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那張。”林琛發現他換錯碟,提醒道,幌的情網》,不是《一步之遙》。”後者是探戈舞曲經典中的經典沒錯,可前者才是她這支舞的配樂。
但是已經晚了,音響裏已經傳出小提琴内斂又高傲的悠揚曲調。
“這位美麗的小姐,可以請你跳支舞嗎?”唐銘單掌撫胸,向她微微躬身,揚手做出邀請。
隻是他的行動雖然依足了紳士派頭,可臉上的微笑怎麽看怎麽有些不懷好意的賊兮兮,逃不過林琛的眼睛,讓她刻意将雙手背在身後,不搭理他的邀舞,卻若有所思上下打量他一眼,帶些調戲的狡黠笑吟吟反問:
“這位英俊的先生,請問你會跳舞嗎?”
“絕對高人傳授。”唐銘拍胸脯保證。
開玩笑,他的社交舞可都是出自容叔親傳,怎麽着也算是名師高徒,當年在大學的舞會上可是很出了幾回風頭,哪回舞會結束時不收得滿口袋都是美女的電話号碼,隻是這事兒不能跟林琛坦白就是了。
像是下了什麽極大決心似的,林琛閉眼重重吸了一口氣,然後半信半疑不情不願地,猶猶豫豫将藏在背後的一隻手擡了起來,輕輕放進唐銘已經攤開等了半天的掌心。
她那副幾乎是視死如歸的表情倒把唐銘給氣樂了:“您這是下舞場還是上刑場呢?”
“都差不多。”林琛咕哝了一句,“我這雙鞋可是今天剛換的,您待會兒可得輕點兒踩。”
唐銘被她這麽明目張膽的蔑視自己舞技給惹怒了,一改翩翩紳士風度,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用力摟上她腰間,近乎蠻橫不講理地帶她旋轉到了地闆你說了我是名師高徒!”
這麽巧趕上激昂的鋼琴擊鍵聲第一次強力加入進旋律,和唐銘的激昂動作配合得恰到好處。
雖然被他稍有暴力嫌疑的舉動搞得一瞬間有點窒息,林琛卻對唐銘刮目相看了一回。
她是識貨的人,知道這回純粹由唐銘主導的舞蹈與音樂相得益彰不是瞎貓碰上死耗子,他看來還真挺會跳探戈的。
見到林琛不但沒有不悅神而朝自己挑挑眉毛揚揚嘴角以示嘉許,唐銘心情大好。哼哼,有本事就有本錢嚣張,當下抖擻下定決心今天非把壓箱底的絕活兒都掏出來亮上一亮不可。
對着落地穿衣鏡轉了一圈,唐銘好好打量了一下鏡中人。身上是雙排六扣的英式白se西裝,脖子上系着一絲不苟的溫莎結。
正處在賽期,國家隊也沒有比賽,難得他有空留在國内休假,隻是必要的活動還是得參加的。作爲年年福布斯排行榜前三的體育明星代表,他會受邀參加今晚這麽高規格的慈善籌款晚會,原也是題中應有之義。
“啧啧啧……”唐銘看着鏡中人搖頭慨歎,“帥成這樣,死了算了。”一時倒沒留神這是被林琛傳染了的說法。
他成年後還是第一次把自己拾掇得這麽人模狗樣。
其實他們唐家父子都更偏愛大大咧咧的美式休閑路線,這種标準英倫紳士的嚴謹打扮是容叔的風格,唐銘以前會的十幾種領結打法都是他教的。隻是這多年不曾練習,他就隻記得溫莎結怎麽打了。
不過也正巧,二十年前他是這副裝扮去看《鴛鴦舞王》,二十年後他還是這副裝扮去看《鴛鴦舞王》。
想到容叔,唐銘原本微微揚起的嘴角輕輕放了下去。
之前林琛曾經告訴他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好消息是她這次表演的壓力頓時減少了一半,壞消息是容哥兒目前遠在大洋彼岸,今晚将出席的燦爛星光一下子黯淡了一半。
隻是旁人不知道,唐銘卻是知道的。容叔對于慈善向來不遺餘力,何況是今晚這麽有紀念意義的晚會。不在國内并不是真正理由,他不能出席的唯一解釋隻有一個:他的病情又加重了。
晚會的後台,化妝間裏,林琛也對着落地穿衣鏡轉了一圈。一向隻有她讓别人感覺分裂的份兒,可現在她自己感覺很分裂。
隻看左邊,好一個玉樹臨風的佳公子。隻看右邊,好一個火辣熱情的美嬌娘。
抱起胳膊看正面,美嬌娘的臻首深深埋在佳公子肩内,隻看得見一頭大波浪的青絲。兩個字,癡纏。
林琛歪着腦袋打量鏡中的自己,左邊的黑西褲筆挺黑皮鞋铮亮,右邊的紅舞衣璀璨紅舞鞋晃眼。左臂的白襯衫在手腕處扣得齊齊整整,右臂的黑絲網手套直戴到手肘以上,隻露出一小截白皙細弱的上臂。
“噗嗤——”她忍不住笑出聲,因爲突然想起之前唐銘爲了給她打氣時說的一句話。
“别的我不敢說,但是有一點你肯定比容哥兒強。他扮得再怎麽惟妙惟肖,可還是在這裏露了餡——”他定格了容哥兒二十年前的表演影像畫面,“哪個女人的胳膊有他這樣粗,肌肉有他這樣結實的?”
林琛出道的時候,容華已經差不多處在半退休狀态了,不退的那一半也僅限于電影,還大部分都轉到了幕後。所以目前謹守歌手身份的她還一直沒機會跟這位前輩有過什麽交集。
這回重演《鴛鴦舞王》,她原是預着要在容哥兒當面表演的,雖然壓力大得讓她喘不過氣來,可也有些難言的興奮。主辦方到最後一刻才告訴她容哥兒不會來,一下子讓她如釋重負之餘,卻也讓她隐隐有幾分失落。
隻是在外人看來她可能是淡定慣了,對自己得挑戰經典的通知是聲,對容哥兒不會親臨現場的通知也就是聲。
真正知道她心裏想法的人也就唐銘一個人,而且也頂多隻是知道個模糊大概,又一向對她有信心,看來并不怎麽擔心她的心理承受力,也不太重視她這回的表演,隻當是一次尋常演出。
唐銘更關心的是今晚演出完畢之後跟她的出國旅遊大計,說是要帶她去加拿大避暑順便見家長。當然以林琛對他的了解,顯然他蓄意颠倒了主次。
爲了說服她同意這次度假旅行計劃,唐銘給出了兩個很強力的理由:一是這位家長絕對不是看她不順眼的老爸,打消了她那點小顧慮;二是這位家長目前身體不太好,她有責任有義務更有能力陪他膝前承歡乃至彩衣娛親,總而言之兩個字:盡孝。
上台前,林琛深深吸了一口氣,腦子裏最後一個念頭是之前唐銘跟她說的一句話:
“到時候你再把這支舞跳給他看,隻要他能笑出來,今天晚會上你這支舞籌到多少善款,我保證個人匿名再捐雙倍!”
燈光暗了又亮,一束光柱籠着一對姣靓型寸的癡纏男女該是半個姣靓加半個型寸的癡纏男女,随着魅惑的搖幌情網從舞台始翩翩起舞。
刹那間,台下衣冠楚楚的唐銘幾乎潸然淚下。做一個成功女人背後的男人容易嗎?
爲了這一刻,自告奮勇成爲天字第一号陪練的他付出了多少汗水,多少辛酸,多少血淚,多少不堪回首……
爲了這一刻,屢敗屢戰的他這些天來屢戰屢敗地被誘惑了多少次,被勾引了多少次,被調戲了多少次,被上下其手了多少次……
爲了這一刻,多少次,他在衣冠楚楚與衣冠禽獸之間掙紮;多少次,他在衣冠禽獸與禽獸不如之間徘徊……
容華的男低音氤氲着響起:“像醉人甜夢,像醉人情網。”
林琛的女中音氤氲着應和:“讓美麗如火,令你沒法抵擋。”
台上人踩着暧節拍,跳着暧探戈迷惑着台下:一個人?兩個人?前一眼還是佳公子緊摟美嬌娘,後一眼怎麽就變成了美嬌娘癡纏佳公子?
唐銘敢确定自己是全場恍惚時間最短的一個。台上那個讓大家懷疑自己眼睛的始作俑者,之前可沒有現在這麽得意。
那天兩人在《一步之遙》的浪漫曲調中起承轉合了一支完美探戈之後,他本想得寸進尺來着,卻被工作狂林琛可憐兮兮的訴苦完全破壞了氣氛:
“說是要半身姣靓半身型寸,可我要不是半身不遂,就是該姣靓的型寸、該型寸的姣靓了。再這樣下去我會分裂的……”
唐銘滿腔大計就此落空,沒辦法有好氣,于是這樣開導她:“你會不會左手畫圓右手畫方?”
“左右互搏?”林琛反應很快,“老頑童那個閑着沒事兒自己打自己的功夫?”
“據我所知,這門功夫除了老頑童周伯通,還有郭靖和小龍女也會。”唐銘很深沉地點頭,“一個癡,一個傻,一個呆,聰明人比如黃蓉楊過是一輩子都練不會左右互搏的。”
林琛眨巴眨巴眼睛,醒過味兒來了。唐銘這意思哪是安慰她啊,她要是聰明人就肯定練不成,可她要是練成了不是癡就是傻再不就是呆?
他是不是嫌ri子過得太舒服了?
“再陪我跳支舞吧?”她走去角落的音響處換碟,路上順便嘗試了一下回眸一笑的媚眼兒抛法。
不出她所料,明知道那一眼那一笑有蹊跷,唐銘還是心甘情願地上鈎了:“榮幸之至。”
哼哼,這就叫姜太公釣魚。
“是心中癡夢,像癡心莽漢,她太熱情使我在幻想。”容華的醇美歌聲回蕩在全場,讓唐銘幾乎想大喊一聲“知我者容叔也!”
然而緊接着他就發現,其實林琛才是自己肚裏的蛔蟲:“是醉人甜夢,令我極神往,但你在狂想,越跳越覺不安。”
台上的美嬌娘撫着佳公子的俊顔,完全勾引态勢。
台上的佳公子摟着美嬌娘的纖腰,完全享受态勢。
台下的大多數直着眼睛張着嘴巴,完全失神态勢。
台下的極少數眯着眼睛咬着牙根,完全分裂态勢。
那極少數隻有一個人,當然就是唐銘。他之所以呈完全分裂狀态,主要是因爲現在腦子裏很忙。
一邊忙着同旁人一樣被台上人勾引得失魂落魄,一邊忙着回憶那人在台下曾怎麽整得自己yu哭無淚。
她要找姣靓的感覺。
沒問題,他百分之百配合。
口袋裏記得揣幾張鈔票,她要按舞蹈編排練習怎樣不動聲se地偷過來。
更沒問題了,他百分之兩百配合。
于是他們再次跳起了探戈。這回可不像頭一次那麽正經了,林琛以練舞的名義在那裏挨寸搜他身的時候,唐銘是真覺得自己在做醉人甜夢,在忍不住狂想……
隻是這幸福來得太突然太詭異,他的第六感很不給面子地讓他“越跳越覺不安”起來。
更不幸的是,他的第六感居然靈了。就在他正準備痛下決心放棄紳士這個很沒有前途的身份之前一秒,林琛宣稱找到了姣靓的感覺,下面開始練習型寸。
“你能扮姣靓配合我嗎?不能吧?那就哪兒涼快哪兒呆着去。”
一口氣把他推到練功房外,林琛聲鎖上玻璃門,然後他就隻能在外面悻悻然瞪着她在裏面施施然,了不起正se用口型她:“玩火者必*!”
他是真得找個涼快地方呆着去了。
“用愛作魚餌,是愛在迷你,令你在狂喜,令我有機…..”
林琛的得意從歌聲裏毫不掩飾地彌漫出來,台上的美嬌娘終于成功地從佳公子口袋中悄悄摸出了鈔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