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小時之後,等陳旭和陳平等人坐車到達城南門外的河灘之時,發現整個河灘上已經人聲鼎沸,黑壓壓的聚集了至少十萬的圍觀者,而城門處仍舊人流如同噴泉一般湧出來,喧嘩吵鬧之聲響徹數十裏, 甚至渭河對岸也聚集了無數人,有些爬在樹頂上觀看。
“侯爺,在陣仗是不是太大了點兒!”帶着禁軍護送大宛商人和十匹駿馬而來的陸嚣臉色略有些發白。
“唉,這看熱鬧的壞習慣的确該改一下了!”陳旭臉皮也輕輕抽搐着歎氣。
不過國人看熱鬧的壞習慣似乎幾千年之後還是如此,想改也改不掉,隻能等踩死幾個祭天才會有人明白看熱鬧的壞處。
等陳旭穿過圍觀歡呼的人群來到河灘上的時候, 平時人們無事賽馬的地方已經空出來一條約莫三裏長的比賽場地。
下馬下車,觀看場地, 一群王侯公卿湧上來寒暄問候, 等四周的情緒慢慢平靜下來之後,陳旭這才轉頭看着蒙雲等一群纨绔笑着說:“你們誰先來!”
“我先來!”蒙雲三下五除二脫掉長衫露出一身短打,白面如玉身材修長,颌下一叢黑須看起來英武無比。
“公子選哪匹馬?”一個跟随大宛商人而來的胡商幫忙翻譯。
“就這匹!”蒙雲一眼就相中了一匹通體雪白的駿馬。
“嗤嗤~~”
看見自己的缰繩被遞給一個陌生人,白色的駿馬瞬間就暴躁不安的打着響鼻,并且絲毫不顧蒙雲的安撫舉動,焦躁不安的尥蹶子表示反抗,而當蒙雲抓住馬鬃準備上馬的時候,甚至前腿離地一下站立起來不停嘶鳴,根本就不讓蒙雲爬到自己身上。
“聿聿~~”
面對如此暴烈的馬匹,蒙雲也不敢大意,隻能緊緊的抓住缰繩不停的安撫。
作爲一個喜歡賽馬和滑翔機等極限運動的纨绔,蒙雲這幾年通過博彩公司和蹴鞠比賽每年也掙數十萬錢,絕對算是纨绔中的高富帥,因此也舍得花錢, 自己府中養了七八匹好馬, 雖然比不上這大宛馬,但卻也都神駿異常,絕對是千裏挑一的品種,府上還專門請了一個相馬師,因此對于馴馬蒙雲還是有幾分心得體味,甚至來說還算是一個不錯的高手。
但這大宛馬和匈胡中原的馬畢竟不同,天生帶有濃烈的野性,即便是被大宛人馴養了很久,但面對蒙雲這個氣息完全不熟悉的陌生人,加上十餘萬人的喧嚣圍觀,此時這十匹馬都處于極度的緊張不安和焦躁之中,短時間想将其安撫下來完全做不到。
時間一分一秒流失,很快一個刻時間過去,隻見蒙雲圍着駿馬來回不停的折騰安撫,數次想爬上馬背都沒有成功,甚至還有兩次差點兒被高高揚起的馬蹄踢傷。
英俊的蒙雲此時看起來頗爲狼狽,頭冠都掉在地上,頭發披散衣衫散亂,渾身的汗水連衣服都浸透了。
“這馬果然性烈無比,看來雲哥兒無法成功也!”
圍在陳旭身邊的一群纨绔臉色都非常難看,有人歎氣有人搖頭。
他們這群人中,蒙雲的馬術至少排在前三,但眼下一刻時間過去竟然連馬背都沒爬上去,這一下将所有人打擊的不輕。
而就在蒙雲試着馴服白馬的時候,秦始皇在一群玄武衛的護送下登上城南門的城樓,片刻之後,聞訊而來的蒙毅馮去疾趙亥趙威等一群公卿王侯也都上了城樓,圍在始皇帝四周觀看。
“看來雲兒是不能成功了!”秦始皇舉着單筒望遠鏡觀看半晌之後放下來微笑着搖頭。
“這個逆子!”蒙毅臉皮抽抽着也把望遠鏡放下來。
對于駿馬,蒙毅的興趣可沒兒子那麽高,何況年紀大了也不喜歡幹太刺激的事,因此對于兒子整天不務正業騎馬遛狗整滑翔機這些活動,蒙毅打心裏充滿了怨念,而眼下通過望遠鏡,他看到自己的兒子竟然像個小醜一般在無數王侯公卿和鹹陽十餘萬百姓以及大宛人的見證下,足足一刻時間連馬背都沒爬上去,還弄的狼狽不堪的樣子,蒙毅臉色鐵青恨得牙癢癢。
今天蒙氏這個臉丢的有點兒大。
“嘿嘿,蒙大人何必生氣,聽我家二郎說,令郎馬術還是相當不錯滴!”站在旁邊的内史令齊宕幸災樂禍的開口。
“我也聽說蒙校令馬術不錯,在鹹陽玩馬的圈子名氣挺大,而且還頗懂相馬之術,不過這大宛馬的确神駿而且脾性暴烈,隻怕今日不能如願以償也!”工部令宰纮在旁邊爲自己的部下開解,但語氣也明顯很失望。
“哼,無功而受祿,老夫怕他自己都享受不起,左相的五百金豈是如此好拿的?”蒙毅冷哼一聲開口。
“五百金啊,二十萬錢,的确貴的離譜,普天之下也隻有清河侯能夠如此輕描淡寫的拿出來送人!”戶部令高騰感慨不已的搖頭。
“五百金不算,聽說大宛商人最開始賣一千金!”建成侯趙亥補充說。
城樓上一陣無比的安靜,就連皇帝的臉皮都微微抽搐了幾下。
如若是以前,始皇帝根本就不會爲錢财有任何所動,但自從上次因爲修建圖書館少府缺錢差點兒鬧的丢臉之後,他現在對錢有一種很深的怨念。
一匹馬一千金,價值四十萬錢,那麽十匹馬總價就是四百萬錢,超過一萬石糧食,這個代價眼前在皇帝看來,的确是有些大,不過這些馬的确神駿異常,哪怕是此時隔河岸邊還有三裏距離,但通過望遠鏡依舊能夠看得非常清晰,這些馬身形流暢肌肉發達,腿長脖長四蹄巨大,動作輕盈矯健而且渾身皮毛如同錦緞一般沒有一根雜色,比起爲他拉拽玉辇的駿馬來說還要神駿數倍,的确是天底下難得一見的神駒。
最重要的是方才聽玄武衛奏報,清河侯對此馬贊譽極高,不然也不會願意花大價錢來購買。
清河侯花錢雖然比較快,但一般也比較謹慎,從未聽聞他會胡亂花錢,而且花錢必然會十倍的賺回來,因此這十匹駿馬的價值應該要遠遠高于表面看到的價格。
“快看快看,蒙賢侄上去了!”
突然一個舉着望遠鏡的官員嚷嚷一聲,始皇帝等人齊刷刷舉再次起望遠鏡,果然看到安撫準備許久的蒙雲突然一個矯健的動作翻身爬上馬背,同時雙腿緊緊夾住馬腹,雙手死死的扣住了白馬的馬鬃和脖子,而突如其來的變故一下讓白馬狂躁起來,如同瘋狂一般在河灘上來回跳躍疾馳,甚至還急停下來尥蹶子直立,嘶鳴之中拼命想把蒙雲從背上甩下來,但蒙雲卻如同一塊牛皮糖一般粘在馬背上,雖然左搖右晃披頭散發看起來更加狼狽,但白馬卻并未成功。
“耶~~”
河灘上瞬間響起一陣熱烈的歡呼,無數人開始給蒙雲喝彩助威。
無論蒙雲平時如何纨绔,但眼下畢竟代表着大秦人的臉面,而且眼下不光有數十萬平民圍觀,城樓上還有始皇帝和一群王侯公卿,這個臉蒙雲丢得起全城的百姓和皇帝丢不起。
“咴~~”
白馬如同瘋狂一般在河灘上來回疾馳奔跑,劇烈的颠簸之下蒙雲感覺自己就像坐在狂暴大海之中的一塊小舢闆上一樣,不光被颠的頭昏腦漲而且連隔夜的飯菜都要被颠出來了,但此時卻絲毫不敢松懈和大意,隻能将全身的力氣都用在雙臂之上死死勒住馬脖子,試圖讓這匹狂躁無比的駿馬平息下來。
然而這大宛馬的耐力簡直堪稱魔鬼一般,就像一頭失控的小火車一般在河灘上來回沖刺急停尥蹶子站立,五分鍾之後就被颠到頭昏眼花的蒙雲稍微的一個松懈,砰的一聲,蒙雲被白馬甩下馬背,然後一雙巨大的前蹄高高揚起對着滾落在河灘上的蒙雲狠狠踩了下去。
“嗚~~”随着一聲尖利的口哨聲響起,隻見一個高壯的大宛人沖上去一把抓住缰繩,而白馬瞬間就安靜下來,沖着披頭散發爬起來的蒙雲打了個響鼻之後搖頭擺尾的回到了馬群當中,而一群馬立刻都圍上來互相挨肩擦背表示親昵和支持。
“唉~~”不光一群纨绔失望的搖頭,圍觀的十餘萬百姓也集體響起歎息聲。
城樓之上,始皇帝和蒙毅馮去疾等人也都歎氣搖頭,臉色都不太好。
站在河灘上的陳旭卻臉色平淡沒有半分的失望,反而有了更多的笑容。
他知道蒙雲的馬術很好,至少比他好無數倍,絕對算是一個合格的職業騎手。
實際上軍隊當中很少有烈馬,因爲軍隊講求的是集團沖鋒和厮殺,因此要求戰馬比較溫順聽話,性格太倔或者太暴烈的馬是不适合做戰馬的,因此世間許多真正有脾氣的好馬其實都藏在民間,被許多王侯公卿和愛馬人士收藏喂養,這些馬有諸多的優點,但也有很多的缺點,比如認生,比如不合群,比如咬人踢人等,不過一旦馴服之後對主人非常忠心,甚至在危急時刻還能救主。
蒙雲有幾匹好馬陳旭是很清楚的,也曾經騎過幾次,比自己府上的駿馬都要好,跑起來又快又平穩,而且令行禁止非常聽話,主要是陳旭對騎馬不太在行,雖然練習了這麽多年,但還是隻能騎别人訓好的那種比較溫順的馬匹,至于太野蠻暴烈的所謂絕世良駒,還要讓他自己去親自馴服,那個對他來說就要求太高了,一是他的身份不允許,不可能會讓他接觸這種危險的活動,還有就是陳旭自己也不願意,君子不立危牆之下,馴馬這種事自然隻能交給專門的馬夫去幹,他堂堂大秦左相兼兩個侯爺,絕對是不可能去幹這種事的。
最最主要的是,自從當初在河灘上被竹鸢扯下馬背摔傷之後,他已經有些微微的心理陰影了,一般出門連馬都很少騎,基本上都是坐車,而且幾個老婆也害怕他騎馬摔傷,每次騎馬出門幾個女人都會一直提心吊膽的等到他回來,幾次之後,陳旭爲了不讓一群老婆擔心,自己也很少主動騎馬了。
蒙雲雖然沒有成功馴服這匹白馬,但也印證了傳說中汗血寶馬的确是優良的品種,這種馬和匈胡月氏的好馬進行雜交一下,肯定很夠改善大秦的戰馬品種。
“妹婿,某失敗了!”蒙雲被幾個家仆攙扶着一瘸一拐的走回來,滿臉都是失落和不甘。
“嘿嘿,舅兄莫要怪我!”陳旭呲牙咧嘴的笑了幾聲轉頭看着一群纨绔,“你們誰還想去試試!”
“某來!”幾個人互相看看之後高老三站出來,三下五除二脫掉長袍,同樣露出一身短打,活動一下手腳之後指向一匹黑馬。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