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敲門磚
“我兒愚鈍,怕是不堪先生驅使啊”高華老爺子道。
他躺在病榻上,臉上病恹恹的,沒有一絲神采,唯有某些時候,趁李曦扭頭看向李逸風的時候,他的眼才會偶爾閃過一縷精芒。
九月十三日,在此前李逸風代表李曦連續十天的拜訪停下三天之後,李曦帶着李逸風一起,備了厚禮,親自登門拜訪據說尚在病的高華老爺子。
李曦此來,自然先爲了答謝人家,畢竟人家可是真的救了自己一條命,如果加上蓮蓮妙妙和庚新,其實應該算是四條命,親自來答謝一下也是理所當然。其次才是爲了想要親自試探一下這位高老爺子的口風,看能否把高升招緻帳下。需要多少錢,李曦倒不甚在意,畢竟他現在可不缺錢,他缺的是安全感。
他需要一個能放心的放在身邊,遇到危急時能夠随時挺出來幫助保護自己和家人周全的人物,高升顯然很合适。
李曦這個正主兒親自來了,高華雖然推病,卻也不便不見了,于是便讓人把他和李逸風兩個人迎進了院子,就在病榻前見了他們。不過李曦還隻是道謝了一番權作慰問,還沒等提起高升的事兒,老爺子就已經趕緊開口給謝絕了。
李逸風聞言就有些心不悅。
且不說他們先後如此至誠的邀請,光是李逸風過來就來了十次了,眼下又是李曦親自過來,光是說起現如今李曦偌大的名聲,響當當的當今名士,請高升一介武夫過去做友客,絕對是高擡他們了。
要知道,自打李曦遇刺一事生,李逸風放出口風去家裏要聘請高手護院之後應募者如雲的事兒就不說了,光是很多得知此事之後慕名而來主動要求在李曦身邊護持的高手,就有不知凡幾,更别提此事生後,蘇晉蘇大人和李适之李大人更是各自派了幾個老家人過來幫忙護院,俱都是孔武漢子。
隻不過李曦處事謹慎,對于這等貼身護衛的事情,頗有些甯缺毋濫的意思,因此除了李适之和蘇晉兩位大人送來的護院暫且留下護持之外,其他人都婉言謝絕了而已。
誰知道他們今天李曦都主動登門拜訪了,這高華老頭兒竟是這麽不給面子,這邊還沒提起這個話呢,他就提前的把話口給堵死了,這自然是讓李逸風心裏憋了許久的怨氣越積郁了起來,當下他便咳嗽一聲扭過頭去,不說話了。
李曦倒是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聞言笑道:“老先生誤會了,曦此來隻是爲了答謝令公子的救命之恩而已,高升先生俠風磊落,人所共揚,曦何等人也,不過國子學一學子而已,焉敢勞動高升先生爲護佑?此事不必再提,不必再提。”
李曦這麽一說,高華老爺子反而眯上了眼睛,不說話了。
彼此不熟,隻是象征性的登門道謝而已,人家老爺子又是病着,一副拒人于千裏之外的模樣,自然就有些話不投機,于是隻是簡單的問候過之後,李曦便客氣的起身告辭,老爺子也不留人,隻是安排了管家送出門外。
等到那管家回來,見自家老爺子已經是重又在正堂的胡椅上坐下了。
“人送走了?”老爺子問。
“回老爺,送走了。”那管家回答道。
高華老爺子點點頭,眯着眼睛一遍遍地摸着山羊胡個李曦,别看年紀輕輕的,果然是有些道行的,隻可惜,白身哪,而且還得罪了當朝太子,雖說在國子學裏讀書,但是以後這路子,怕是順不起來喽”
那管家雖然也算是個明事理的,甚至還讀過幾年書,認得不少字,可是對于這些事情他哪裏能聽得懂,因爲聞言便也隻是附和地笑笑,“老爺自然是明見的。”
“我明見個屁”高華老爺子甩了甩袖子,仰頭看着天上白雲朵朵,歎息道:“人常言,習得武藝,貨與帝王家,可是帝王家不缺你這武藝啊,根本就賣不出個封妻蔭子,隻是不知道該賣給誰好呢個小王八蛋,叫你不聽老子的話,叫你讨飯……”
出了大門,李逸風便憤憤然了起來。
馬車粼粼聲,他忍不住說:“這高華老兒也未免有些太不是好歹了,公子親自登門拜訪,他居然公然裝病,那外服還沒脫呢,他以爲拉一床被子往身上一搭就是病入膏肓啊”
李曦笑笑,對于李逸風的憤怒,他倒是頗能理解。換了誰被連續十次拒之門外,怕是心都要有着不小的怨氣,而這一次自己親自來,怕他又是帶着不少期望過來的,結果還不等提起話茬兒就讓人給掰開了,他心自是更加不悅。
想了想,李曦道:“其實想想,也正常。雖說我如今名氣不小,可高華老爺子多大年紀了?六十多了呀,他可不是那種腦子一熱就天不管地不顧的年紀了,一點名氣,吸引不住他,至于錢,高家父子看來都不是貪錢的人,所以,我有什麽資格非得讓人家跟随?人家即便是開口拒絕,也實在是人之常情罷了。”
頓了頓,他笑笑,“或許等我得了官再來,老爺子定會是另外一番面孔了。”
李逸風聞言也隻能苦笑,掀開車窗看看外邊,見馬車雖然跑得不快,卻還不至于給人聽了什麽去,他這才道:“您上次醉酒之後說,您拒絕了鹹宜公主這邊,其實也就是向陛下表明了施政之心,但是怎麽這些日子門下仔細觀察,也出去打聽了不少朝廷上的動向今好像是并沒有什麽動靜啊”
李曦笑笑急,我估計也就是在這幾天裏了,隻是不知道,是陛下直接召見我,還是會打哪位大人幫忙舉薦一下?問題是,除非陛下暗地裏給誰指點一下子,否則,這朝堂上怕是沒人會爲我出頭啊,唯一知道内情又可以爲我出頭的九齡公,偏偏還居母喪……”
李逸風聞言微不可查的撇了撇嘴,心裏不太認可李曦的說法。
九齡公居喪是不假,但是,李曦以周邛入室弟子的身份,自從到了長安,已經四次求見,但是那九齡公居然吝于一見,顯然的這已經是表明了态度了,李曦的那份奏章,他是持反對意見的,所以,所謂居母喪之說,也隻好算作是公子爺說話給他留些面子罷了,其實說到底,九齡公有些看不上自己這位出身縣學年僅十八歲的主公啊
不過李曦這麽說,他還真是不好議論九齡公什麽,當下裏便隻能是道:“或許,您可以請蘇晉蘇大人,或者是李适之李大人幫個忙?”
李曦搖搖頭,“不可。我與他們二人,乃至于賀工部等人,堪稱是義氣之交,彼此談詩論飲酒閑話,自是極好,若是其一旦摻雜了朝政,怕是反而會影響了這份感情……不妥,不妥啊,若非實難危急,我不準備請他們幫忙。”
李逸風聞言點了點頭,随後便沉默下來。
想了想,李曦問:“最近你可又曾往大興善寺去過?見到莫言大師了沒有?”
李逸風先是點頭,然後又搖頭,苦笑道:“又去了兩次,都沒見到他人。”
李曦深吸一口氣,點了點頭,也沉默下來。
即便他心裏明知道,玄宗皇帝怕是已經打定主意要用自己了,不然在仍然很是看重門第的大堂上層社會,尤其是皇家,他們是絕對不會把自己一個小地方出身的普通人看作是驸馬都尉人選的,即便鹹宜公主再喜歡,即便自己再做的好詩,是名士,那也不行。
而正是因爲那份奏折一上,讓玄宗皇帝心裏把自己擺到了一個明顯高過正常身份的位置,所以,才會有了玉真别館内大家一哄而上的勸親。
而等到自己徹底的拒絕了做驸馬都尉享受富貴的可能之後,隻怕玄宗皇帝心裏更是打定了主意會用自己了,但問題就在于,這第一步,怎麽走?
自己一個從九品的待官之身,之前的履曆又僅僅隻是當過幾個月的小小縣主簿,玄宗皇帝自然不可能一上來就給個什麽高位,不過卻肯定也不會是一個普通混日子的位子,因爲玄宗皇帝隻聽了自己的言,還要觀自己的行,所以肯定要放一個能做實事的官兒給自己,用以考察一下自己确實的能力。
但是問題就來了,給個什麽官兒才合适?
另外,平白無故就要任用一個人出任要津,即便以玄宗皇帝的大權在握,卻無論如何也得給朝廷重臣,給吏部官員們一個理由啊不然的話,便是連玄宗皇帝怕是都掰不過這個理兒去,會直接給門下省駁回了。
所以,自己還需要一個恰當的舉薦人。但問題是,誰能站出來爲自己舉薦一下,幫自己敲開大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