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邦叔,先前趙雅芝小姐來是爲什麽事?”
“到這裏來能有什麽事,還不是請我幫她打官司,想要回兩個孩子的撫養權。”
唐赫得一聲,“你沒答應?”想起上次方逸華告訴他的話,“事情很難辦麽?”
“孩子父親是醫生,高尚職業穩定收入,你說呢?她之前那個律師就仆街了。”
唐赫得點頭,心知這年代藝人的社會地位并不高。他微微一笑:“别人打不赢才來找邦叔你呀。”
梁振邦卻隻搖頭不語,唐赫得想了一會兒才堪堪明白過來:殺雞焉用牛刀,而且他也不願意因爲幫趙雅芝打官司而讓自己的名字出現在娛樂版。這或許是其他律師的成名捷徑,但對于名氣已經夠大,事業已夠成功的梁振邦來說,并沒有多大吸引力。
幫她還是不幫?這好像完全不在唐赫得考慮之内,他直接跳到了思考怎麽幫這個問題。隻要梁振邦肯出手,這種小官司手到擒來。他現在考慮的是怎麽說服面前這個到的老頭。
對他動之以情曉之以理都是沒用的,唐赫得心道,隻能誘之以利。隻是,什麽利才能打動不缺錢不缺名的梁振邦呢?一個趙雅芝絕對付不出這樣代價,除非——
“我在無線聽說,他們有意思要組織一個演員工會,芝姐是其中主力。”他大話臉不變se心不跳,将莫銘聽過的一個名字毫不猶豫扯出來,“邦叔,你不答應可惜了。否則以你的身份地位,今趟大家合作愉快之後,那個協會從成立到維持的法律顧問除你不做第二人想。”
唐赫得做歎息狀,“芝姐也是,做人太過公私分明,她方才一定沒同你講這件事吧?”他打的算盤,把上次在架的那批人都串聯一下,差不多足夠弄個協會出來應付梁振邦了。
梁振邦垂下的眼簾中閃爍幾下。真若成了全港藝員的法律顧問,這不止是一大筆長久财源,更是一大筆豪華人脈,要說他不心動肯定是騙人的。
唐赫得看他模樣,心道有門,裝模作樣站起來告辭yu去。
得門口他被叫住,回頭看梁振邦正半笑不笑盯着自己,“那個演員工會,不管他們之前有沒有這個意思,但是我相信,明年這個時候一定會有的,對不對?”
靠,果然是老狐狸。唐赫得知道被梁振邦識破自己謊言,當下笑嘻嘻,大咧咧回到座位上:“這個就要看邦叔你。官司赢了就有,否則就無。”
梁振邦看了他一眼,無奈搖搖頭:“從來看你斯斯文文,第一次見你無賴的樣子。”他不緊不慢抿了口茶麽落力幫你那位芝姐,你知不知她究竟爲何要離婚?”
“爲什麽這樣問?”
聽過沒?”
“醫生同醫生間的戰争?”唐赫得皺眉道,“這有關系麽?”
梁振邦白他一眼:“一個醫生,一個博士。”
唐赫得還是不明白:
“不懂你在無線幾個月做了什麽,連我都聽說的事情你居然一點不知道。”梁振邦忍不住大搖其頭,“這場戰争呢,就是爲了你的芝姐,醫生那個就是她的前夫。你現在明了?”
唐赫得終于明白過來他是什麽意思。梁振邦大概以爲他幫她是有所企圖,所以一半提醒他不要剃頭挑子一頭熱,一半也是隐隐有這個女人其實不值得幫的意思。
他不以爲然的笑道:“邦叔,你假假都是香港有數的大律師來的,怎麽也學人這樣八卦?”這些事情他不知道也沒興趣了解,他隻知道她無論如何也不肯放棄孩子,至少她是個好母親,而在莫銘記憶裏趙雅芝和第二任丈夫的婚姻很幸福,說明她做了正确的選擇。如果梁振邦所說是真的,他反而要佩服這個看起來溫婉柔弱的女子原來内心這麽堅決有主意。
從梁振邦那裏出來,因爲兩件事都有了着落,唐赫得心情很好。他打了個電話回去,确認況天佑現在不需要自己照顧之後,驅車便去了華星——他至今還沒前去一次,實在有負蘇孝良他們的厚望。
不過現在唐赫得開始有一點點後悔這個決定,因爲梅豔芳剛好不在,更因爲他正被一個中年怪叔叔se迷迷地盯着研究。
“你就是叔叔很有興趣地上下左右打量他,看得唐赫得心裏毛毛的。
他硬着頭皮答:“是呀霑叔,久仰你大名。”心道“不文霑”果然名不虛傳,連看男人的眼光都這麽不文。
這鹹濕中年便是黃霑,看來他自稱“偏心靓人”一點不假,要不是兩人身高有些懸殊,唐赫得很懷疑他會不會像ri後吃張國榮豆腐那樣占自己便宜。
無論如何,這個看起來有些猥瑣的老男人還是得到了唐赫得發自内心的尊敬,不提他是香港四大才子之一,也不提他跟林燕妮千轉百回的傳奇戀情,單隻他那篇去世前不久才完成的的博士論文——《粵語流行曲的發展與興衰:香港流行音樂研究》,就值得曾慕名拜讀過的莫銘深深鞠躬緻敬。
唐赫得今ri有幸得見的香港樂壇教父級人物不止黃霑一人,還有他的最佳拍檔,作曲家顧嘉輝。輝黃二人是應華星所邀,爲剛剛出道的梅豔芳打造首張的走紅之路委實比張國榮順利太多,甫一出道就得大師級人馬出手護航。
念及張國榮,唐赫得不由心中一動,想起當r見他時的情景。他狀似無意地問起黎小田:“你介紹到我那裏登台的幾個人都挺不錯,與其在麗的浪費時間,怎麽不帶他們一起過檔無線?”
黎小田歎口氣:“你當他們不想麽?總得等合約到期才行。”一臉憂郁。
“下周就有人過來了,”陳柳泉在一旁笑,“莫理小田,他這是婚前憂郁症,不關公事。”原來黎小田喜事臨近,下個月就要同歌星關菊英結婚。
唐赫得正做恍然大悟狀,黃霑踮腳拍拍他肩:“聽講你度橋很有一套,不如幫小田也寫兩段話哄他老婆開心呀。”
您真看得起我,唐赫得心道,真當我那麽天才麽?好在黎小田此時已經慌得搖手:“多謝你,不必了。要我同成龍那麽肉麻講話還不如讓我去死。”讓他暗暗松口氣,同衆人一起大笑之後,反開起黃霑玩笑:
“霑叔,你同那位香水美女什麽時候成好事?到時我一定免費幫你。”金庸爲林燕妮寫過一篇短序,說她是“用香水寫字,用粉紅的枕頭睡覺”,這句話從此便成了她的标簽。
生冷不忌的黃霑居然破天荒地老臉一紅,讷讷白他一眼:“多謝。”他說得含糊,聽起來倒是似“多事”,令得大家又笑了一回。
“泉哥,你方才說下周就有人過來?”唐赫得沒忘這件事。
“是呀,要不是他這周忙着拍戲抽不出時間,本該已經過來了。”
“誰?”
唐赫得如願以償地聽到三個字:
“張國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