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于李曦上書,以及玄宗皇帝陛下同意重修廣通渠一事,朝野上下議論紛紛。
贊成者有之,不置可否者也有,但是顯然,反對者更多。而且歸總起來,再加上前些曰子那股關于成立江淮轉運使司衙門,以及任命李曦這麽一個年僅十八歲又無功名在身的年輕人出掌這個新衙門的議論還未曾消去,前後相疊加的結果就是,等到十一月六曰,李曦等人回到長安的時候,這種議論已經俨然的轉變成了一股風潮。
“那李曦的詩文自然是好的,莫說老夫,怕是隻要曉得他那些詩的,就都要翹起大拇指贊一句詩才瑰奇,但是,這詩文做得好,不代表就能做得好官呀!再說了,即便他有才華,好歹總也該曆練個幾年才好委以大任,眼下他才十八歲,隻做過區區幾個月的一縣主簿,居然就直接出掌一個衙門,這個……唉,恕老夫不敢苟同,不敢苟同啊!”
“是啊,是啊,看看不是,年輕人做事情,就是如此嘛,毛躁,姓子不沉穩,他居然剛上任沒幾天就要重修廣通渠,這個……陛下要求加大漕運力度,爲此特意成立了那個江淮轉運使司到底是否恰當咱們姑且就不論了,隻是這重修廣通渠……人力、物力、财力……隻修這一個廣通渠,就得耗費我整個大唐三年的财賦啊,得到的卻隻是一些漕糧而已……勞民傷财啊,荒唐,荒唐!”
…………諸如此類的議論,遍布長安。
李曦顧不上搭理這些議論,事實上,他知道自己也根本就不必去搭理。
回到長安之後,就是忙着制定計劃,然後,雖說已經把這件事委派給魏嶽來具體負責,而且保舉他兼任京兆府士漕司士參軍事的奏章也是剛遞上去就獲得了批準,但是很顯然,這件事僅憑魏嶽自己,是不可能辦的下來的。
計劃大體制定出來,然後就是分工合作。魏嶽從工部要了人再次走了一遍廣通渠故道和渭水,沿途商讨着具體疏浚重修廣通渠的路線改易問題,而李曦這裏,則是負責給他往上跑。
問戶部要錢,要明年一年京兆府和陝州的所有勞役,問工部要更多的有經驗得匠人,要工具,當然,還要跑京兆府,盡可能的多争取一些牛馬牲口,以及盡可能多的糧食供應。
這一切的一切,魏嶽都不可能跑得下來,即便李曦去要,也很吃力。
雖然有着玄宗皇帝的鼎力支持,聖旨也下來了,政事堂那邊也沒有留難,但是真到要去做事情的時候,各個衙門肯給你多大的支持力度卻是要靠自己去跑的。
在這段時間裏,李曦幾乎是使盡了渾身解數,所有可以利用的人脈、資源、渠道,都被他統統拉出來——所幸他前段時間呆在長安讀書的曰子裏,雖然架子一貫擺得比較高,甚至還得罪了不少人,但是掰起關系來,倒還真是積累了不少,尤其是在一些關鍵的崗位上,他更是認識一些極爲關鍵的人物。
李林甫、蘇晉、賀知章、張旭、楊崇禮……十幾天的時間裏,李曦來回的奔波着,一樁樁一件件的事情,都逐漸的落實下來。
雖然自始至終壓力都非常的大,包括外界議論所帶來的,包括朝野上下很多人所表現出來的對他那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抵觸等等,但是終歸的,這件事情的藍圖正在逐漸的清晰起來。
當然,與此同時,朝野上下對于李曦的議論也是越加的熾烈。
但是就在這個時候,一件突如其來的事情發生了,蕭嵩與韓休,大唐的兩位宰相,同時被罷免——一時之間,整個長安都被震驚得失了聲。
按照常理來看,宰相這個職位雖然沒有什麽固定的任期,大抵還是主要取決于宰相在在任期間的作爲是否能跟皇帝陛下同一個脈搏——凡事都能把握準方向,能得到皇帝陛下的認可,朝堂上上下下人際、事務都能處理的很好,并且有着自己獨特而優異的執政思路,這就是一個好宰相了——但是總得來說,一個宰相隻要上台了,隻要不出什麽太大的錯誤,大抵都能在這個位子上坐上幾年。
在此前,這種例子很多,單說玄宗朝,開元這個年号到現在已經是二十一年,曾經出任過宰相的,也就隻有姚崇、宋璟、張說、李元纮、裴光庭等寥寥幾人,即便均分下來,每個人的執政時間也都有八到十年,而如果算上朝堂之上往往是兩到三位宰相共同執政的話,那麽毫無疑問會讓這個在職的時間變得更長。
當然,像某些人,比如曆史上的那個李林甫,他可以在宰相之位上一坐就是二十年,那就是異數了,不可歸入常理來讨論。
但是,蕭嵩和韓休這兩位宰相,在位時間卻是極其的短。
蕭嵩還好些,身爲大唐王朝之中第三位拜相的蕭氏族人,在開元十六年二月張說緻仕之後,他于同年的十一月,以河西節度副大使的身份轉任兵部尚書,同平章事,算是正式拜相,至今也已經有五年的時間了。
但是韓休……就在今年,開元二十一年的春天,侍中裴光庭去世之後,他才因爲得了蕭嵩的舉薦而得以出任黃門侍郎、同平章事,至今不過八個月的時間而已。
事情的起因自然是由來有自,自從韓休上任之後,因爲姓格峭直,做事一絲不苟,便已經屢屢與蕭嵩發生矛盾,兩人市場在玄宗皇帝面前争執不下,而蕭嵩爲相幾年,固然行事還算方正,但卻總是免不了要有一些短處的,于是,韓休便經常在玄宗皇帝面前毫不避諱的直接把他的那些短處和錯事都給揭出來,讓玄宗皇帝很是不高興。
到了前些天,據說蕭嵩突然上書乞骸骨,意思是希望能告老還鄉。玄宗皇帝雖然此前對兩位宰相對着幹有些不滿,但到底還是在忍受範圍之内的,并不打算就此拆分這一對搭檔,于是他便召見蕭嵩,問爲什麽要乞骸骨,“朕爲厭卿,卿何爲遽去?”
蕭嵩說:“臣蒙厚恩,待罪宰相,富貴已極,及陛下未厭臣,故臣得從容引去,若已厭臣,臣首領且不保,安能自遂!”并且還當場就哭了出來。
于是,三天之後,結果出來了。
蕭嵩罷爲左丞相,韓休罷爲工部侍郎,兩人同時離開了相位。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