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堂裏,《a計劃》的班底已經進駐,一時人聲鼎沸,各個滿面紅光一臉興奮,喝酒劃拳聲不絕于耳。
三樓,琴房中卻是另一個世界。
因爲嫌樓下太吵沒法平心靜氣說話,唐赫得幹脆帶張國榮進了專門設計有良好隔音的琴房。
兩個英俊的年輕人,身上穿的還是參加頒獎禮時未及換下的昂貴正裝,隻是西服外套跟領結均已不知被扔到哪裏,白襯衫上方的兩粒鈕扣也早已松開,各自随意拿杯紅酒,惬意地靠在椅背上,隔着小小的茶幾對坐——如果不看場地中間淩亂擺放的那許多樂器音響電線之類,隻把目光投向月下的窗邊這一角,眼前這幅畫面還是很養眼的。
從茶幾上快見底的酒瓶看來,這兩個人坐在這裏顯然已經有一段時間了。
“事情就是這樣。”唐赫得總結,“如果你還想揍我一頓出氣的話,練功房就在對面。”
“你知道我現在腦中是哪四個字麽?”張國榮悠悠道。
唐赫得眯眯眼睛:“野心勃勃?”
“是與狼共舞啊大佬,或者與虎謀皮。”張國榮不由搖頭,“其實都不準确,應該是驅虎逐狼才對。你知不知道你根本是在玩火?”
“阿彌佗佛,”唐赫得打個揖首,“佛曰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貧僧心意已決,施主不必再多費唇舌了。”
張國榮無奈:“但願向華強如你所說,是真心想做好電影。否則的話,佛祖也救不了你。”
“風險與回報總是成正比的。再者說,我的眼光什麽時候錯過?”唐赫得瞬時完成從高僧到基督的轉變,“哈雷路亞,信我者,得永生,阿門……”
“你的确需要多拜幾個神,好保佑你以後都能有今次的運氣。”張國榮沒好氣地白他一眼,“剛才是誰承認他這次能拿到有利局面根本是陽差的結果?”
唐赫得也不否認。他直到在頒獎禮上跟賭王說過話之後,才将向華強的心思——就是他跟陳岚夫妻倆那番對話——猜到了七七八八,終于意識到自己這一鋪赢得實在有夠險:
如果不是自己心血來了趟台灣,如果不是張國榮完全在他們意料之外地決定要自己攬下整件事,如果不是賭王對他和何超瓊的绯聞出人意表地采取了樂觀其成的态度……如果不是這一切巧合恰好導緻了向華強對整個局面的誤判,恐怕這會兒他跟張國榮兩個難兄難弟都會死得很難看。
他嘿嘿一笑:“其實倒不怪向華強今次失算,他隻知道我有個好契媽,卻不知道我還有個好兄弟……”
“還有個好嶽父吧?”張國榮對他眨眨眼睛,語氣揶揄之極。
唐赫得狠狠瞪了他一眼:“話不要亂說。我跟竟是什麽關系,别人不知,你還不知?”
“不講就不講。”見他是認真的,張國榮隻得聳聳肩,“話說看你剛剛跟賭王上台頒獎時心不在焉,好像很凄惶的樣子。難道他私下對你與報紙上的态度大相徑庭不成?”
如果不是看出來唐赫得當時風度翩翩外表下的真實情緒其實是從沒有過的低落,令張國榮以爲跟自己有關從而略有些不安,他才不會善心大發地決定主動上門送一個解釋的機會,畢竟,雖然自己對他這種自以爲是的态度極度不感冒,但唐赫得打暈他說到底還是爲了他好,不是麽?
“那倒不是,賭王他老人家實在是非常看得起我。”唐赫得語氣裏有些說不出來的況味,“要不然這次也不會擺我上台做衆矢之的。”
“這話怎麽講?”
輕貌美,又是這樣顯赫家世,香港對她有觊觎之心的登徒子,沒有一千也有八百。”唐赫得歎口氣。
“所以拿你做擋箭牌?還是做标杆?”張國榮有些恍然,上上下下打量他後忍俊不禁,“說起來,你倒真算得上是有财有貌,那一千還是八百登徒子中條件強過你的的确屈指可數。賭王眼光不錯啊。”
“多承誇獎,但是我話還沒說完,”唐赫得苦笑,“要擋掉那些路人甲乙丙還不用我出馬己看得上眼的,到現在好像隻有一個。”
“你是說——”張國榮就要脫口而出一個名字,卻硬生生止住。
“我知道你跟對盤,也不用連他名字都不肯說吧?”
張國榮嘴硬:“你怎麽知道我一定是說他?”
他兩個公開暧暧又不是一天兩天的功夫,”唐赫得有氣無力斜他一眼,“你跟沒翻臉時就已經是那樣了,别告訴我你不知道?”
張國榮沒法反駁,遲疑道:“你是想說,賭王擺你上台是因爲他?”
“我不知道到底有沒有心思。不過,剛剛賭王跟我說的話不管是有心還是無意,都已經很明顯在暗示:他這次就是要利用我徹底熄了這些心思。”唐赫得無可奈何道,“除去家世财産,我實在看不出來自己哪點強過王偏偏擺我上台,無非是看準他那樣的敏感兒童自尊心強到過剩,鐵定吃這一套次我将他得罪狠了。”
“倒不是這樣說,其實他一早在私下說過家太厚不敢高攀,對你應該倒不會有什麽芥蒂。”張國榮顯然對這兩人都深有了解,“我估真正生你氣的人反會是最緊張同友感情,要是被她認爲疏遠他們兩個關系這件事你有份參與搗鬼,她又不敢同她爹地發火,你就自求多福吧。”
張國榮估計得沒錯,在例行的每周一次溝通收購康柏進展的越洋電話裏,何超瓊大發小姐脾氣,将對唐赫得的指控直接上升到人品的高度,令他在心裏大叫冤枉:明明是你大小姐自己要避開家人偷偷飛到台灣去,明明是我被你老爸狠狠擺了一道拿來當槍使,怎麽到頭來責任都變成我的了?
隻是唐赫得畢竟是個男人要講點紳士風度,加上當初如果不是他突發奇想跑到機場去找人也就沒了這麽多事,算起來始作俑者還是他自己,因此也隻好賠盡小心唯唯諾諾,心不甘情不願地吞下這隻死貓。
好不容易等到何超瓊把氣都撒光了,唐赫得才能聽到期待已久的正題:朱邦複是個中文電腦瘋子,一下飛機就投入了狂熱的研究中;戴爾毫不猶豫接受了她的合作邀請,甚至想退學來做全職,因爲父母的強力反對才不得不折衷爲在課餘時間幫她專利權已經差不多談好,最遲下周就可以拿到手;而跟最終的目标康柏本身,也開始了最初的接觸……
看來,這一周何超瓊沒閑着,并沒有将私怨帶到二人的合作關系中去。她公私分明這一點讓唐赫得很是欣賞,抵消了不少之前被她不分青紅皂白一通斥責帶來的郁悶,于是好好誇了她一通能幹——隻要能哄她以後能給自己幹活都這麽賣力,每周電話被她罵一通人品都沒問題,反正那些時候話筒大都被他放桌上離得自己遠遠的。
道完拜拜,唐赫得正要挂斷電話,何超瓊卻叫停他:“等一下。”
“怎麽了,還有事?”
件事你大概還不知道,”何超瓊猶豫了一下,“其實那天我還沒到美國的時候,當天香港和台灣兩處機場的監控錄像,爹地就已經都拿到手了。”
唐赫得被這個信息弄得愣了一下,半晌後方苦笑:“就是說,他根本在第一時間就已經知道你跟我去台灣究竟是怎麽回事?”
虧他之前還以爲賭王後知後覺自己女兒被拐走而大丢面子,對他總要有些報複罰,自己被擺一道也算是罪有應得,沒想到根本不是那麽回事。将電話交到左手,他提筆在紙上将三個字描了一遍又一遍——老狐狸。他就不擔心這回趨虎逐狼開門揖盜,自己跟他女兒弄假成真?
何超瓊的聲音變得有點小,“對不起,我知道今次其實不關你事,之前也不是真要同你發脾氣,隻是……”隻是她很委屈,又不敢對老爸撒氣,相較而言算是“軟柿子”的唐赫得因此不幸做了她的出氣筒。
大佬算計你不需要解釋,小女孩遷怒你也不需要理由。唐赫得隻能長歎一聲無奈——跟人打交道真是太複雜的一件事,他還是去做學問好了,至少單純一點。
重新拾起已經扔下有些ri子的論文大綱,他浏覽過一遍,心念動下,打個電話給楊受成:“楊生,能不能幫我聯系一下張五常教授?有些問題想請教他。”
<>迎廣大書友光臨閱讀,最新、最快、最火的連載作品盡在本站!</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