥,所以小人就帶着她來了這裏。而來了這裏之後,發現商人也沒有了,這個地方的關口完全被熱月彎的沙匪占領。”
“……”
“而他們在劫掠過往的客商的時候,就劫下了這種草藥。”
南煙頓時明白了過來:“所以,你才甘願爲他們所用?”
李來低着頭,羞愧不已的道:“是。”
“……”
“小人也沒有别的辦法,隻求能救活她。再大的罪孽,小人也願意承受。”
南煙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麽好,隻看向祝烽。
卻見祝烽皺起了眉頭。
雖然皺起了眉頭,但他的臉上倒也沒有盛怒的樣子,隻沉沉的說道:“你倒是有擔當,隻不過,你爲了她一個人的性命,與沙匪爲伍,助纣爲虐殘害無辜,若今天,朕真的落入了你們的圈套,全軍覆沒,那沙匪更是要在這個地方橫行無忌,他們會殺多少人,又會殘害多少人,你想過沒有?”
“……”
“你以爲你這麽做,算是有擔當的男人,很英雄嗎?”
“……”
“朕告訴你,大節有虧,衆長難掩。你這麽做,不過是個心胸狹隘,目光短淺的小人,連帶你的這個女人,将來落在人口中,也不過是個害人的禍水罷了!”
“……”
“是男人,就該堂堂正正的做事,更該堂堂正正的做人!”
李來跪在地上,瑟瑟發抖。
他自然知道,與沙匪爲伍不是什麽光明的事,可他一直說服自己,他是爲了楚萍,爲了自己的愛人,所以并不覺得慚愧,但聽到祝烽這些話,才驚覺,原來自己的所作所爲,如此的不堪。
他跪在地上,痛哭不已。
楚萍一隻手護着他,自己也大哭着對着祝烽連連磕頭:“皇上饒命,皇上饒命,他是一時糊塗。其實民婦也勸過他,可他看到民婦病發的樣子,實在舍不下民婦,才會糊裏糊塗的被那個軍師利用。那些沙匪将民婦關在熱月彎裏,逼着他做這些事,一切都是民婦的錯,皇上若要懲罰,就懲罰民婦一個人吧。”
祝烽冷冷的看着他們。
南煙看着他們兩痛哭流涕的樣子,心中也有些不忍,但正如祝烽所說,大節有虧,衆長難掩,不管李來對楚萍有多好,于國于民而言,他就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壞人。
她歎了口氣,道:“你——實在不該!”
李來羞愧難當,低下頭去。
南煙突然又想起來一件事,問他道:“那你昨夜去了哪裏?”
李來道:“昨夜,小人原本是要将——将那位大人引入險境,但小人發現情況不對,就偷偷的跑了出來,不過,半路又遇上楊大人的人馬,小人就知道,皇上英明,看破了小人的奸計,小人就一直躲着。”
南煙微微蹙眉,道:“初心偷偷的離開都尉府去找你,找到你了嗎?”
李來咬了咬牙,臉上也露出了厭惡的神情。
他說道:“找到了,小人遇到她了。”
“那她人呢?”
“小人,實在厭惡她,她甚至還想要與小人遠走高飛,小人就将她引入了熱月彎裏的河谷中,然後,甩開她,自己走了。”
南煙驚了一下:“你将她引入熱月彎裏了?”
“是。”
她倒抽了一口冷氣。
熱月彎的情況,她雖然沒有親眼見到,但從李來給出的那一小部分的路觀圖就知道,那裏面完全是一個迷宮。
哪怕明眼人進去,都未必能走得出來。
更何況,初心這個瞎子。
她隻怕這一輩子,都要陷落在熱月彎那個巨大的迷宮裏,出不來了。
祝烽冷冷道:“也好。”
“……”
“她這樣狼心狗肺的人,朕若要懲處她,倒髒了朕的手,你讓她陷落在熱月彎裏,若她能走出來,是她命大。”
“……”
“若她走不出來,那就是天罰!”
當祝烽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在遙遠的熱月彎,那百轉千回,迷宮一般的河道中,一個身影正跌跌撞撞的,摸索着周圍冰冷的山壁,胡亂的走着,她不停的哭喊,可她的聲音,隻被冷冷的風聲吞沒,再無人回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