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不得已,唐赫得也不想貿然出現在這樣的場合。賭王這次有親來給何超瓊送行,二房這邊的母親和幾個弟弟妹妹也都來全了,再加上管家司機保镖之類,十幾個人全都拿審視玩味的眼光看着你,縱然唐赫得臉皮夠厚,卻也不好受。
何超瓊更不好受,唐赫得今天來這麽一出,完全出乎她意料,她都能感覺到方才他跟自己家人打招呼時,父親看似無意的眼神掃過自己臉上時的犀利,更有妹妹超鳳在一旁低聲嘀咕:“不是什麽時候變成
“你搞什麽鬼?”被唐赫得拉到一邊,她偷眼看看不遠處将眼光都投向這邊的家人,有些緊張,又有些沒好氣地道。
唐赫得自知自己來得冒失,隻能讪讪一笑:“知不知道朱邦複這個人?”
不到一小時前,他剛剛接到吳宇森從台灣打過來的電話:有朱邦複的消息了,近一周來,他可是台灣新聞的頭條人物。
爲發揮中文咨詢潛力,朱邦複宣布願意公開全部技術,折價新台币一千萬元,且将自己的零壹公司股份賣出,以便全心爲中文電腦服務。這一提議得到台灣資訊會相關人員的認同,并委托王安、宏基、神通三家公司的技術人員,一起到零壹公司詳細鑒定,并由朱邦複公開在資訊會講解。
之後,資訊會的執行長果芸、副執行長黃惟德向朱邦複拍着胸口保證:在呈報上級裁決後,今年3月初以前,肯定答複購案的最後結果。
可是,醉心于技術的朱邦複怎麽也想不到,自己一番好意,卻栽在了肮髒的政治手裏。
時值台灣正在規劃中文标準,資訊會提出一萬三千字的标準,也就是所謂大五碼。着眼于其缺陷太多,朱邦複對此大力反對,提出可容納五萬多字的中文系統計劃。
可笑的事情來了:在戒嚴時代的台灣,這種觀點上的沖突竟然給朱邦複帶來厄運——他被戴上一頂“*大帽子,限期離境,最後時間就在今晚。
唐赫得在最初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嘴巴張大了半晌,隻覺得不可思議。這可已經是了,就是内地的*也已經結束了七年,正在轟轟烈烈地忙着解放思想改革開放,今天的台灣,居然還會上演這種戲碼?
說實話他真的覺得有點好笑,又有些爲這個年代感到悲哀。内地要鬥人,就給他栽上“台灣特務”,台灣要鬥人,就說你是“*算他們還比較人道,隻是驅逐出境,還不至于就此把朱邦複打進十八層地獄不得超生。
一開始,唐赫得yu打聽朱邦複的事情,是出于對一個具備理想主義又有些悲劇的傳奇人物的景仰和好奇,并沒有認真想過下面該怎樣做。但是現在,出于對朱邦複眼前遭遇的同情,加上他無端戴上的“*頂帽子,讓唐赫得有了去“拉兄弟一把”的想法。
感情因素以外,他更有公私兩方面的考量。
從公而論,如果朱邦複不浪費這個人電腦發展初期最黃金的幾年時間,如果他真的能實現将中文處理嵌入心之内,将來中文電腦的發展也許就是另一個樣子吧?想想看,以中國人的智慧,如果可以用中文來寫程序……
從私心講,他現在已經視康柏爲自己禁脔,如果再有行銷的天才戴爾和技術的天才朱邦複加盟,那這将是怎樣一個夢幻組合?
在我已知道朱邦複是怎樣一個人,而你想請他做事。”何超瓊皺皺眉頭道,“并且他今晚會離開台灣去美國。so?”
現在有兩個選項,”唐赫得笑得有些賊,“第一,你到美國後再花時間把他找出來;第二,跟我一起飛一趟台灣,然後跟他同機飛美國。”
“飛台灣?”何超瓊失聲道,驚異地擡頭看他。
唐赫得沖她眨眨眼睛:“我問過了,最近一班去台灣的飛機在一小時以後,應該趕得及在他離開台灣之前到。”他是想效仿前人來雪中送炭兼表達自己求賢若渴。否則,想說服固執的朱邦複跟他合作,大概不是一個“美人計”能搞定的。
何超瓊正猶豫間,身後一個恭敬的聲音響起:“大小姐,時候不早,該登機了。”
“知道了。”她随口應了一句,也不回頭看。
唐赫得卻越過她肩膀,看見不遠處的賭王一家人正表情各異地看向自己二人這邊,對上他眼光,賭王還給了他一個微笑。
這一笑,卻笑得他暗暗打了個寒戰,也笑得他洩了氣:“算了,當我沒說。”他開始覺得自己這個主意實在不怎麽樣:他是想發财想瘋了,居然打算當着賭王的面把他的寶貝女兒拐到台灣去?
隻是,他卻沒想到,自己這句話卻引發了何超瓊心底的那股子叛逆勁兒。她當然知道唐赫得爲什麽突然改主意了:不用回頭,她都能感覺到背後父親那雙眼睛帶來的壓力。
“你買好機票沒有?”她問。
“還沒來得及。”唐赫得老實承認,他這不完全是臨時起意麽。
何超瓊接下來卻好像完全忘了前面的對話:“我該走了。”她的聲音放大不少,足夠身後的家人聽見。
是唐赫得自己先放棄了打算,所以聽她這麽說也沒多失落不解,向她伸出手:“一路順風。”
何超瓊握住他停在空中的手:“多謝。”接着餘光瞥了眼身後,卻踮起腳來,看架勢是要跟他行個貼面禮。
唐赫得有些出乎意料,直到二人臉貼臉的時候,才明白過來她怎麽突然變得這麽熱情。在他耳邊,她低低的聲音随着少女身上的芳香一起送過來:“我先進去,你去買機票。”
在一旁看着何超瓊跟自己家人挨個告别,唐赫得已經醒過味兒來:聽她剛才那句話意思,看她現在行動,分明是要讓家人以爲她上了飛機,然後在他們回去以後再溜出來跟他一起飛台灣。
雖然真正說起來,飛趟台灣再去美國也就是前後耽誤不到十二小時的時間,可唐赫得原本沒打算瞞着這事,現在卻真是要偷偷把賭王女兒拐跑了。他開始覺得自己做了一件蠢事,背上冷汗就下來:如果被賭王知道,會不會打斷自己的腿?
等到何超瓊從登機口消失不見,賭王把唐赫得叫了過去:我講,你有意思跟她合作在美國做生意?”
人家老爸現在跟他講話,唐赫得做賊心虛,怎麽聽都覺得弦外有音,隻能硬着頭皮答:“鬧着玩而已,入不得您老人家法眼。”
“不用太謙虛。”賭王拍拍他肩膀,“其實我隻是好奇,你對她好似比我這個做爹地的還有信心,居然要她現在就獨力去完成一樁收購案?”
“不試試怎麽知道一定不得?”唐赫得忙抓着這個機會拍馬屁,“況且,虎父怎會有犬女?”
“呵呵呵……”賭王被他哄得至少表面上很開心,說笑了一陣後,一家人先行離去。看着他們的身影消失在廳門之外,唐赫得這才松了口氣。
他買好兩張香港去台灣的機票後,何超瓊已經溜了出來,悄悄躲在他背後,欣賞他吓了一大跳後的反應,很是得意。
她笑嘻嘻,他卻愁眉苦臉:“大小姐,你今次真是玩大了,若被你爹地知道,我一定吃不了兜着走。”
“反正我的班機已經起飛,後悔也來不及啦。”何超瓊隻是皺皺鼻子,不以爲然道,“我還沒抱怨行李都已經被拖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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