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在這個時候,成管家竟是突然開口拉攏,李曦和李逸風都是不由得一愣。
等到回過神來之後,饒是李曦早已打定了主意要把這件事情鬧大,此時想想他這招攬的路子,也是不由得就有些心動。
李逸風的心動那就更不用說
太子呀,那可是一國之儲君,将來的皇帝自家這位大人卻隻是一個的九品主簿而已,擱在平常的時候,人家根本就不會把這麽點兒芝麻官放在眼裏的,但是現在,或許是這個成管家經由此事現李曦的與衆不同了,而隻看他跟趙風淩這位國舅爺之間的關系上下就明白,他在太子面前的地位,竟是比趙風淩還要高出很多的。
那麽,如果他真的肯爲了愛才而不計前嫌向太子殿下舉薦自家大人的話……天哪,那何止是前程似錦,那簡直就是直接坐上了順風船了呀如此一樁禍事,本來是對雙方都沒有什麽好處的,如果能順由着成管家的招攬,這邊答應下來,那麽就非但可以化災禍于無形,而且還可以從此在朝中搭上了一條萬無一失的線
何樂而不爲啊
想着想着,李逸風有些激動地看着李曦,看他也在走神,甚至忍不住咳嗽了一聲,來提醒他。
可想而知的,這個時候隻要李曦點點頭答應下來,那就極有可能将是前程似錦,而自己這個跟随的人自然也就水漲船高,尤其是,自己可以第一個投效的,在他才隻是剛有了一點做官苗頭的時候,自己就已經投靠了哇……隻要一想到這個,李逸風就興奮地有些抖。
但是,就在他期待的目光裏,李曦被他的一聲咳嗽從出神之中給驚醒過來之後,卻隻是扭頭淡淡地看了他一眼,然後便沖着成管家笑笑,拱手道:“多謝成先生厚愛了,隻不過在本官看來,還是把你們送到大牢裏去比較保險。”
這時李逸風乍一聽了李曦這話,不由得心下大急,當下裏正要開口相勸,卻不想李曦突然扭頭,狠狠地瞪過來一眼。
李逸風爲之一愣,然後這心裏便不由得有些疑惑,當下皺眉細思,卻是遽然而驚,幾乎當場就給吓出一身冷汗來
是啊,是啊,自己真是想做官想瘋了,真是在下面憋了這幾十年憋傻了,居然會在這種重要的事情上犯了糊塗隻憑人家一句空口白話,自己居然就已經動心,如果人家隻是使詐,隻是爲了拿話哄住自己然後借機脫身,到時又待怎樣?
退一萬步來說,即便對方是真的有心拉攏,也不能那麽輕易的就點頭哇,那ji寮裏的婊子花姐兒還知道來個欲拒還迎賣藝不賣身呢,自己怎能表現的如此輕浮不堪?
想到這裏,李逸風不由得暗自自責,心想虧得人家大人還拿自己做個貼心的幕僚,裏裏外外如此敬重,關鍵時刻,自己的表現卻居然是如此……
下意識的擡手擦擦眉頭的冷汗,再次看向李曦的時候,他的眼中就不由充滿了一股自内心的尊敬——大人如此年輕,遇事卻居然如此老辣鎮定,真是讓自己這種自負老江湖的人慚愧不已啊怪不得短短幾個月的時間,大人便能有如神助一般,有了眼下這般的成就,眼下更是敢當面直挫國舅爺的威風
什麽叫少年老成?什麽叫大将之風?這才叫少年老成這才叫大将之風
而自己,想必是叫大人有些失望了。
當下他心裏便不由得對李曦又是敬佩又是愧疚,對自己則是又懊悔又憤怒。
而就在這時,那成管家似乎已經看透了李曦的想法,甚至就連李曦突然扭頭瞪了李逸風一眼的動神作書吧,也沒能逃出他的眼睛,因此當下裏他便又開口道:“大人如果是擔心在下出爾反爾,那卻是大可不必,大人完全可以派人去長安打聽打聽,看我成某人到底是何人物,不吹牛的說,那等出爾反爾的事情,成某人還不屑去做”
頓了頓,見李曦還是不動聲色,他又繼續道:“實話不瞞李大人,成某人今趟過來,之所以要帶走那武姬,卻是奉了太子殿下之命,因爲那武姬的身份特殊,隻要把她握在手中,太子殿下随時可以用這張牌來威脅宮中的武惠妃,從而力保自己的太子之位不被廢黜。”
“但是現在,爲了大人,成某人可以立誓,從此之後,絕對不再打那武姬的主意,即便是将來太子殿下責備下來,成某也一力擔之”
“之所以如此,并不是成某貪生怕死,實在是李大人面對此事時所展露出的才華太過耀眼,你的這種沉穩、機智、思路敏捷以及決斷的狠辣,都是成某人生平所少見,尤其是,你居然還那麽年輕……所以,在成某看來,隻要你肯轉而投靠太子殿下,那麽價值将遠遠過一個女子李大人,請千萬要深思啊”
聽到這裏,饒是李曦心志堅毅,卻仍是不由得就點了點頭,抛開立場的問題不說,這成管家的一番說辭,倒真的是感情真摯條理清晰,而且誘惑力也足夠,真的是很能打動人。
但是……太子?李鴻?
對不住啊,老子是個穿越者,對于你們這些大唐的土著來說,老子算是有大神通的了,能知過去未來所以,雖然記不太清楚玄宗之後的下一個皇帝叫什麽名字,但肯定不會是那個什麽太子李鴻
所以,這份拉攏的吸引力直線下降
如果再考慮到這空口白話的事兒,實在是不可信的話,他這番動人說辭對于李曦的吸引力則幹脆就是直接下降到……零
别看他現在說的動人,态度那麽誠懇而真摯,卻很有可能回了長安立馬就反咬一口,畢竟人心隔肚皮,誰知道這成管家到底是一隻什麽鳥
因此當下李曦卻也隻是點了點頭罷了,然後便道:“還是那句話,多謝成先生看中了,你的提議雖好,但李曦乃是大唐官員,畢生要效忠的隻是我大唐的皇帝陛下而已,豈會爲了一點富貴和前程,就轉而效忠他人?以成先生之智,何必如此辱我?”
那成管家聞言一愣,旋即,他似乎是聽出了李曦語氣裏的一抹渾不在意的态度,猜到他竟是對自己的提議絲毫都沒有心動,頓時這心裏就明白,拉攏,是肯定不行了。
當下他便歎了口氣,心裏對李曦的評價不由得就再次拔高了幾分,然後一副惋惜的模樣點了點頭,“好,既然李大人一心忠于陛下,那自然是好事,因爲太子殿下乃是當今儲君,也就是未來的皇帝,李大人忠于皇帝陛下,其實也就是忠于太子殿下,這個倒沒有什麽區别,說來反而是成某一時糊塗了”
李曦聞言不由得心想:這成管家見拉攏自己不成,翻手之間這口風就是一轉,居然頓時又把剛才那些招攬的話給拉了回去,竟是嚴密得滴水不漏效忠太子和效忠皇帝是一回事麽?在拉攏李曦的時候,這當然不是一回事,可一旦拉攏不成,就立刻又是一回事了……就算是事後李曦想從他的話裏找些漏洞來攻擊都不可能找到
隻憑這一番話,就讓李曦心裏對他的評價也又蹭蹭地拔高了一個大層次。
而且這時候那成管家還又繼續道:“李大人是個聰明人,成某就不跟你廢話了,咱們幹脆直接說吧,把我們放了,大家從此兩清,你需要什麽條件。”
李曦聞言笑着搖搖頭,“都這會子,成管家還不明白我的意思?你以爲我會放了你?”
那成管家聞言歎了口氣,猶豫半晌,到最後卻也隻能是深深地看了李曦一眼,再也想不到說辭了,當下他便點了點頭,道:“成某人知道李大人是想抓住我們的一些把柄,是害怕事後會遭到報複,這把柄麽,或許你能找到,也能給趙風淩大人定罪,但是這麽一做……成某人保證,将來你肯定會後悔的”
李曦笑笑,對他那什麽後悔不後悔的話直接就置之不理,隻是道:“隻是有可能找到麽?本官倒是并不這麽認爲”
然後他看了一眼旁邊的李早,沖地上昏死過去的趙風淩努了努嘴兒,道:“阿早,弄醒他”
要弄醒他當然容易,李早聞言擡腿一腳踢過去,那趙風淩就“啊”的一聲醒過來,然後幾乎是下意識的,他就已經大喊起來,“别打我,别打我,求求你們,别打我了……”
其形容之慘,讓那成管家不由得就扭過臉去,心裏更是鄙夷到了極點。
李曦笑笑,索性蹲下身子,拍拍他的肩膀,笑着道:“趙大人,原來你也害怕挨打呀”
趙風淩定下神來,一擡頭就看見李曦,又正好聽見他這句話,當下那臉上的表情頓時便精彩到極點,極想擺出一副貴介公子的架子,卻又害怕挨打……
他張了張嘴,把音量收回去一半,嗫喏着道:“有……有種的,你别讓他打我”
李曦笑着點點頭,“好,我不讓他打你了,也用不着了,衙門的人馬上就要來了,到時候隻要把你往衙門裏一送,一個圖謀詐騙的罪名,就足夠讓你蹲幾年大獄了,那監牢裏,什麽折騰人的法子沒有,我何苦多費這個力氣”
直到了這個時候,那趙風淩猶自有些看不清形勢,當下他不由便色厲内荏地叫嚣:“你休想,我告訴你,我表哥可是太子殿下,我阿爹乃是當朝國舅你……就算你把我抓到監牢裏去,我阿爹和太子殿下,也一定會很快就把我弄出去的”
李曦笑笑,道:“别着急,别着急,讓本官給您算算哈你們這一趟從長安過來,走了怕得有一個月吧?嗯,你是貴公子,肯定不慣趕路,如果是差官走的話,緊趕慢趕,就算是半個月好了,蜀道難行啊這半個月的功夫……嗯,似乎不對啊,讓我想想哈……”
“對了,我想起來了,走一趟要半個月,但是等你的人回去報了信,長安反應過來,再派人來救你……這得要一個月的呀這一個月的時間麽……我想,隻要我打個招呼,監牢裏的那些人,是肯定會讓你明白‘終生難忘’這四個字到底是什麽意思的,你說呢?”
李曦這話說出來,那趙風淩不由得就打了個哆嗦。
自古刑獄之慘便是天下皆知,那進了監牢的人都是罪人,而整日裏面對這幫罪人的,卻偏偏又往往是一批心狠手辣的獄卒,因爲不夠心狠手辣的人,根本就受不了監獄裏那股子陰森的味道啊,所以這樣一來,監獄裏的日子,可想而知。
他趙風淩雖然是自富貴,壓根兒就不可能知道坐牢是什麽滋味,但是牢獄之慘,他卻是絕對聽說過的,因此并不妨礙他對牢獄的懼怕。
而看到他這副表現,成管家不由得頓時心裏哀歎一聲,立刻就明白了李曦的打算。
套一句後世的話來來形容此刻成管家的心情的話,那就是:不怕有狼一樣的的敵人,就怕有豬一樣的隊友
他們兩個這一次是隐匿身份出京,即便有些能證明官身的蛛絲馬迹,卻也都已經被留在了本州别駕高月的府上,其實這也正是他成管家的精細之處,料想就算是李曦查出來自己等人曾在别駕府上呆過,卻也不能公然的搜查别駕府吧?
隻要他沒辦法搜查,那麽想必高月是絕對不至于把那些能證明自己等人身份的東西交出來的,他雖然未必就買太子殿下的帳,卻也絕對不敢主動得罪。
如此一來,李曦除了能從戶籍上做手腳之外,沒有别的辦法,而這等事,自然就難不住太子那邊了,甚至于隻需要别駕高月伸伸手,就能把兩個人給撈出來
但是,但是……唉
果然,這個時候趙風淩吃不住吓,當即就道:“你……你别抓我,我不去監牢,我死也不去監牢我是堂堂的朝廷五品中散大夫,你敢打我,就是犯法,是犯法”
這個時候,即便是以趙風淩之蠢,卻也知道隻要自己披露身份,那麽就不是地方官府所能管轄的了,他們頂多就是把自己押送回長安去,等着朝廷有司來問罪,自己也就肯定不會受折磨了。至于一旦披露了身份,會讓李曦給披上什麽罪名,後果又是如何的,他眼下卻是已經根本就顧不上了。
在他想來,反正自己背後還有太子呢,不就是到劍南道跑了一趟嘛,能有什麽大罪,太子殿下還能不管自己?難道還值得爲了這個被押到監牢裏去受一個月的折磨不成?
聽到他這句話,成管家也隻能是無奈地歎了口氣。
而李曦聞言卻是笑了笑,點頭道:“好,很好,趙大人果然敢神作書吧敢爲,不屑于做那等藏頭露尾的事情,佩服,佩服”
然後他站起身來,拍了拍手,問那成管家,“不知道成先生是願意今晚就離開蜀州回長安去請援兵呢,還是等到趙大人亮出身份之後,随他一道被押解回京呢?”
這時候成管家正在懊喪不已,心想沒料到今天自己居然敗在一個十八歲的毛頭子手裏,而且還敗得如此徹底,如此連還手之力都沒有,實在是生平第一大恥辱
他聞言之後知道不管自己選那個路子,其實都已經沒有什麽區别,這一次已經是輸定了,一切都要等到事情被捅到長安之後再說其他,現在自己便是走了,也已經沒有什麽價值的一因此當下便隻是沖李曦拱了拱手,道:“随便,聽從李大人落就是。”
李曦笑笑點頭,轉身對李逸風道:“李先生,你馬上去吩咐一下吧,在刺史衙門的官差到來之前,把他們二位分開看管,以免咱們的成先生一時沖動多說什麽不該說的話,惹出什麽讓大家都爲難的事情來。”
事已至此,李逸風倒也沒有什麽其他想法了,聞言便會意地點了點頭,道:“請大人放心,這二位,就交給老朽來料理便是。”
李曦點點頭,拍拍李早的肩膀,道:“阿早,壯哉走,二哥陪你喝酒去”
李早聞言嘿嘿一笑,兄弟倆便分開拿了門口的酒肉,便在前堂裏,痛快地吃喝起來。
喝酒等着刺史衙門的差役期間,李曦想起事情估計已經傳到了後宅去,怕武蘭擔心,便交了個下人來吩咐了幾句,命他過去傳個話,叫武蘭不必擔心,就說一等自己把前面的事情處理妥當了,立刻就到後院去。
然後,因爲擔心門外還有幾個裴俊和趙風淩帶來的不知來曆的壯漢,他又吩咐人到門口悄悄哨探着,既不要驚動他們,又要心着他們突然覺察出什麽不對來會猝然難。
把這些都吩咐完了,正好李逸風也已經安排好了看押那趙風淩和成管家的事情,也趕了過來。剛一進來,他兜頭便是一個大揖,滿臉慚愧地道:“老朽慚愧,利令智昏之下一時心熱,竟是如此糊塗不堪一用,實在有愧大人的厚愛,還請大人責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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