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多九公卻搖搖頭道:“唐兄莫要被這種表面現象所迷惑,其實這君子國裏的水深着呢。”
一邊的林之洋插口道:“九公你這麽說沒用,妹夫你跟我去一趟這裏的集市,你就知道了。”
一路之上,唐甯眼見這裏無論士農工商,舉止言談、全都彬彬有禮,果然不負君子之名,可是到了集市,他就開始發覺有些地方不對勁了。
首先他看到的是一個隸卒(相當于今天的警察)在買東西,隻見他拿着貨物皺着眉頭對賣主說道:“你這東西質量這麽好,卻賣的這麽便宜,這讓我買回去如何會心安啊?還請您把價格擡高一點,我才好買。”
聽到這話唐甯忍不住對身邊的多九公嘀咕道:“向來都是買東西的人壓價,這裏倒是有趣,反倒是往上擡價。”
多九公卻不動聲色的答道:“别着急、往下看。”
然後隻見賣主苦着臉答道:“剛才我厚顔要了一個高價就已經覺得很不好意思了,現在您還說我要的價錢低,這不是要活活的臊死我麽。”
兩人又“讨價還價”了半天,最後賣主還是不肯加價,隸卒一賭氣索性全額付了貨款,卻隻拿了一半的貨物就要離去,賣貨的人哪裏肯依,隻說價多貨少、硬是攔住不放,好在這個時候從路旁走過兩個老翁,好說歹說、做了決定,讓隸卒拿了八成的貨物,這才勉強平息了雙方的争執。
接下來又看了兩處交易,大體上也是如此,賣東西的說自己的貨色不新鮮、不值多少錢,買東西的卻說用低價買到好東西會良心不安。總之都是一副活生生的“好讓不争”的畫卷。
看到這裏,多九公将唐甯拽到一個僻靜地方,向他問道:“唐兄,看了剛才那幾個做生意的,你感覺如何?”
唐甯皺着眉頭答道:“場面是挺好的,就跟書上所說的理想國度幾乎一模一樣,但不知道爲什麽,我怎麽總覺得哪裏不對勁呢。”
“你當然會覺得不對勁了,你問問你舅兄,有這麽做生意的麽?”多九公提示道。
林之洋不請自答道:“當然不可能這麽做生意了,否則的話光賠錢不賺錢,誰還做生意?大家都不做生意的話,那就沒必要制作那麽多東西了,隻要自己夠用就行了呗,那樣的話,咱們不就又退回到之前茹毛飲血的時代了。”
雖然林之洋說的有些含糊,但其中的道理唐甯還是明白的,因爲君子國的這種交易方式違背了最基本的經濟原理,在理論上這種市場就不應該存在。
維持商品成本的盈虧平衡線就是賣方的紅線,由于隻有賣方才掌握商品的成本信息,所以任何市場交易的成交價都是圍繞着這個盈虧平衡價格來進行波動。正常的交易模式由于賣方的底線是不做虧本生意,所以成交價格總是略高于賣方紅線。而君子國的市場是以賣方不盈利作爲交易底線,那麽市場成交價必然低于賣方紅線,其結果必然是生産者的獲得少于付出,在這種總量衰減的情況下如果還要維持生産的持續進行,是完全不可能的。
想到這裏,他忽然想到了一個問題,于是向林之洋問道:“對了舅兄,既然這君子國中人都是甯可自己吃虧,也要成全别人的君子,那你爲何不來這裏做生意啊?反正他們都不會跟你講價,甚至還會往上擡價,這樣你不就大發橫财了麽?”
林之洋冷哼一聲道:“哼,你想的倒是挺好,要是真有這種好事,哪用輪得到我,這君子國早就被各國的商人給瓜分幹淨了。”
然後又解釋道:“這君子國不讓外國商人到集市之上做生意,國内有專門的衙門負責跟外國商人交易,那裏面的家夥一個個比我還精,哪裏有半分君子氣度?而且這裏離咱們天朝這麽近,物資并不匮乏,所以我幹脆就懶得跟他們做生意。”
說到最後,又一撇嘴道:“另外剛才那幾出戲你就不覺得假麽?”
“假?這是什麽意思?”唐甯不解的問道。
林之洋卻并不回答唐甯的問題,而是向多九公問道:“九公,你覺得跟咱們上次來看到的相比,這次他們演的怎麽樣?”
多九公豎起大拇指道:“恩、不錯,比上次演得好多了,表情自然、情緒到位,尤其是那個隸卒,上次咱們來的時候他應該是剛入行,演得還比較生澀不自然,這回就純熟多了。”
聽到這裏,唐甯終于反應了過來,但還是難以置信的驚呼道:“什麽?!九公你的意思是說咱們剛才看到的都是在演戲?”
“當然是演戲了,這君子國的人又不是傻子,怎麽可能那麽做生意?其實剛才那一幕,都是做給咱們看的,好彰顯他們君子國好讓不争的氣度。否則如果真的一國之人全都是謙謙君子的話,那早就國将不國了。”多九公揭穿真相道。
“那、那這麽說豈不就是僞君子麽?”唐甯瞠目結舌道。
多九公卻答道:“僞君子好歹也算是君子,起碼還維持個表面上的氣度禮節,所以對于咱們這些外人來說這也算是好事兒,因此有些事兒咱們心裏知道就好,沒必要去拆穿,唐兄你說對麽?”
唐甯咂摸了一下,然後點點頭附和道:“沒錯,既然他願意将自己裝扮成一個正人君子,那咱們就配合他一下,反正對咱們隻有好處有沒有壞處,隻要在心裏知道這是怎麽一回事就行了。”
但在心裏卻莫名其妙的想起了老薛的那首《演員》:“該配合你演出的我盡力在表演,像情感節目裏的嘉賓任人挑選......”
PS:這是我個人對于君子國的一個推測和猜想,反正我是堅定認爲一個真正的君子國是不可能在那種環境下存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