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出什麽事了,”南煙唇瓣抿着茶杯的邊沿,沉聲說道:“是可能要出一些事了。”
“啊?”
冉小玉聽着,不由自主的就睜大了眼睛。
他們家貴妃也算是跟着皇帝走南闖北,見識過大世面的人,在她面前,等閑的事情幾乎都不值一提,可是,如果連她都說“要出事了”,那可就不是什麽小事了。
冉小玉急忙上前,半蹲在她身邊:“又,又有人要造反嗎?”
南煙忍不住輕笑了一聲。
伸手點了一下冉小玉的額頭,道:“這話不要亂說,甯王那邊才剛剛按下來,你這樣說話,人家會說你詛咒朝廷,詛咒皇上的。”
冉小玉倒是松了口氣。
聽這意思,沒有人要造反。
她實在是被這些日子發生的事弄得心力憔悴了,從那個鳳姝受寵開始,日子就沒好過過,南煙受盡了委屈,她也心力憔悴。
真的再來不起第二次了。
冉小玉道:“那是什麽事?”
南煙道:“對朝廷來說,不一定隻有人造反就是大事,眼前這件事,雖然可能不會如同甯王那樣轟轟烈烈,鬧得天翻地覆,但影響,卻比甯王造反要大得多。”
“到底是什麽啊?”
冉小玉想了想,她今晚去參加皇帝的家宴,難道——
“是那幾位,老國舅派來的人,有什麽問題嗎?”
南煙輕聲道:“問題,可大了。”
冉小玉更緊張了一些,湊近到她面前:“到底是怎麽樣?”
南煙說道:“今天吃飯的時候,我一直在注意那三兄弟,老大陳紫霄是個很穩重的人,而且據他們所說,熟讀兵法,皇上出身行伍,喜歡這一類的人,将來,隻怕會留在軍中效力。”
“哦?”
“老二陳意留,這個人行止有度,說話做事也顯得也有分寸,将來,應該也會留在朝中。”
“……”
“至于那個老三陳玄……”
南煙想了一會兒。
這個人年紀最輕,看上去似乎也沒有什麽長處,可是老國舅讓他們三兄弟千裏迢迢的來這裏,不可能隻讓他來見世面而已。
冉小玉說道:“這麽說來,他們就是來——讨官做的?”
南煙道:“其實,皇上原本也有這個意思。”
“爲什麽?”
“你想想看,甯王倒台了,他的手下,之前在朝中任職的有多少,皇上難道還會留下來嗎?”
冉小玉一聽就明白過來:“哦!”
南煙道:“那批人,是肯定要下馬的,皇上現在還呆在鶴城,可等回到北平,隻怕就要掀起一陣大風了,到時候朝廷留下那麽多的位置,難道能空着?自然要重新安排人進去。”
“……”
“這一次,定國公護駕有功,隻怕會借機安排自己的人進去,包括許大将軍——”
說到這裏,南煙自己截住了話頭。
關于許家,皇後的家族,她不太願意多話。
冉小玉說道:“爲了不讓朝中的位置被這些人占光了,所以皇上也要安排一些自己的人。”
“沒錯。”南煙點了點頭,歎道:“希望這些人,是他的自己人。”
祝烽現在失去了記憶,前塵盡忘,他的“自己人”,真的不多。
他能相信的,更少。
他們說了這一會兒話,南煙又渴了,可是杯中的茶水已經被她喝完了,冉小玉急忙接過杯子又去續了一點熱水,走回來重新奉到她手上,然後說道:“要這麽說起來,那老國舅他們來的,倒是時候啊。”
“是時候?”
南煙聽着這句話,微微笑了一下:“是啊,的确,是時候。”
看到她這莫名的笑容,冉小玉好像又感覺到了什麽,說道:“娘娘覺得,有什麽問題嗎?”
南煙喝了一口茶,然後說道:“你真的覺得,隻是巧合而已嗎?”
“難道,不是巧合?”
“你想想看,老國舅派這三兄弟來的時候,是剛剛得知大祀壇的事,那個時候,他應該已經看出了甯王的陰謀,若真的要幫忙,他應該親自到場,以他娘舅的身份,幫皇上壓甯王一頭。”
“……”
“可他卻沒有,而是讓三個平輩的兄弟過來,各有所長,分明就是來插這個空子的。”
“難道說,他們算準了皇上會赢?”
南煙看了冉小玉一眼,笑了笑:“熟悉皇上的人都知道,他不會輸。”
“……”
不知爲什麽,雖然是說正事,但南煙這話,卻好像在炫耀什麽似得。
冉小玉忍不住笑道:“知道皇上厲害,娘娘眼光好!”
南煙自己也忍不住笑了笑。
但笑過之後,卻并不輕松,她說道:“現在我看來,隻怕當年老國舅的出家,也不是那麽簡單。”
“啊?”
“聽皇後娘娘說,老國舅是在前太子生病之後就出家當道士去了,陳皇後其他的兄弟都早逝,他這一走,先皇後一族就完全的退出了朝堂。”
“這,有什麽問題嗎?”
南煙笑着看向她,笑容中多了幾分冷意:“那你看看,當初跟随高皇帝的大族,現在還有多少留着?”
冉小玉一聽,臉色一下子冷了下來。
如同寒冰。
不錯。
在高皇帝登基之後,接連發生幾場謀逆大案,之前跟随他的功臣進行了清洗,能活下來的,真的隻是鳳毛麟角。
南煙又接着道:“而且,那個時間也正好,是先太子生病的時候。”
冉小玉道:“又怎麽了?”
“先太子生病,之後沒多久,就去世了,皇上冊立了皇太孫,之後即位爲文帝。後來的事,咱們當然都已經知道了。”
“……”
“當時朝中大臣,現在又有幾個得重用的?”
冉小玉倒抽了一口冷氣。
她歎道:“這位老國舅,好聰明。”
南煙搖頭:“他不是聰明。”
“啊?”
冉小玉愕然的轉頭看向她,隻見南煙目光微微閃爍着,沉聲道:“他是智慧。”
“……”
“置身于權力的漩渦當中,而且,已經到達了那樣的高位,能在該放手的時候徹底放手,毫不拖泥帶水,這是一種智慧,更有常人沒有的狠絕。”
“……”
“他這一退,不僅保全了自己,也保全了他們一個家族。”
說到這裏,她歎道:“這個人,雖說是個武将,但冷靜理智得可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