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旭舉着玻璃燈罩的燭台靠近細看。
石匣長兩尺寬一尺高一尺,因爲被熏烤的已經變色,幾乎已經看不清楚材質本來的面貌,但還是能夠看的清楚上面雕刻的各種奇怪的花紋,古拙而别緻,一看就是一個老古董, 和大秦眼下的各種器物上裝飾的花紋完全不一樣,甚至還夾雜着不少奇怪的字迹,筆畫奇異簡練,陳旭用手擦掉一些煙灰仔細看了一下,感覺應該是甲骨文,但連續幾個字都沒認出來, 于是隻能作罷。
石匣保存的完好無損, 陳旭把燭台交給一個護衛之後親手抓住石匣兩邊的凹下去的部位咬牙往上一提,隻聽微微咔嚓一聲匣蓋被提了起來。
“呼~”陳旭在心裏微微松了一口氣。
不過等陳旭再次掌着燭台, 借着微弱的火光看清楚石匣裏面的情形的時候,感覺憋了許久的一口老血差點兒噴出來。
整個石匣裏面全都是黑乎乎的東西,被高溫熏烤之後似乎塌縮堆積在一起,的确還能看的出來一些成條成塊的形狀,應該是師宣口中碳化的三墳古易。
果然特麽的不好弄啊!
陳旭舉着燭台圍着桌子轉了好幾圈,甚至還試着伸手輕輕碰了一下裏面的碳化物,發現都凝結在一起,觸感比較堅硬,的确應該不是竹木之類的簡牍。
在陳旭觀察石匣的時候,水輕柔也拿着一個燭台進來,看見這個黑黢黢的箱子和陳旭滿臉嚴肅認真觀察的模樣,非常好奇的站在旁邊觀看一會兒之後說:“夫君,裏面的東西看起來都以燒壞,已經沒有用了!”
“嗯,的确是燒壞了, 但這裏面的東西非常重要,今日天色已晚, 明天一早安排人小心送回清河别院,等我有時間了慢慢弄……”
陳旭再次把石匣蓋子蓋上,吩咐兩個護衛再次将石匣放進木箱之後用粟草皮革都填塞好。
“夫君,這石匣看起來非常古老,裏面放的到底是何物?”陪着陳旭去後院洗漱休息,水輕柔忍不住好奇的問。
“娘子是否還記得當初在宛城遇到師宣的情形?”
“記得,這石匣和師院長有關?”水輕柔越發驚奇。
“嗯,這師宣祖傳有一部古易,傳說是是周文王賜給師氏先祖保存下來的,是最古老的易理之書……”
“三墳易典?!”水輕柔突然驚呼一聲站住腳步,手中的燭台都差點兒跌落到地上,一雙美目在昏暗的夜色和燭光映照下,散發着灼灼光華。
“不錯,當初虞大哥也是如此說,說師氏手中這部書就是傳說中的三墳易典,當初赤松子前輩還曾經想去找師氏借閱,但被拒絕,當初我答應殺死趙高幫師宣爲女兒報仇,于是師宣就答應事成之後把三墳易典送給我,不過師宣回祖祠去取的時候,失手打翻火燭将祖祠焚毀,這三墳古易也被一場大火烤成了這幅模樣,唉……”
陳旭忍不住再次長歎一口氣,水輕柔此時神情也慢慢恢複過來,默然矗立許久之後牽着陳旭的手說:“夫君莫要懊惱,輕柔聽說那三墳易典師氏從不外借,數百年來無數精通易理的大賢都想去一睹真容但卻從未有人成功過,師氏作爲三墳易典的守護者,必然有一些不能外傳的信條,這一場大火,恐怕并非蹊跷……”
“娘子是說是師宣故意燒的?”陳旭一下嘴巴張的大大的。
“這隻是我的推測,當初鄒衍與魯仲連爲易經中的一卦争論不休,二人皆都不能說服對方,于是相邀一起去太原尋找師氏,這件事傳開之後在七國都鬧的非常轟動,各國易學名士皆都紛紛前去一觀究竟,師尊當時正好雲遊在魯地,于是也忍不住前去,看看能不能借機觀看到三墳易典,那次足足有五十多位易學名家齊聚晉陽師氏祖祠,本以爲人多可以讓師氏就範,而當時師氏也的确不敢惹起衆怒,但又言說師氏組訓規定三墳易典不能輕易與外人觀,不然師氏恐有毀家滅族的劫難,但當時鄒衍卻怒斥師氏撒謊,衆怒難平之下師氏家主師墨不得已提出一個條件,那就是他彈奏一首樂曲,若是有人能聽懂他音律之中表達的意思,則師氏就把三墳古易拿出來衆人參詳三日,若是聽不出來就此作罷,而且這是唯一條件……”
“在這種情形之下,所有前去的易學名士也隻能答應下來,于是師墨當衆鼓瑟一曲,然後限時一個時辰,結果一個時辰過去無一人可以從音律之中猜出意思隻能紛紛遺憾離去,而那一次之後師氏便也家族四散,隻留下一些旁支照看祖祠,世人再去打聽,關于三墳易典之事就再無任何人知道消息!”
陳旭聽完哭笑不得的搖頭說:“師氏這個借口太爛了吧,他要胡亂彈奏一曲,何人猜得出其中的意思?何況音律表達的意思本就非常模糊,即便有人猜出來他們也能推說猜錯,這完全就是耍賴!”
“此事也的确有可能,但師氏身爲傳承日久的音律世家,對名節看得很重,當初那些易學名家中精通音律者也不少,若是師墨胡亂演奏肯定無法隐瞞,包括鄒衍和魯仲連在内,所有人聽完之後靜思一個時辰之後告辭離去,并未表示任何不滿,可見那首曲子并非胡亂彈奏,也并非沒有所指,隻是所有人都聽不懂罷了,而且在彈奏之始,師墨便說他演奏的曲子就是先祖從三墳易典之中推演出來的,并且還當衆展示了曲譜和一些祖輩的手稿,手稿上還有一些三墳古易當中的部分内容,而看過手稿之後,所有人都沒有再提出過任何疑問,就連師尊回來之後就閉關半年,在魯山推演看見的那些古易内容和音律,但出關之後仍舊歎息搖頭,從此再未提過三墳易典的事情!”水輕柔輕聲解釋說。
“赤松子前輩見過古易的部分内容,又推演過師氏的音律,那有沒有留下一些推演的手稿?”陳旭好奇的問。
“沒有,師尊閉關推演半年之後一無所獲,然後就再也沒有提及!”水輕柔搖頭。
“唉!”陳旭忍不住再次歎氣。
如今三墳古易被燒成這個逼樣,要想修複真的比登天還難,按照現在大秦的工業水平,估計數十年整出來一架飛機來真的都有可能,但要想把燒成了一坨焦炭的東西恢複出來,這個難如登天,如果赤松子當初研究半年留下來有些手稿的話,或許還能對照印證一下,至少可以推測出三墳古易上面記載的大緻是些什麽東西,眼下赤松子雖然還活着,但閑雲野鶴一般在名山大川之中雲遊不知所蹤,要找到人也比登天還難。
因此事到如今,無論是師宣失手打翻火燭燒了三墳古易也好,還是因爲謹守組訓故意将三墳古易燒毀也好,都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這份古老的典籍就此成爲了一箱子焦炭,從理論上來說已經幾乎沒有了複原的任何可能。
“夫君莫要太過傷神,天道自然,人有生死,物有得失,非人力所能掌控,三墳易典存世已經不知多少年歲,但所見者寥寥無幾,其中或許蘊含大道天機,但即便是重現人世,也未必有人能夠讀懂,就單單是現在存世的三卷易書就已經太過晦澀難懂,能夠精研者寥寥無幾,師尊都自言隻懂皮毛,我和幾位師兄跟着師尊學習多年,雖然時常坐聽教誨,但卻感覺連皮毛都沒有摸到,更何況俗世間的普通名士,百家門徒雖多,但真正讀懂三卷易書的恐怕萬不存一,在輕柔看來,時至今日,從易理中推演天機勘破大道的機會已經非常渺茫,時日越久,世人越發浮躁,易理終究會慢慢斷絕……”
水輕柔說話的語氣雖然平淡,但聽得出來非常落寞,還帶着一絲微微的凄楚和悲涼。
“娘子勿要傷心,就像你說的,一切順其自然罷,我并非是惋惜易學的頹敗,而是惋惜這份古老的典籍不能爲後人瞻仰而已,天色已晚,你我早些洗漱休息……”
陳旭将三墳古易的事抛到腦後,摟着水輕柔去後院洗漱安寝。
一夜無話,第二天一早陳旭便帶着石匣出城回清河别院,同時安排家仆給師宣送去十萬兌票的同時,順便詢問了一下當初師墨演奏的那份音樂圖譜和師氏先祖的手稿,但師宣卻回複說那份曲譜和手稿也都毀于祖祠的大火之中了。
至此,陳旭也覺得繼續追查沒有了任何意義。
無論師宣是不是忽悠他,事情已經如此,而且陳旭也相信師宣給他的的确就是被焚毀的三墳古易的原籍,師宣可能也是謹守家訓不願意讓師氏遭遇毀家滅族的災禍,因此幹脆放一把火燒了之後丢給陳旭,而陳旭作爲仙家弟子,若是能夠用仙術複原,那就不是他的責任了。
把石匣運回清河别院之後,陳旭命人在書房的院子内單獨收拾出來一間房間将石匣放在裏面,并且還從科學院和實驗工廠找來幾個能工巧匠前來幫忙參詳修複裏面的東西,但看着這樣黑乎乎一坨近乎于粘結在一起的焦炭狀物質,一群工匠皆都束手無策,而陳旭也不敢強行破壞,研究了幾天之後隻好讓一群工匠回去慢慢想辦法,而他也隻能抽空慢慢研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