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生蜀州李曦,見過長公主殿下”
雖然進來之後看了一眼就現,今兒到場的大多數都是此前曾經見過的一幫名字,也知道能跟這幫人交往的玉真長公主大約不是個怎麽喜歡繁缛節的人,不過第一次見面,李曦還是甯可執禮恭敬一些,幹脆深施一禮,總之是禮多人不怪。
如果是李适之或者張旭等人,見李曦這麽正兒八經的行禮,指不定反要惱了,“彼此相熟,以會友,子日何須如此多禮?”,但是玉真公主見狀臉上卻仍是一副寵辱不驚的模樣,隻淡淡地伸手虛扶了一下,笑道:“子日先生客氣了,快請入座”
李曦聞言口道謝,直起身子來之後,仍是拱了拱手,這才轉而沖其他的幾位熟友們問好,賀知章、張旭等人也是紛紛回禮。
今日這宴會,是在玉真别館的後院,這裏修得曲觞流水,極有韻味,雖當秋末,然而小溪淙淙之外,多少還有幾頂殘荷三二翠竹可看,是以倒是個聚會的好場所。
隻不過因爲大家是在後園裏飲酒成宴,所以壓根兒也就沒有什麽座次,這小橋流水之地,雜亂的在草地上撲了不少碩大的蒲團,賀知章等人便是席地而坐,倒也極有雅趣。
到了地方之後,李适之自過去同張旭說話,兩人便并肩坐了,李曦也随便找了一處地方,就挨着一個陌生人坐下來,彼此一通姓名,知道這人名叫焦遂,據說是布衣出身。
等到李适之和李曦到了,今日裏玉真長公主邀請的人就算是到齊了,也沒有什麽開場白之類的,大家便自顧自的三三兩兩的閑聊着,倒是酒下得極快。
李曦不欲多喝,不過身邊有那麽多酒鬼,想逃酒,那是基本上沒有什麽可能的。
酒到筵,有人開始作詩,有好有壞,大家無一例外都要褒貶評論一番,有詩下酒,這酒也就喝得越爽利了。
不過這是随意的,你喝了酒,來了詩興想做詩,那就寫,不想寫或者沒詩興,完全不會有人催促或者刁難你,從頭到尾,整個宴席都是這般充滿了詩酒的氣息,卻是行雲流水一般,讓人不知不覺的就心情舒暢下來,隻是感覺無比輕松惬意,全非那些所謂的家宴小宴可比。
不過呢竟是人,規矩再寬松,也大不過人去。
酒到途,李适之喝得滿面紅光,一副神采飛揚的模樣,笑眯眯地看着李曦,對衆人道:“想來諸公也該是知道吧?前些日子壽王殿下小宴,邀請了子日前去,當場讓子日爲鹹宜公主作詩一,于是……哈哈哈……子日這家夥壞呀……”
他顯然不是一個合格的講笑話人,話到一半,其他人都還沒聽懂他要說什麽,他已經自己先就笑得不行了,别人也隻好懵懂着,幸好知道李曦那碧城的人倒也不止他一個,這時候有人疑惑,蘇晉便笑着把這件事大約一說,于是衆人皆笑,紛紛痛罵李曦惡毒,竟爲人家堂堂公主做了這種詩,還是當面說在人臉上,委實不厚道的緊。
當然,痛批之餘,大家自是不免又要把李曦這新詩拿出來剝皮抽筋的從頭到尾解析一遍,提到間赤鱗狂舞撥湘弦一句,衆人妙贊之餘,紛紛的說李曦此句意象典雅,用字玲珑,委實的是妙句,甚至賀老神仙也聽得搖頭晃腦的,當場就回憶起自己當初年輕時候與一女子撥湘弦的趣事來。
老家夥口才好,年輕時便才名甚著,因此一直都得女子們喜歡,這方面閱曆也豐富,因此他講得眉飛色舞,大家也都聽得興緻勃勃。
獨獨李曦,别看是現代社會穿越過來的,要按說後世裏女性都解放了,可該是比唐朝人的性觀念要開放多了,但是對于唐朝的名士詩人們這種在宴會上公開而肆無忌憚的剖析男女**過程的情況,他還是不太适應,所以從頭到尾也隻是聽罷了。
聽得過程,時不時扭頭看看玉真長公主這位在場的唯一女子,卻現她臉上始終挂着淡然的微笑,雖不插口,卻也并無異色,顯然是對于這幫名士們讨論這個的場景已經見怪不怪了。隻是等到大家讨論這個讨論到差不多的時候,她才突然開口道:“鹹宜的性子是傲氣了些,卻也是天家慣例,我皇兄實在是太過寵溺了,不過究其本心,還是個好孩子的。”
不知道是不是喝了酒的緣故,此時聽她在那裏淺笑着替鹹宜公主說好話,李曦突然覺得胸口一熱,趕緊低下頭端起一杯酒來一飲而盡。
說起來雖然至今記憶猶新,卻畢竟是前世的時候,已經很久遠的事情了,那時候應該還是在上大二,爲了選修課好過,特意選了一個什麽舞蹈藝術與欣賞,據說不用去上課,而且百分百好過,于是第一節課沒去,隻是聽去過的同學回來之後形容,說那老師舞蹈學院的,太漂亮了,于是第二節課的時候,李曦興緻勃勃的去了,結果這一去,就迷上了。
那位老師确實漂亮,個子不算太高,但是跳芭蕾舞出身的,後來又學過民族舞,整個人給人的感覺非常好,氣質優雅,談吐溫婉,不徐不疾,給那時候牛犢子一樣滿腹騷情與春情的大二男生們一種鄰家大姐姐的感覺,而且還是特别高貴迷人且和藹可親的類型。
從那之後,李曦對于這一類女人,幾乎就已經喪失了免疫力。
隻可惜,這種氣質優雅而又娴靜溫婉的鄰家大姐姐,實在是不多見的很,以前世的時候李曦二十多年的經曆,大約也就碰到了那麽一位真正讓他感覺恨不得把人家摟在懷裏一輩子不撒手的大姐姐而已,而且還從頭到尾隻能是做一個旁觀者。
這輩子來到大唐盛世,雖然時間還不長,說起來不過半年而已,他見過的絕代佳人卻是不少了,舉凡楊花花、武蘭、柳婠兒、師母周張氏等等,乃至于狗肉娘子、阿錦、阿瑟,無一不是冠蓋之選,隻不過她們美則美矣,驚豔也是驚豔之極,卻是并不屬于李曦心最爲屬意的那個類型。
隻有當第一眼看到玉真長公主的時候,雖然比之記憶的那位大姐姐老師,她身上不免飄飄然多了一抹出塵之意,可是那氣質之溫婉,舉止之娴雅……簡直比大姐姐還大姐姐。
不知不覺間,連李曦自己都沒有現,他今天喝酒喝得特别爽快。
前塵往事,盡上心頭。
這時候,玉真長公主說完了這番話,衆人倒是紛紛颌贊成,即便是李曦做了那詩對鹹宜公主頗有羞辱之意,其實他心裏也清楚,生長在那樣的帝王之家,又是從小被寵大的,鹹宜公主有那種做派實在是不足爲奇,因此玉真公主說完了,連他也跟着微微點頭。
不過話題被玉真長公主這麽一轉,頓時禮部侍郎賈曾便笑道:“子日啊,既然壽王殿下和鹹宜公主屬意與你,我看,你倒是可以考慮一下。”
張旭摸着胡子也跟着附和,“是啊,鹹宜公主雖然性子高傲了些,卻到底還年輕,再過些年,定會好多了,說起來年也已經十八歲了,該是時候考慮一下婚事了,若能得尚鹹宜公主,倒也是一樁不錯的姻緣。”
甚至連賀知章聽到這裏都是微微地眯起眼睛道理啊,驸馬都尉一職,雖然手沒有什麽權力,卻到底清貴,說起來與子**的身份雅好,倒是般配。”
…………
話題突然轉到這上頭,而且還是一幫人圍攻自己,李曦當即就有點愣。
不光他,這時候就連李适之都有些下意識的覺得不對,猶豫了一下,他忍不住道:“這個……自古同姓不婚呀,子日姓李,似乎……”
他話音落下,不等其他人接話,玉真長公主已經微微一笑個倒不成問題,同姓不婚的說法是有,但是也要因人而異,皇族之李,起于太原,子日先生之李,或可查一查族譜,隻不過據我所知,我皇族之李,與劍南道那邊,應該是沒有支脈的。”
她這話幾乎是一下子就否定了李适之的同姓不婚之說,因爲盡人皆知,所謂同姓不婚,大約是指的同地、同宗的同一個姓氏,至少也得是同族,但是劍南道蜀州的李姓與太原的李姓,顯然隻需要查一下族譜就知道,兩邊往前查五百年都扯不上什麽親情關系。
也就是說,李曦要娶鹹宜公主,是不存在道德漏洞的。
于是,她這番話說完了,衆人紛紛颌之餘,便忍不住紛紛把目光投向了李曦。
這當兒,李曦搓搓手,不知不覺間,他已經有些醉意了,當下臉上紅撲撲的,說話也少了許多顧忌個……長公主殿下,您今日裏拉了這麽多大人物來,就是來逼婚的?”
他這話說的,可是有些無禮。
且不說人家玉真長公主從頭到尾都沒說過要替鹹宜公主做媒,即便是說了,也僅僅隻是一個提法而已,或許是她确實在事先跟在場衆人溝通過了,以至于話題一轉之後,大家都是順着她的話題說話,卻也僅僅隻是勸和,談不上什麽逼婚不逼婚的。
不過李曦雖然這麽說,玉真公主聞言之後卻也并不惱,隻是淡淡地笑着看李曦,“子日莫非真的是很讨厭鹹宜?”
李曦醉眼惺忪地揮揮手,“我讨厭她幹嘛,隻不過相比于她,在下倒是更喜歡長公主殿下這般的佳人辦法,我有戀姐癖啊”
他這話一出,現場一片呆滞。
節名弄錯了,上一章該是第四十三章,特此更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