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超瓊很懷疑,自己是不是因爲長時間飛行又沒有來得及倒時差,以至于太過疲累而頭腦不太清楚,從而出現了幻聽?
唐赫得問她有沒有興趣在課餘打一份工:做他在美國的總代理。開山之作則是,看看能不能把康柏弄到手。
他要在美國搞點動作,她不奇怪,他的投資眼光她是早已歎服了,康柏怎麽看怎麽錢途無量,收購它的确是件劃算買賣。可他怎麽會認爲她是一個合适的代理人?
她努力眨眨眼睛試圖保持清醒,狐疑地望着他:“你全家都在美國,怎麽會想起來找我?”
這個問題讓唐赫得笑了起來。的确,整個唐家,除了他自己都移民去了舊金山。他跟家人的感情好得很,隔幾天便會打一個越洋電話。如果不是因爲發哥的婚禮定在大年初二情人節那天舉行,身爲婚禮總策劃的他實在脫不開身,現在他應該已經飛到美國跟家人一起過了。除了小妹還在讀書,他有兩個哥哥一個姐姐都在打理家族産業,能力也早已得到證明,爲什麽他要舍近求遠?
“你知道我做事一向不願跟家裏扯上關系的。”唐赫得搖頭,“他們守成爲主,經不住我折騰,而且我也不想受家裏拘束。”
唐家并不是超級富豪,他個人現在的身家已經堪比整個家族的财富。隻是家裏觀念相對保守,生意集中在實業界。在他們看來,他在金融市場圈錢,來得雖快,風險卻也大。就他那樣動辄上億美元的進出幾次非把唐父的心髒病刺激出來不可,還是橋歸橋路歸路的好,如果他衰着,也不至于連累全家。
何超瓊勉強接受了他這個解釋,隻是,她還是有疑問——
沒錯她是賭王最得意的女兒,她很聰明,她很有天賦,她被看好并刻意培養,将來好接班家族事業。但是她剛剛滿2讀了半年的商科,完全沒有任何實際經驗。他怎麽就相信她能做得不讓他失望?
“我的眼光什麽時候錯過?”唐赫得笑盈盈道,一臉笃定,“你考慮一下啦,反正伯父要你去美國讀書,也是爲了讓你将來能幫他。現在就當是實習喽?”
他是把找何超瓊做合作夥伴這件事本身也當作一樁投資了。隻是雖然ri後她在全球商界女強人中能排到前五十位,但現在的她畢竟太過年輕,能做到什麽程度,實在要打一個大大的問号。
這一次,唐赫得多少有些一廂情願拔苗助長的嫌疑。在她身上,他隐隐看到以往那個背負沉重壓力與期望的自己:無論心中怎麽想,做任何事情卻都要以不讓父親失望爲第一前提。
“你講真講假?”何超瓊還是不太敢相信他有膽子把上千萬美金交給她你自己在香港難道真的忙到走不開?”
“那倒不是。其實是我覺得你同我以前好像,做所有事情都是聽父親的意思。所以想拉你去做些伯父要求以外的事情。”唐赫得笑得有些壞,“但是我又不敢鼓動你去學人家抽大麻玩**,那樣你爹地非活剮了我不可。不過,在求學階段經營些家族以外的生意全當打發時間,應該在他的容忍範圍之内吧?”
他倒不擔心何超瓊會把他的錢玩沒。康柏還沒上市,不用在股市上玩收購戰。現在想把它弄到手,關鍵是跟其現任老闆的談判,最多落個談不攏錢花不出去,不至于弄到賠了夫人又折兵。
心底,唐赫得把收購康柏當成對何超瓊的一次考驗。短期内他沒有在美國搞風搞雨的打算,但小動作總會有一點。因此,他需要一個值得信任的代理人。如果何超瓊能夠獨力搞定康柏,那她在讀書這幾年幫他在美國處理一點事,絕對應該是足夠勝任了。如果不行,他也隻能另尋合适人選。
合作的第一要務是坦誠,他毫不隐瞞地将自己這番算盤明明白白告訴了她:就是這麽回事,願不願意搏一把?
說實話,何超瓊不是不心動的。她是個孝順女兒,骨子裏多少叛逆也隻能藏到心底,隻怕讓她心中天神一樣的父親失望。唐赫得卻給她提供了一個機會:在父親爲她規劃好的路途上,做件他期望以外的事情。不至于挑戰他的權威,但至少能讓自己覺得可以透一口氣。
她清楚知道,這件事情就算她不主動告訴父親,他也會從頭到尾了解得一清二楚。如果做成了,她就能讓父親刮目相看,爲自己赢得更多的在家族中的地位。
可是,如果失敗了呢?父親會不會生氣她的不務正業?會不會對她感到失望?而她會不會因此失去争得權利——能力既然不夠走自己的路,就隻能老老實實走父親爲她定好的路吧?
她猶豫了:“給我一點時間想想?”
唐赫得知道她在顧慮些什麽,當下也不逼她立即表态,隻道:“你慢慢考慮,回美國前給我答複就行。”
陳百強提早走掉讓何超瓊沒了車夫,唐赫得很自然被抓差做送她回家的柴可夫司機。二人穿過酒吧大堂準備出門的時候,《暴風一族》的劇組成員還在歡鬧中。
唐赫得擡眼看見阿全頭上熱氣騰騰的跟人喝酒劃拳,玩得正開心,記起來當初大家在這裏打架的事,于是指着他對何超瓊笑道:“還記得他麽?當初被你拿琴砸得很慘的那個人。”
“是他?”何超瓊奇道,想起半年前這裏的混亂場面,還有唐赫得送她的那張相片,不覺燦爛一笑,“怎麽,你們現在變成朋友了?”
“是呀,不打不相識嘛。”唐赫得應道。他擡頭看看前面人堆裏的阿全,再低頭看看身邊的何超瓊,眼珠一轉,便拉着她來到阿全身邊拍拍他肩膀,等他轉過臉來,對他眨眨眼睛:
“阿全,還記不記得她?”
阿全怎麽可能不記得她?自己當初被一群男人狠狠修理一頓後,最後又被她拿着一把大吉他劈頭蓋臉地砸過來,差點沒砸成腦震蕩。事後自己躺在醫院裏,姐夫卻恨恨把她的照片扔到他臉上:“你知不知道這個女人是誰?人家是賭王的女兒,随便扔出來幾十上百萬就能讓全香港出來混的都盯上你這顆腦袋。報複她?你不如自殺幹脆些。”
隻是如果不是那次打架,他也不能因爲大佬要他将功贖罪而進到《暴風一族》的劇組,然後從龍套混到男二号,結果電影票房過千萬,他也成了香饽饽,大佬已經決定要開新戲捧他做男主角……
這幾個月發生在阿全身上的變化,半年前他連想都不敢想,現在他連對唐赫得都隻有感激,自然早就不再怨恨何超瓊。因此在認出她來之後,灑然一笑,向她舉杯:“大小姐,以前是我不對,這杯酒我先幹爲敬,算是給您賠禮了。”
他原本就有了些醉意,現在又一口氣喝下大半杯不加冰的威士忌,已經有些頭重腳輕。看他站都站不太穩的模樣,何超瓊笑起來:“我該向你道歉是真,當初明明是你被我打。”說着也随手在桌上拿了杯酒,一飲而盡。
見這兩人争着賠禮,唐赫得搖頭:“多久以前的事情,到現在還講來講去,根本就是找理由騙我的酒喝。”
“我是說真的,得哥。一直沒多謝你。”阿全努力站直身子,他酒頭,也沒發現自己的話前後邏輯實在有些不清,“昨天大佬剛跟我說,要開新戲捧我做男主角。如果不是你肯給我機會,我怎樣也沒今天。”
“真的?恭喜你啊!”唐赫得第一次聽說這件事,心中歎息:向華強還是沒聽從他的勸告,即便沒有他的合作,還是忍不住下水了。卻不知道這件事罪魁禍首是他:如果不是他弄這個《暴風一族》讓向華強看到希望,發現原來自己手下這幫古惑仔還挺有用,手上又有了阿全這張牌,永盛也不至于今年就開張。
“對了得哥,”阿全撓撓頭道,“大佬要我換個響亮點的名字。你書讀得多,幫我想一個?”
“響亮點的名字啊……”唐赫得第一次沒空糾正人家“我書讀得不多”,隻是眯着眼睛打量阿全,笑得詭異,“陳浩南怎麽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