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法庭回來的車裏，佟芬朝着電話那頭的容華撒氣：“本來多省心一孩子，跟你混久了被帶得連話都不會說了！”

她這是遷怒。

林琛以前多會對記者說話啊，不圓滑不敷衍字字透着誠懇，偏又句句能讓人笑個半死，可就是從來不上記者話裏的圈套，這是她天生叫人又恨又愛的本事，比年輕時缺點心眼兒老被記者诓總氣得佟芬半死的容華強多了。

可她剛剛在法庭外那話怎麽說的？

“對于莫言先生的遭遇，坦白講我并不感到抱歉。”

“我是個女人，不是聖人。”

佟芬不用想都知道媒體會拿這幾句話大做起什麽樣的文章。“林琛暗示認罪”，“林琛坦承行兇”，這還是最厚道的标題。莫家記者不敢惹，當然隻能拿林琛開刀。

房間裏，剛看完比賽轉播的唐得也在朝容華撒氣：“是你說的放唐銘出去打打試試，現在倒是真打出個名堂來了，不止球打出名堂來了，連人都打出名堂來了！”

“是你說的女朋友是唐銘自己談，現在倒是真談出個極品來了，就算我能要個蹲監獄的兒媳婦，幹媽也不會要個廢了她孫子的孫媳婦，她還并不抱歉！”

他盛怒之下口不擇言，話裏的漏洞倒讓容華聽了一笑，慢悠悠道：“可我沒說要你趕着首演回來啊，你一秒鍾幾百萬上下的大忙人，怎麽到這會兒還賴這裏不走人呢？”

“我那不是想吓吓你麽。”唐得被他說得一下子沒了脾氣，一屁股坐回沙發，隻是口氣依舊很硬，“我倒是想走，可現在這狀況我走得了嗎？等莫越找上門來了你是打得過他還是罵得過他？”

“笃笃笃。”

忽然響起的叩門聲讓容華臨時改了出口的話：“進來。”沒什麽要緊事，不會有人敢敲門打擾。

霍野田推門而入。他專長是經濟法，林琛的案子是刑事案件，所以沒有親自爲她辯護，而是另找了信得過的律師。

他上午要幫唐得調查些事情，沒有跟去法庭。

唐得是從來就看林琛不順眼，覺得看自己兒子比賽更重要。

而容華則是一出酒店大門就會被記者口水給淹了，被佟芬留下來叫他别上趕着添亂，她帶林琛一個麻煩孩子已經夠無力了。

所以這幾個人都沒去法庭聽審。可就算他們去了，也阻止不了霍野田接下來要彙報的事兒。

“送琛小姐回來的車半路上轉去了何家的老宅，怕是何老夫人回來了。”

聽到的兩人雙雙怔住，一時面面相觑沒人做聲。半天唐得揮揮手：“知道了。”

等霍野田返身出去帶上門，容華像是在問唐得，更像是喃喃自語：“幹媽回來了？”

“她孫子給人廢了，能不回來嗎？”唐得歎了口氣，“可沒想到她動作這麽快。”

他說着起身：“我去探探風聲。”

“我跟你一起去。”容華跟着站起。

“你給我坐下。”唐得瞪了他一眼，“你是覺着當炮灰有意思，還是覺着眼下還不夠亂呢？”

“說到底是我招的事，我當初不做舞台劇不找林琛做女主角也不會有今天。”容華不肯坐下，站在那裏沒動。

“老實呆着，晚上演出之前哪兒都别去。你嫌記者沒把你給煩夠，我還嫌你招了他們影響我酒店生意呢！”

唐得說着往門外走，到門口處郁郁丢了一句話：“真要說到底，老太太較起真來咱倆誰都跑不了。這回就算你我想保林琛，也要看她自己造化了。”

容華原本有些急了，聽到這話卻反倒愣了會兒安穩坐了回去：“琛哥兒造化一向不錯。沒準等老太太見着真人，反倒喜歡上她了。”

唐得猛回頭：“你是說……？”

容華微笑：“我是說，昨晚琛哥兒台上做刀馬旦那場戲的時候，你以爲自己看見誰了？”

“我就說呢，你對後輩好是好，可沒見過對她這種好法。”唐得重重一聲出門，“敢情唐銘跟她不是戀愛，是戀母呢！”

趕去何家老宅，唐得見着了何老夫人，卻沒見着林琛。

“這麽緊張未來兒媳婦呢。”老太太口氣很悠閑，不緊不慢泯完一口茶才開口，“怕我老妖婆吃了她？”

唐得讪笑：“哪兒能呢？這不是聽說幹媽您回來了就趕緊來看您嗎？”

“那怎麽就你一個人來了，容華不是跟你一起嗎？”

“他是要來，”唐得趕緊解釋，“可這當口風頭浪尖的，記者堵得他出不了酒店大門。”

“酒店是你的地盤，他真想避開記者還不容易？”老太太似笑非笑的樣子，瞥了唐得一眼，“你不就是怕他觸我黴頭，仗着自個兒皮糙肉厚來當炮灰的嗎？”

唐得有點麻頭皮。老太太到現在都還沒發火，可越平靜他越心慌：“其實主要是他晚上還要演出，正忙着實在抽不開身。”

“這不是實情，不過倒有幾分是真話。”老太太冷哼了一聲，“你巴巴跑到我這裏不是來看幹媽，是來保人，保的也不是銘哥兒女朋友，而是容哥兒女主角才對吧？”

“就說幹媽一向最是聖明，什麽事兒都瞞不過您。”唐得隻能陪着笑。

要不是怕老太太心疼起孫子犯了脾氣，叫起真來把林琛給扣下耽誤了《榮華》接下來的演出，他犯得着明知道會被連坐還上趕着來挨罵麽。

老太太卻突然放沉了語氣：“我不聖明，什麽事兒都瞞得過我！”

“我就說容哥兒一向最是省心，好好的會鬧出什麽事兒來應急應到要幾十分鍾籌幾千萬，敢情是他兩個兄弟鬥法鬥了幾十年還不夠，如今鬥到他的首演上去了！一個借我的招牌砸場，一個借我的鈔票救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