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的人一走,房間裏就隻剩下他們兩個人了。
南煙喘息着,眼看着祝烽走過來,斥退蓮兒,臉上下意識的露出了一絲笑容:“啊——”
可是,下一刻,她的笑容又有些僵住了。
祝烽的身上散發着一種沉重的氣息。
雖然知道,他這個人想來就有些“惡形惡狀”的,很少以溫柔的相貌示人,可是,因爲曾經太熟悉,也太親近的關系,她對他身上,哪怕一絲一毫的溫柔,都是非常熟悉的。
所以,在這些日子,兩個人以陌生人的身份相處的時候,她才會時常吃味。
因爲他對一個陌生的自己,表現出了異樣的溫柔。
可是現在,這種溫柔,消失殆盡。
雖然他還什麽都沒說,也什麽都沒做,但南煙已經完全感覺到了。
尤其是那雙深邃的,幾乎無底的眼睛,這個時候盯着自己,更有一種徹人心骨的寒意。
怎麽了?
發生了什麽?
她有些不知所措的望着他:“啊……”
下一刻,祝烽已經伸手抓住了她的胳膊,也是順勢托住了她因爲站立不穩而往下跌落的身子。
可是,他的手上,力道有些發沉。
南煙被他捏得有點痛,眉頭都擰了起來,但她還是看着他。
祝烽沉聲道:“你這是在鬧什麽?”
“……”
“躺回去休息。”
他的聲音,還算得上平穩,并沒有斥責的意思。
可是,聲音裏,沒有溫度。
南煙被他抓着手臂,兩三步就退回到床邊,撲通一下坐下去,整個人都震了一下。
她擡頭望着祝烽:“啊……”
怎麽了?
祝烽低頭看着她,也清清楚楚的看清了她眼中的神情。
可笑,已經到了這個時候,自己竟然還是能讀懂她的心音。
卻偏偏,看不透她。
那,黎不傷呢?
昨夜一看到她躺在這裏,就不顧一切的沖進來,那雙眼睛緊盯着她的時候,好像恨不得将她連人,帶她的影子,都一絲不落的印刻進自己的眼中。
他,看懂了這個女人嗎?
祝烽的氣息又是一沉,心裏那股原本已經壓下去的火氣,這個時候從腳底騰騰的往上沖。
自己,又是爲什麽要在意這個?
眼前還有那麽多大事,自己沒時間,更沒這個必要,在意這個。
他沉沉說道:“朕現在沒時間來管你,你就好好在這裏呆着。”
“……”
“哪裏都不準去。”
“……”
“誰也不許見。”
說完這話,他便轉身要走,南煙頓時急了,下意識的就伸出手去,抓住了他的衣袖:“啊?”
爲什麽?
爲什麽突然對自己的态度就改變了?
之前,不是一切都還好好的,爲什麽過了一夜,再醒來之後,不僅周圍的人對自己的态度……,就連他也變了?
難道,難道就是因爲秦若瀾,因爲她,回到他身邊了嗎?
南煙的心猛地一顫。
而祝烽感覺到衣袖被她拉着,心裏更是一陣火氣,他回頭,皺着眉頭正要說什麽,就看見她蒼白的小臉,下巴颏都瘦尖了,茫然無措的樣子,顯得那麽可憐……
他的心,沒來由的一軟。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了一個輕柔的聲音:“皇上?”
這個聲音在這安靜的房間響起,雖然也很低很輕,但不知爲什麽,卻像是憑空一個炸雷,震得南煙一顫,手抖了一下就松開了。
轉過頭去,果然看見秦若瀾站在門口。
而祝烽聽到她的聲音,也猛然的一震,可他的腦海裏,卻是響起了昨夜,她對自己說的那些話——
她,她的确,曾經是嫔妃。
妾,妾說不出口。
……
這每一句話,每一個字,都像是一把刀,一根針,此刻又重新血淋淋的紮進了他的心裏。
他猛地一揮手,将袖子抽了回來,揚起的一陣風,吹過南煙的臉。
冷冽刺骨。
秦若瀾看着這一幕,臉上卻是不動聲色,急忙走了進來:“皇上,聽他們說,皇上徹夜未睡啊。”
祝烽深吸了一口氣,才轉頭向她,聲音稍稍的回暖:“嗯。”
“皇上,再是危急,也要顧好龍體啊。”
“朕知道。”
“那皇上現在要回去休息了嗎?妾已經讓人把床鋪好了。”
“……不必,朕還有事,要跟黎——要跟他們商量。”
“是,那皇上忙吧。這裏有妾。”
“嗯。”
祝烽說完,頭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秦若瀾還站在原地,一直看着他的背影離開這個房間,過了片刻,才慢慢的轉過頭來看向呆坐在床邊的司南煙。
沉默了一下,她走過來:“你醒了?”
“……”
“你還好吧?”
“……”
“你已經睡了一晚了,也應該餓了。我這就讓客棧的人給你送熱水和吃的來。蓮兒,你去吩咐吧。”
“是。”
蓮兒領命,轉身便走了出去。
秦若瀾見南煙臉色蒼白的坐在那裏,整個人好像三魂七魄都失了一半似得,她微微蹙了一下眉頭,還是說道:“不管之前發生了什麽,但我還是要先給你打個招呼。皇上現在面臨的局勢比較危急,我們出門在外,要隐瞞身份。這,你應該懂吧。”
“……”
“再見到他,就稱呼公子好了。”
“……”
南煙一直低着頭,沉默着,這個樣子讓秦若瀾不由得微微蹙起了眉頭。
她想了想,彎下腰去,沉聲說道:“你,你不是被人劫走了嗎?”
“……”
“又爲什麽會和皇上在一起?”
“……”
“你們——”
直到這個時候,南煙才慢慢的擡起頭來看向她。
她這一擡頭,秦若瀾驚得睜大了眼睛。
昨天雖然也見了面,但已經是三更半夜,加上進到這個客棧裏來,光線也不好,她根本沒有看清南煙的樣子。
隻是覺得,她安靜得很。
而此刻,她一擡頭,才看到她的脖子上,竟然有一道疤痕。
看樣子是比較深的。
秦若瀾下意識的說道:“你受傷了?那你——”
南煙望着她,半晌,對着她露出了一個笑容。
雖然這個笑容做出來的時候,她的一顆心,已經千瘡百孔。
痛得整個人,都在微微的發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