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古頭，你怎麽把市裏來的領導關在外面了？快，快把門給我打開！”
爲首的那個年輕人跑到收發室外大聲喝道。
“什麽領導不領導？管我屁事！就是你這小子我都懶理………鑰匙在桌子上放着，要拿你自己拿去！”
看門老頭根本就不理對方。
“你……我看你是不想幹了！”
年輕人氣的直跺腳。
“哎呀！小比崽子還敢跟我叫号，别說你，就是你爹，他也不敢跟我這麽說話，我今天要不教訓教訓你，我這“古老棍子”的名号就白起了！”
老頭一聽就急眼了，從屋裏跳了出來要和對方拼命。
“老古頭，你幹什麽？造反不成？”
旁邊的兩個人趕忙沖上去擋住對方。
“你們都給我松開，小比崽子要造反，我替老孫教訓他，都給我起開！”
看門老頭還不依不饒。
“走走走！”
拉架的那幾個人見勢不好拉着老頭就向廠裏走去。
年輕人看着老頭一臉鐵青，但他很快就恢複過來，拿起鑰匙把大門打開。
“各位領導，各位領導，讓你們見笑了，對不住，對不住！”
年輕人對着幾個人賠笑道。
這麽一出把木小虎和王振東都搞蒙了，這都什麽是什麽呀！原本他們兩個還想“興師問罪”一番，現在也都沒了心情。
“你現在是三廠的負責人？”
王振東陰沉着臉問道。
“是，是，我叫孫明凡，現在暫時負責三廠的工作。”
對方回答。
“胡志賢的命令，你們知道嗎？”
王振東說道。
“胡志賢？胡志賢是誰？是杜局長打電話告訴我說有幾位市裏的領導要來考察，說可以幫我們開工。”
對方回答。
“杜局長？”
王振東稍也思索就明白了，這個杜局長應該是工業局的某位領導，胡志賢是市長，當然不能給這工廠直接打電話了。
“對，我們就是市裏來的，你們工廠是怎麽回事？現在都幾點了，爲什麽還沒工作？”
王振東問道。
“哦？幾位領導你們不知道嗎？三廠現在已經有半年多的時間沒有開工，工人們隻能開基本工資，我們是盼星星盼月亮，就等着各位領導來幫忙呀！”
“半年的時間開工了？”
王振東和木小虎一聽又急了，那胡志賢還真的給自己一個快要黃了的工廠。
“這個王八蛋，我還得找他去算賬！”
木小虎又要上車去找胡志賢說道說道。
“這位叔叔，你能帶我們去車間你看一看嗎？”
劉琅又站了出來，這木小虎的性子實在是太急了，動不動就要找人家算賬，怎麽就不動動腦子想一想呢？
作爲國有工廠那必然要堅決實行計劃經濟，而國家爲什麽要改革？就是因爲計劃經濟搞不下去了才改革的，現在是八四年，改革開放已經有六年的時間了，但改革開放的腳步還停留在放不放開私營經濟的階段，對國營企業的改革還沒有進行，可計劃經濟的弊端早就在這些國營工廠中出現了。
在前世，國營工廠在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迎來了一次大規模破産的浪潮，什麽風扇廠、鍋爐廠、燈泡廠、彈簧廠、化工廠等等，無數工廠紛紛倒閉，究其原因就是通過國家計劃經濟生産出的産品無人問津，就白了就是不适應市場經濟的規律，随着這些工廠的倒閉，大量的私營工廠飛快崛起，他們或是通過改制獲得老工廠的根基，或是自立門戶建立品牌，到了那時，國家的改革才算是進入到了一個深水區。
雖然現在隻是八四年，但一些工廠的經濟效益已經開始下滑了，這家風扇三廠更是嚴重，都到了快倒閉的地步。
現在這種趨勢可能會引起很多高層的注意，但他們恐怕也不會想到，這種趨勢将會越來越明顯，等到了勢不可擋的時候，那就已經是無藥可治了，隻能通過改制，在這個過程中又将會有大量的人獲得财富，試想一下，就像這家三廠，光是土地就有數百畝了，如果改制，那隻能賤賣給個人，這人用很少的錢買下整座工廠，不說别的，就是首都周邊地區土地這一條，到了二十年後得值多少錢？
當然，劉琅對這些不關心，國企改革那是大勢所趨，根本用不着他來操心，這三廠未來如何，他也不在乎，他現在關心的是這家廠子還有沒有能力生産出零件來。
“小孩子？”
這孫明凡看到劉琅也是一愣，怎麽跑出一個小孩子來？
“你還傻站着幹什麽？快帶我們去車間看看！”
木小虎大吼一聲。
“好，好，各位随我來！”
孫明凡和另外幾名工作人員帶着幾個人向廠子裏走去，一邊走一邊介紹起這座廠子的情況。
這家廠子建國後就存在，原來是鑄造三廠，生産什麽井蓋子水桶之類的産品，但是質量很一般，改革開放後每年國家給他們的指标就越來越少，最後連工人的工資都快發不下去了。
到了八零年左右，原來的那位廠長到南方考察後決定将鑄造廠轉型爲風扇廠，在他看來，鑄造和風扇有着很大的相同點，風扇主要是扇頭、風葉、網罩和電機構成，扇頭風葉和網罩他工廠的車床磨床就能制造出來，至于說電機，到時候在電機廠進一批就是了。
的确，制造電扇是很簡單，他們有機床，經過幾次試驗改造後就把電扇給弄了出來，插上電也能扇。
在八一年左右的時候風扇三廠賣出了數萬台的風扇，果然是扭虧爲盈，當時還被評爲了首都企業的标兵，可是到了八二年形勢就變了。
八二年全國對風扇的需求猛增，但是三廠的效益不增反降，利潤大幅度下滑，爲什麽？
就是因爲南方很多企業發現了這個巨大商機，開始制造起電風扇來，有不少企業還都實行了承包制，加上電風扇原本就非常簡單，一下子市場上就出現了各種品牌的電風扇，什麽“飓風”“春風”“微風”等等，而且這些廠子生産出的電風扇非常美觀，還有數擋風速控制，價格也很适中，這麽一來，三廠的風扇一下子就沒了市場，八二年還能賣出了一萬多台，可到了八三年連一千台都沒賣出去，八四年到現在根本就是一台都賣不出去，數萬台的風扇積壓在倉庫裏。
産品賣不出去，工人們也就有是個基本工資，每個月二十多塊錢，而在原來生産最旺季，一線工人每個月都能得五六十塊錢，巨大的落差讓工人們心懷不滿，天天跟廠長打架，原來的老廠長一氣之下得了病，班也上不了了，現在這位孫明凡臨時主持工作，可他也沒辦法呀！
幾個路過倉庫的時候看到裏面放着大量的電風扇，也不怪賣不出去，這種電風扇毫無美觀可言，風頭連轉動的功能都沒有，就是能扇風而已，市場上沒有風扇時還能賣出去，一旦有其他更好的風扇進入市場，除了死就沒有第二條路可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