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還記得當初雁門關之事否?”陳旭突然換了一個風馬牛不相幹的話題。
“自然記得,太師爲何突然提及此事?”始皇帝一下沒轉過彎來,十分驚訝的看着陳旭。
“當初雁門關之事朝野震動,李牧兩位侄兒李雄和李戴破雁門關,大戰武城侯,若非通武侯及時趕到, 隻怕會釀成更大禍亂,臣提及此事,是因爲臣此次回京師之前特意去過一趟雁門關,遇到了一位對征服西方諸國頗有見識的人物,或許可以解開陛下這個心結!”
“何人如此見識,竟然能得太師如此推崇?”始皇帝更加驚訝。
“此人姓李, 名左車,乃是前趙大将李牧的嫡孫,今年十九歲!”陳旭認真的回答。
始皇帝沉默許久之後唏噓開口:“李牧與廉頗一起堪稱前趙之柱石,兵法韬略不遜于上将軍,甚至是有過之而無不及,朕當初發兵征讨趙國,足足費時十年有餘,先後五次起兵,若非上将軍施展離間之計,隻怕最先被拖垮的就是我大秦……李牧即爲名将,後輩精通兵法韬略也在情理之中,李雄李戴作反,瞬息攻破雁門關,的确大大出乎預料,太師口中的李左車乃是李牧嫡孫,肯定也得過李牧真傳,此人對朕征讨西方諸國又有何過人的見解?”
“臣當時遇到李左車,曾經以此事考校之, 其言勞師遠征乃是兵家大忌,若是隻爲使團複仇,可遣一支數千人的精銳馬卒,如同當初陰山侯突襲匈奴王庭一般長驅直入,破關斬将警告安息即可,何況西方局勢敵我難辨,大月氏如今占據大夏,也與安息兵戎相見,這也讓安息肯定感到不安,如若安息起兵征讨大月氏,則我大秦可以趁機攻取安息一些城池擴大勢力,如若安息調兵攻擊我大秦,則大月氏肯定也不會袖手旁觀,此消彼長之下,安息很快便會焦頭爛額,這種小規模的騷擾戰遠比大規模的戰鬥更加有效,而在這個時間當中,我大秦則可以從容布局海洋,同時不斷往大宛增兵,往西方諸國慢慢滲透,兩三年下來必然情形大爲改觀,再有,西方人不善馬戰,陛下可谕令遼王代王涼王,各自征調駿馬和戰士參與這場戰争,如此不光能夠減少我大秦國内的壓力,同時還能削弱匈胡和月氏各部族的實力……”
“唔,太師所言極爲有理,朕并非想要即刻與安息一戰,不過是使團之事大秦臉面不能棄之不顧,這李左車既有如此見識,愛卿可是想推薦他出征安息?”始皇帝大緻猜出了陳旭的打算。
“正是,在雁門關李左車攔住臣想求臣饒恕李雄李戴二人之罪,臣豈敢答應,但又愛惜其才,便告訴他我大秦自有以功抵罪的律法,他若是足夠勇敢立下大功,爲李雄李戴二人脫罪也并非不可能,陛下,我大秦如今一統華夏十年,征服趙地已經二十餘年,中華再無秦趙韓燕之分,趙地民風彪悍,而李牧家族在趙地和當初的項氏在楚地一般具有無與倫比的号召力,深得當地百姓擁戴,如若借此次機會收複李氏,讓其爲國效力,則當地百姓必然順服許多……”
李左車跟着陳旭來到鹹陽已經快一個月,但陳旭每日忙忙碌碌根本就顧不上他那點兒家事,今天剛好借讨論阿西娅和安息之事,陳旭拿此事來勸說始皇帝放棄調集大軍征讨安息的想法。
對于陳旭的說法,始皇帝端着茶杯猶豫許久之後開口:“近些時日有許多朝臣和卿侯向朕推薦武城侯出任征讨安息大軍之統帥,朕也正在猶豫考量,武城侯雖然頑劣一些,但自幼跟着上将軍和通武侯學習武功兵法,滅東胡一戰調度有序,而且還陣斬東胡王,一舉收服遼國……”
始皇帝說的很慢,作爲大秦帝王,這些是他本可以不說,但面對陳旭,他覺得還是說出來比較好,畢竟二人雖有君臣之名,但實則亦師亦友,而且在仙家弟子光環的籠罩下,始皇帝甚至覺得面對陳旭的時候,總有一種未知的壓力。
似乎陳旭并不能算是大秦的朝臣,而是一個旁觀者或者一個指導者,不計報酬的在幫助他将大秦治理的更好,就像各種改革,雖然很多時候他看不懂甚至聽不懂,但并不妨礙他能夠堅定的去支持推廣,因爲所有的改革并沒有一條絲毫損害他和皇家的利益,而且陳旭也并不曾通過這些改革爲自己撈取私利和培植自己的勢力,所作所爲一切都正大光明的呈現在滿朝文武的面前,無人可以去诟病。
“眼下派大軍征讨安息的确困難重重,對于太師方才說的策略朕甚感認同,而且太師還策劃借阿西娅之事從海路出兵,朕也認爲可行,李牧之孫如今年齡才十九歲,即便是熟讀兵書精通韬略,但畢竟未曾領軍作戰,而朝中如今能獨掌一軍之主帥寥寥無幾,朕以爲可以起用武城侯,統帥精兵出擊西方,李左車爲部将,鍛煉幾年再獨當一面,不知太師以爲如何?”始皇帝在解釋中還是說出了自己已經深思熟慮過的打算。
陳旭微微錯愕但瞬間便笑着拱手:“兵家大事陛下一言而決,臣并無異議!”
始皇帝也愣了一下随即松了一口氣,親自爲陳旭續上一杯熱茶之後認真的點頭說:“太師也認可那就最好!自從上将軍和通武侯殒落,朕感覺有若失去了兩支臂膀,若是兩位将軍還在,征讨西方有何難哉,唉,可惜可惜,朕痛惜也!”
“陛下何須如此,人有旦夕禍福,月有陰晴圓缺,此事古難全,上将軍和武城侯的逝世固然令人痛惜,但眼下大秦也良将輩出,有靖武侯坐鎮,陰山侯狄道侯章邯楊熊任嚣趙佗諸多大将皆都是獨當一面的将領,還有蔣步英布曹參等新晉的勇武之輩,若是放開成見廣納英才,民間一定還會有無數精通文韬武略者願意投靠朝廷爲陛下效力,西方雖遠,但我大秦有數千萬人口,隻要準備妥當籌劃周全,三五年之間便能在西方攻略大片疆域,十年時間,我大秦必然可以一統天下!”陳旭趕緊寬解。
“十年……”始皇帝臉色略有些期待又有些怅然,“希望朕有生之年還能看到我大秦一統天下,讓我華夏成就這千古未有之盛況!”
看着眼前這個須發逐漸花白的半百老者,陳旭心中竟然如同針刺一般劇痛難受,或許再過不到一年,眼前這個一統華夏的帝王便會死去,而聯想到前幾天扶蘇說過的話,陳旭感覺有一種發至心底的凄涼和無助。
生老病死,旦夕禍福,哪怕貴爲帝王,也沒有人能夠躲過去。
聽天由命麽?
陳旭手指微微顫抖了幾下,臉上卻露出一絲笑容輕輕撥動地球儀說:“陛下當初詢問臣這幅地圖爲何要做成圓球狀,臣當時說是爲了觀看方便,不知陛下還記得否?”
“自然記得!”始皇帝恢複開始的神情微微點頭,“難道太師将地圖制成如此形狀另有深意?”
“世界地圖來自天書記載,臣也不過是照貓畫虎記錄下來而已,然而臣說出來陛下可能不相信,甚至臣都有些不相信……”
“太師言說無妨,天書所記載,自然與我凡俗不同,無論何種情形,朕都信之無虞!”始皇帝似乎瞬間來了興趣。
“陛下,據天書所展示,我們生活的世界本是一個圓球,無根無由漂浮在漆黑宇宙之中……”
“嘩啦……”
“哐當~~”
陳旭話還未說完,始皇帝一下激動的站起來,手中的茶杯都掉落到桌子上,熱騰騰的茶水打翻濺落了一臉。
“陛下小心~”
守在門口的幾個内侍和宮女驚呼,陳旭也趕緊站起來。
“你等退出殿外守候!”始皇帝用袖子胡亂把頭上臉上擦了幾下,等内侍宮人全都退出紫宸殿并且将殿門關好之後這才滿臉驚恐的看着陳旭,“愛卿方才所言太過驚世駭俗,我等生活的世界怎會是一個圓球,這……這完全無法想象……”
“陛下!”陳旭苦笑拱手,“臣當初也和陛下一樣驚恐無助,但天書中的确是如此記載,臣畫世界地圖,也是先制作出這個地圖儀,然後才在布帛上畫出世界雛形,後來獻上地圖之時,爲了更加直觀和清晰,于是便将這地圖儀一起帶來鹹陽獻與陛下……”
陳旭将打翻的茶杯扶起來,用袖子胡亂将案桌上的茶水擦了幾下邀請始皇帝重新坐下,然後将地球儀擺放到兩人中間。
“臣當初與陛下探讨過太陽東升西落之事,山海經等一些古籍記載,太陽出于甘淵,墜于隅谷,然天書中從未有過這兩處之記載,臣搜遍地圖也不曾找到這兩個地方,而爲了弄清楚天書所載之地圖和華夏傳承之記載對應,臣還讓報館大量收集不同版本的山海經和古籍進行對照整理,甚至還向民間地理學家征求書稿,希望能夠找到一些蛛絲馬迹,如今數年研究下來,臣越發确信天書記載不曾出錯,我等生活的世界,或許真是在一個巨大的圓球之上……”
“這……這太過匪夷所思,容朕歇息一下,朕感覺有些頭暈……”始皇帝揉着額頭閉上眼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