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有西方安息國王安條克三世率兩萬大軍追殺大秦使團至極東城,因爲敵軍勢大,江琥據城而守,以五千兵馬抗衡三日,雙方互有損傷, 安息大軍退去追殺大月氏部衆,江琥因爲初到西方,情形不明所以沒有妄動,而是派出斥候四面打聽,因此送回來的急報之中還有一份粗略的地圖和當今西方諸國的大緻分布态勢。
大宛在東,康居在北, 安息在西,大夏在西南, 正南方爲身毒諸國,如今洗劫大宛的大月氏已經攻破大夏國都藍氏城,正與安息交戰。
西方諸國的消息第一次比較全面的呈現在大秦人面前,但讓所有人最爲感興趣的卻是另一個消息,那便是奉命出使西方諸國的李順使團下落不明,而讓疆域和人口不下于大秦的安息國王親自率兵追殺使團的原因,竟然是李順使團拐走了安息國王的未婚妻阿西娅公主。
阿西娅,極西三萬裏之外的蘇薩國公主是也,雙九年華,青春正茂,貌美無雙。
貌美無雙的贊揚不是别人說的,而是陰山侯江琥在急報之中親自寫下的。
雖然江琥沒有見過阿西娅,極東城的大宛人和來往的商旅也從未有人見過這個名不見經傳的公主,但這并不妨礙江琥腦補。
根據他對西方不多的了解和對李順使團的了解,若是這個阿西娅的容貌達不到無雙境界,李順這個蝦子是不會冒着被數萬安息大軍追殺的危險把公主拐走的。
眼下安息人雖然去找大月氏人報仇去了, 但攪動這場西方大戰的罪魁禍首便是李順使團,因爲追殺李順使團的三千安息禁軍就是被大月氏人在極東城之下剛成了滿地屍體,根據江琥在極東城打聽的消息,當時安息禁軍雄赳赳氣昂昂而來,不過半個時辰便被野蠻的大月氏一口氣追殺數十裏,聽說隻逃回去三百餘人。
說實在,安息人的憋屈江琥深有同感。
大月氏不過是當初月氏人一小撮逃脫的部衆而已,人數不過數千,然後在西域荒漠靠偷盜搶掠慢慢積攢下來一些實力,然後不知天高地厚的攻破了車師國都城,殺了車師國的國王,惹怒了駐守玉門的李信,于是一波剛過去,大月氏損傷過半,丢下了數十萬頭牛羊馬匹和數萬婦孺老幼之後逃脫升天。
這群乞丐樣的草原部族雖然在大秦面前每次都被打的像孫子一樣,但在面對西方諸國的時候,卻如同吃了金剛大力丸一樣,先是硬怼了康居國數萬兵馬,康居雖然占據天時地利人和之勢,竟然半點兒便宜都沒占到,眼睜睜放大月氏離開,而大月氏轉身就攻破了大宛都城,搶劫血洗不說,還一把大火将極東城焚毀,而這還不是最彪悍的,最讓江琥驚掉大牙的是,大月氏并沒有在大宛駐紮,而是帶着數十萬頭牛羊馬匹和數萬部衆再次連續轉場兩千餘裏,短短月餘時間便攻破了大夏國都。
此後大月氏與安息的戰争江琥沒寫,因爲打聽消息也需要時間,但這份落款時間是六月初十的軍函已經讓所有人眼界豁然大開兼且八卦之心熊熊燃燒,就連皇帝都不例外。
“陛下,李順使團出使西方諸國,竟然不遵法令擄走安息國君未婚妻,造成安息誤會,此事還需仔細安排,免得妄起刀兵!”有官員提議仔細應對這個特殊的外交事件。
中華乃是禮儀之邦,諸侯國之間互遣使團簡直是司空見慣之事,但使團偷國君老婆這種事還從未發生過,聽起來不光匪夷所思,而且還令人瞠目結舌。
不說沒禮貌,簡直是沒良心啊。
這種不要臉的事都幹得出來,完全把大秦帝國的臉都丢盡了。
更何況偷就偷了吧,你好歹也帶回來給我們滿朝文武和鹹陽百姓看看啊,到底是不是長得國色天香貌美無雙,如果是,那就便還算了,畢竟愛美之心人皆有之,人非聖賢孰能無過,偷漢子偷婆娘這種事也是司空見慣,但特麽的竟然眼下連使團也失蹤了。
按照江琥的推測,李順使團要麽是害怕被安息國王追殺躲起來了享受這個公主去了,要麽就是眼下已經被殺了,大秦使團全軍覆沒,棄屍在數萬裏之外的西方荒野喂了獅狼虎豹。
“劉侍郎此話不是白說麽,如今李順使團音信全無,說不定已經被那個安條子……”
“李中丞,是安條克!”旁邊有官員提醒。
“哦,對對,是安條克,說不定李順使團已經被安條克追上殺死了,兩國交戰尚且不斬來使,我大秦使團萬裏迢迢帶着禮物去出使安息,他們竟然追殺我們使團,是可忍孰不可忍,臣建議必須要給安息人一個強硬的姿态,讓他們知曉我們大秦的厲害,以後不可如此張狂!”工部右中丞義正言辭的站起來大聲疾呼。
“李中丞說的輕巧,安息距離我大秦遙遙兩萬餘裏,去一趟至少年餘,眼下江琥将軍距離最近,但也隻有區區五千兵馬,而且還是還未換防的老兵,兵刃糧饷都籌備困難,如何強硬?何況安息疆域不下我大秦,人口無數帶甲百萬,真的挑起戰端,隻怕大宛也保不住。”兵部有官員站起來反駁。
打仗這種事并非靠嘴,強硬的還需要有強大的實力才行。
不可否認,大秦如今兵強馬壯糧草如山,還有優良的鋼鐵武器甚至是火槍火炮太乙神雷,但這些都無法短時間轉運過去,而且如此遙遠的距離,來去路上的消耗簡直無法計算,這連身爲仙家弟子的清河侯都無法解決,一旦真的逞強去亮一下肌肉和安息來一場大戰,隻怕會是膠着數年的反複拉鋸戰。
如今十餘年的和平安甯下來,滿朝文武已經對打仗不抱太大興趣了,每天除開上朝之外就是看看報紙喝喝茶,聽聽歌舞泡泡曲園,這種美好的日子幸福而惬意,一旦和一個實力與大秦不相上下的西方大國開戰,這種美好的生活瞬息之間便要随風遠去了,三省六部各級官員勞苦奔波調配兵員役夫軍械糧草之外,說不定還有大量官員要随軍前去受罪。
這些還不是最主要的,大秦的許多官員都是在征服六國之戰的洗禮之中成長起來的,并不懼怕打仗,許多也還有戰場立功加官進爵的理想,不積極的主要原因還是距離太遠,敵人的信息太過模糊造成了一種心理上的不安。
爲了一支還未确定消息的使團起一場傾國之戰,鬼知道會出現什麽不可預知的結局。
更何況領袖群臣的左相清河侯不在京師,如今能征善戰的幾員大将靖武侯蒙恬、狄道侯李信、陰山侯江琥、北軍統帥楊熊,駐守嶺南的任嚣、趙佗等也都不在朝堂,甚至連被皇帝一直視爲大秦鎮國神器的上将軍王翦和通武侯王贲也接連去世,昔日威風赫赫的王氏三傑也隻留下了一個無權無勢的武城侯王離。
王離雖然也是頂級徹侯,頂着老爹和爺爺兩道光環,但在滿朝文武甚至民間百姓看來,王離和豪門貴族家的纨绔也沒太多區别,文不成武不就,更何況還有清河侯壓在他頭上,王離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也就是說,眼下的大秦看似人才濟濟,但其實不然,此時站在朝堂之上的除開一個兵部令尉缭之外,幾乎找不到一個能夠在軍事部署上出謀劃策的大将。
而尉缭如今七十有餘,已經年邁不堪重用。
武将青黃不接加上官員安穩享樂,這就是大秦眼下的局面。
滿朝文武嘀嘀咕咕,有的支持出兵,有的推薦再安排一支使團,還有的建議繼續等待江琥後面的軍報,更有的認爲李順使團不遵禮儀擄走安息國王未婚妻,挑起兩國之間的矛盾,有違使節禮法,要求重處等等。
始皇帝高坐龍椅,身穿冕服腰纏玉帶,腳踏赤舄腰懸鹿盧,略顯花白的頭發梳理的整整齊齊,冕旒垂珠巍然不動,臉色一如往日的平淡威嚴,手中捏着幾張麻漿紙,對于下方朝堂之上的動靜視若不見。
許久之後,等待文武百官的讨論聲逐漸安靜下來,始皇帝從軍報上收回眼神,習慣性的輕輕瞅了一眼旁邊空着的太師椅,微微歎口氣開口。
“諸位愛卿皆都言之有理,然使團畢竟關乎我大秦顔面,不得不顧,安息,不過蠻夷之邦而已,三千禁軍被大月氏流民擊潰,可見武力孱弱不堪一擊,即便是起傾國之戰,也不過數年既平,如今西域已是隆冬時節,來去殊爲不便,調配大軍和糧草也錯過最好時機,但所謂凡事預則立不預則廢,朕意圖一統天下,西方遲早都是我大秦掌中之物,豈能視而不見,傳朕谕令,東南西北戰區包括關中四營所屬将卒皆都悉心操練,六部署衙所屬之武器、軍械、幹糧、衣物、藥劑、馬匹等盡皆加快籌備,開春之後,朕要出兵西方,一舉蕩平安息……”
始皇帝威嚴的聲音在朝堂之上回蕩。
文武百官皆都嘴巴發幹心底惴惴,隻等始皇帝說完後許久,作爲領袖群臣的馮去疾才站起來躬身行禮說:“陛下,糧草軍械兵馬醫藥等軍備籌措不難,然此去西方萬裏迢迢,路途遙遠行軍困難,來去一次訊息通傳至少都需要半年甚至一年之久,信息不暢實乃兵家大忌,臣懇請陛下萬萬三思,切勿操之過急!”
“陛下,馮相言之有理,安息距離我大秦太過遙遠,如今靖武侯和狄道侯等常年掌兵之大将皆都不在京師,陛下何不召靖武侯回京師商讨再做決斷?”有官員站起來爲馮去疾頂帖。
“陛下,朝中領兵之将,非是隻有靖武侯,武城侯戰功彪炳,平東胡守北疆,臣以爲可以爲主帥!”有身穿錦袍的卿侯起身建議。
“武城侯?!”朝堂之上微微一陣騷動。
始皇帝平靜威嚴的臉色也突然一動,撚須沉吟片刻之後微微搖頭,“距離開春尚有數月,主帥之事朕自會斟酌,諸位愛卿先行統籌兵馬糧草,另安排甯王即刻啓程去大宛,随行之官員攜谕令通傳江琥将軍,務必細探西方諸國之地形兵馬,更要打探清楚我大秦使團的去向,生要見人死要見屍,西方諸國,膽敢犯我大秦者,朕必滅其國!”
“臣等遵旨!”文武百官皆都凜然應諾。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