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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雖然黃昏,但皚皚白雪籠罩的雁門關依舊比較亮堂。
作爲曾經抵抗匈奴的邊境關隘,被後世譽爲天下第一關的雁門關依山而建,形成一座巍巍雄關,高聳的城牆随着山勢起伏蜿蜒,一座座烽火台聳立在最高的山嶺之上, 十丈高的關隘如同一座閘門一般坐落在峽谷之中,死死扼住了中原通往塞外草原的通道。
昔日趙武靈王爲了強盛進行改革,胡服騎射大敗林胡和婁煩,建雲中、雁門、代郡,築雄關防禦草原遊牧民族的襲擾,後李牧奉命鎮守雁門防禦匈奴,導緻匈奴始終無法突破雁門關而不得侵犯中原, 再後來, 李牧率領大軍兵出雁門關,大破匈奴十餘萬騎,導緻匈奴數十年不敢南犯,讓趙國獲得了空前的發展良機,迅速崛起成爲戰國七雄之一。
而在數年前,蒙恬同樣指揮大秦精銳馬卒兵分四路出關,雁門就是其一,一戰而定匈奴,至此将關外草原也納入大秦版圖,如今劃入代國,昔日匈奴所占之地,皆都成爲了大秦諸侯,中原從此再無匈奴禍患。
如今的雁門關,已經失去了往日的軍事價值,西北三十萬大軍裁撤隻剩下六萬,由武城侯王離執掌, 六萬兵馬分散駐紮于昔日燕趙邊境的各長城關隘,而北軍大營就設置在雁門關外的婁煩縣。
此時的雁門關高聳的城牆之下,皚皚白雪之中, 無數憤怒的民衆手持刀槍棍棒聚集在關口附近對着城牆上呼嘯呐喊,要求關守懲治殺人兇手,人數已經達到萬餘,而且遠處還不斷有人陸續彙聚而來。
而城關的城牆上下,關守陸榮,關都尉趙豹正帶領守關的兩千餘将卒弓弩張開嚴陣以待,兩邊的長城之上也有無數民夫正在兵卒的呵斥之下來回奔跑搬運弓箭和武器。
而看着城牆之下咆哮呼喊的憤怒民衆,陸榮和趙豹皆都臉皮扭曲,他們從未想到因爲當初小小的一件事,竟然導緻趙地民衆爆發了如今如此大的暴亂。
雁門關作爲抵禦外族入侵的關隘,設計的就是對外不對内的防禦措施,高牆箭垛和雁字型城牆皆都是迎着草原的方向,而内城除開一座軍營之外,就是堆積大量軍械和糧草的倉庫,如果此時這數萬憤怒的民衆沖入軍營之中,将軍械糧草奪去,則後果不敢設想,在這個全民皆兵的年代,數萬拿到大秦制式軍械的民衆瞬間就會成爲一支武裝大軍,然後憑借區區守關的兩千将士,絕對無法抵抗。
而一旦這些人占領了雁門關,哪怕是武城侯明日率領戍邊的大軍趕到,也會被阻攔在雁門關外。
那樣雁門關将第一次成爲了防禦國内大軍的城關。
天色越來越暗,城關上下都是熊熊燃燒的火把,火光染透方圓十餘裏的區域,而更遠處還能隐隐見到數十裏外廣武縣城的火光和吵鬧的聲音。
守城的兵将心驚膽戰,而聚衆圍堵而來的民衆也越來越逼近軍營,甚至城樓上的兵将都能看見火光照耀下那一張張憤怒咆哮的面孔。
“王離縱兵爲匪,壞李牧将軍祠廟,諸位随我沖進軍營搶奪軍械,明日與王離決一死戰,勢必要出這口惡氣爲将軍報仇!”匪民之中,爲首一個身材魁梧的中年大漢舉起手中一杆鐵槍怒吼。
“沖進去,明日與王離決一死戰,爲李牧将軍報仇!”大漢身邊,幾個同樣身體高壯的男子各自舉起手中的武器咆哮。
“殺殺,爲将軍報仇雪恥!”上萬民衆揮舞着手中的刀槍棍棒怒吼。
“殺~~”
大漢手中長槍往前一指,上萬暴民瞬間而動,呼嘯呐喊着撲向軍營。
“弓弩,射~~”随着幾聲牛角号聲響起,軍營之中有将領發出怒吼,躲在營牆和盾牌之後的弓箭手長身而起,拉開長弓将鋒利的箭矢射出去。
陰暗的雪光映照下箭矢橫飛,伴随着一聲接一聲的凄厲慘叫,沖向軍營的暴民成片成片的栽倒下去,但這并沒有阻擋住暴怒的民衆,在如同喧嚣的呐喊聲中,上萬民衆在夜色下如同一股黑色潮水一般往軍營淹沒而去。
“轟~”木質的營牆栅欄被撞開一個口子,憤怒的暴民沖入了營地之中,爲首一群手持鋼鐵長槍和武器的匪徒明顯武功高強,長槍大劍四周橫掃,一個個兵卒被砍翻挑飛出去,很快營地中就空出來一大片區域,更多的暴民沖入了軍營之中。
“守住,一定要守到王離将軍的援兵到達!”城關之上,關守陸榮對着都尉趙豹怒吼。
“随本将殺退匪徒!”趙豹嗆的一聲抽出腰間的大劍,帶領城牆上的兵卒順着樓梯沖了下去。
兩千守關的兵卒,上萬暴亂的民衆,在狹小的雁門關内展開了血腥的厮殺。
一場戰鬥進行了足足一個時辰,民衆死傷數千,到處都是屍體和哀嚎之聲,皚皚雪地上已經被染成了一片紅色的泥濘之地,丢棄的火把點燃了房屋草垛,騰空而起的火光染透半邊天空。
兩千守關将卒也死傷慘重,在城關之下橫七豎八丢下數百具屍體退守城關,整個軍營已經被暴民完全占領,大量的弓弩刀槍被民衆從倉庫之中取出來開始武裝,大量的糧食馬匹都被暴民搶奪征用。
得到了精良裝備的暴民開始組織弓箭手攻擊城關,因爲這種對外不對内的建築格局,城關基本上處于無險可守的地步,沒有城門,沒有玄關,沒有拒馬栅欄,而且還有數條台階直通城牆之上,在暴民瘋狂的攻擊之下,守關的兵将隻能拼死防守反擊,時間持續到深夜,城牆之上弓弩箭矢用盡,在暴民的瘋狂壓制下已經無法形成有效的反擊,大量暴民開始順着台階沖擊層樓,整個雁門關内血流成河,屍體在層關之下堆積厚厚一層。
“快守不住了,恐怕堅持不到天亮,快想辦法……”趙豹渾身浴血的沖到城樓之上大吼。
“陸大人,趕緊點燃烽火台向武城侯求救吧!”逃到此處避難的廣武縣令伏蕤在旁邊驚恐的開口。
“來不及了,開城門出關,直接去軍營向武城侯求助,不然今天我等都會死在這裏!”關守陸榮臉色極其難看的說。
“棄關……棄關乃是死罪?”趙豹臉頰扭曲的看着陸榮。
“哼,此事本就是王離惹出來的禍患,眼下匪徒已經拿到武器甲胄,剩下不到區區千人如何防守,棄關固然是死罪,但這件事終歸不能全部推到我等身上,罪魁禍首乃是王離,速走!”陸榮拂袖轉身,在一群親衛的護送下往城門而去。
“陸大人等等下官!”廣武縣令也趕緊跟了上去。
“棄關,撤退~”看着陸榮如同被狗攆一樣倉皇的背影和尾随而去廣武縣令,趙豹咬咬牙發出撤退命令,伴随着幾聲低沉而悠長的号角聲,守官的将士很快都放棄抵抗,蜂擁往城門而去。
很快暴民沖上城牆占據城樓,兩邊的城牆也都被占領,在匪首的指揮下,洞開的城門被重新關上,此時雖然天寒地凍,但還是有無數的民衆從廣武縣城的方向而來,将城關上下包圍的嚴嚴實實,并且點燃草料栅欄取暖,搜尋武器盔甲武裝自己,準備明天和增援而來的王離決一死戰。
自從去年三月王離縱兵搗毀靖邊寺之後,趙地民衆這口積蓄許久的惡氣終于爆發出來。
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懼之。
在官兵勾結和王離的強勢壓力下,本來就桀骜不馴對大秦充滿了仇恨的趙地民衆,終于用他們的血性劫持了這座趙國民衆心目中的衛國雄關。
轉瞬之間一夜過去,随着天色明亮,天邊一抹紅霞越來越亮,當一輪紅日升起,亮麗的陽光照耀雁門關的時候,鮮血淋漓遍地屍體的城關之上,無數身穿甲胄手持大秦制式刀槍弓箭的暴民已經密密麻麻站在了城關和兩邊的長城垛口之上。
“嗚~~嗚~~~”
雁門關外層層疊疊的崇山峻嶺之外,一聲接一聲的牛角号聲隐隐傳來。
十餘裏之外,一支精銳的大秦騎兵正踏碎皚皚冰雪往雁門關疾馳而來,馬蹄聲奔湧如雷,大地都在跟着微微震動,堆積在山嶺樹木上的積雪,在震動之中噗噗啦啦不斷往下跌落。
大軍最前方,一個身材魁梧頂盔掼甲的青年将軍,腰懸大劍颌下一叢短須,眼神睥睨神情倨傲,臉色帶着一股凜冽殺氣。
青年将軍身邊跟着昨日棄關而去的雁門關守陸榮、關都尉趙豹和廣武縣令伏蕤。
青年四周圍聚着一群膀大腰圓的護衛,腰懸大劍身披皮甲,看起來殺氣十足,而如果陳旭在的話,一定還能認出來幾個,就是王翦曾經的貼身侍衛王三王四王五王七等人。
“大将軍,如今匪徒已經占領雁門關,如若不能奪回,我等恐有大禍臨頭也!”陸榮臉色蒼白的騎在馬上說。
“區區一群匪徒,何敢與我大軍相抗,奪回雁門關易如反掌耳,陸關守勿要擔憂,本侯一定親自斬下這些匪首的頭顱,李牧……哼哼,敗軍之将何敢言勇,昔日趙國也不過爾爾,如今又能如何!”王離冷哼。
“是是,一群亂匪而已,何敢與大将軍抗衡!”陸榮和趙豹伏蕤皆都一起拱手拍馬屁。
“少将軍小心,此次暴民突然襲擊廣武縣城和雁門關,明顯是籌備策劃已久,如今他們又得到雁門關諸多弓弩甲胄和馬匹糧草,可守可攻,千萬不要輕敵!”王五撥馬走到王離身邊低聲說。
王離微微點頭之後輕蔑的說:“當初本将在遼河一戰,斬殺東胡數萬人,區區數千匪徒何懼哉,我自有主張!”
“是!”王五臉皮微微抽抽了一下退後,與王三等幾個同伴互相看看之後,臉上露出無可奈何之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