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旭目送禁軍将敖平和商塗直接拖走,忍不住對蒙毅這個老帥哥産生了一絲恐懼之心,心裏也微微有些發毛。
俗話說有仇不報非君子,但蒙毅爲兒子報仇的手段也太毒辣了,隐忍了一年多,然後爆出大招直接一擊必殺,将敖氏三族統統都埋了。
朝堂之上寂靜無比,所有人都驚恐不安的不知道該怎麽辦,站在旁邊的趙高頭顱低垂,但卻拳頭緊握身體微微顫抖,牙齒碰的咯咯作響。
“趙太仆,你是不是不舒服?要不要先回府休息?”
陳旭此時心情也舒暢不少,忍不住關心一下自己最大的敵人,聲音不大,但整個朝堂卻聽的清清楚楚。
“多……多謝清河侯關心,高……高尚好,隻是有些冷……冷……”趙高根本就不敢擡頭,如果此時擡頭,所有人都能看到那他張因爲極度驚恐而扭曲的臉。
“呵呵,那就好,天氣寒冷,莫要受了風寒!”陳旭皮笑肉不笑的退回到自己的椅子前面。
“幸虧蒙卿替朕查出這兩個亂臣賊子!”秦始皇此時心情也慢慢平複下來,臉色雖然依舊冰寒,但語氣卻平緩許多。
“多謝陛下誇獎,此乃臣之本分!”蒙毅行禮之後面無表情的也退到自己的座位旁邊。
“馬騰,這次你配合清河侯查出商骐等人禍亂工廠之事,還爲朕挖出了兩個叛逆之徒,朕要賞你,說,你想要什麽賞賜?”秦始皇看着還跪在大殿下方的馬騰說。
“陛下,草民想……想求……”馬騰激動的擡起頭,說話之時偷偷的看了陳旭一眼,看着陳旭輕微搖頭,趕緊把要說的話咽了回去,改口說,“想求陛下許一個官職!”
“準,你先還家靜候消息,明日便會有谒者去你府上宣朕的谕令,雖然你叔父馬伯淵犯罪,但與你無幹,以後盡職盡責便是!”
“多謝陛下!”馬騰熱淚盈眶的叩頭之後在谒者的帶領下離開大殿。
“陛下,匠作少府乃是國之機樞,一日不可無主,還請陛下選任賢能,不然恐怕下面的署衙亂作一團!”一個五十多歲虛發花白的半拉子老頭兒站起來說。
“右中候說的不錯,臣附議!”
“臣附議!”
幾個官員都陸續站起來爲老者頂貼。
秦始皇微微點頭之後看向兩個丞相,馮去疾站起來拱手:“右中候宰纮老成持重,乃是兩朝老臣,可以爲令!”
“臣附議,同時臣推選清河侯暫領左中候之職,這樣可以親自協調科學院和匠作少府的人手,不至于再次出現今日之狀況,免得壞了陛下的大事!”李斯也站起來說。
“準~”秦始皇沒有絲毫的猶豫便一口答應,兩位丞相的答案完全符合他的胃口。
“多謝左相,多謝陛下!”陳旭挨着給秦始皇和李斯行禮。
說實在,陳旭有些驚訝,不知道爲何李斯會突然頂他一下,讓他當上匠作少府的二把手,雖然他并不想當官,但有了這個職務,的确就像李斯所說,以後協調工匠和人手便少了許多掣肘,選人用人都可以自己說了算,再也不用擔心有人暗中下絆子了。
接下來的朝議,陳旭也沒有了太多的興趣。
今天能夠将一群在工廠和科學院搗鬼的人全部清除掉,其實陳旭已經非常滿意了,但卻不想自己的一番舉動,反而成全了蒙毅這個老狐狸,直接借這個機會祭出大招将匠作少府的兩個BOSS都幹掉了,而且順便自己也升了一個不算太小的官,可以說自己才是這次朝堂之變的最大獲益者。
老狐狸啊老狐狸。
陳旭坐在椅子上聽着朝議,滿腦子都在回想剛才蒙毅用九族賭命的一番激烈交鋒。
關于商塗和敖平的身份蒙毅應該早已察覺,但因爲沒有一個很好的時機和借口,所以也就一直遲遲未曾把這個消息捅出來,因爲如果平日無根無由拿不到敖平的任何痛點貿然祭出這張敖氏祖訓,恐怕秦始皇也不一定會處置的這麽嚴厲,畢竟光憑一張紙一句話,可以有諸多解釋,因爲這敖氏祖訓的這八個字意思非常古怪,既不符合眼下這個時代的特征,又無任何謀逆的直接意思,因爲最後是一個翻字,而不是一個反字,一字之差,可以說意思迥然不同,因此想光用這八個字就搬倒一位勤懇工作的九卿,肯定不會那麽容易,或者說就算是搬倒了但卻沒辦法一腳踩死,恐怕後面還會生出許多波折。
而剛好這幾天工地之中連番出事,自己暗中打探的事情也和敖平商塗有密切牽連,加上昨日在工廠看過打造出來的新式馬具和武器之後秦始皇對對工匠的賞賜也不同尋常,幾個工匠而已,竟然被賞爵,而且還賞馬賞奴仆,這在大秦來說還前所未有,也就是說工廠研制的東西,已經讓秦始皇對掃平匈奴開始躍躍欲試。
而秦始皇最害怕和最痛恨的是什麽?
那就是謀逆和造反,所有膽敢破壞他帝王基業的行爲都隻會有一個下場,那就是死。
于是蒙毅在看到陳旭和馬騰将敖平逼到角落之後,直接二話不說,用三族性命做擔保,狠狠的踩上一腳,憑借他對秦始皇心思的洞悉,用一張莫須有的拓紙徹底将敖平砸成了肉醬。
陳旭甚至有些懷疑這八個字就是蒙毅這個老狐狸爲了搬倒敖平憑空杜撰出來的。
陳旭還有一種更加古怪的感覺,那就是這八個字或許跟自己一樣,來自另一個時空。
要不然敖氏怎麽會有如此格格不入的一條奇怪祖訓。
至于敖平和商塗是不是墨家門徒已經不重要了,即便是,按照秦始皇的性格也不會将二人殺掉,最多革去官職永不錄用罷了,但一個可能帶有反心的墨家門徒就完全不一樣了,必須死,死的越幹淨越好。
特麽的夷三族啊!中國特色的殘酷刑法,這可是商鞅首創,然後自己一家做了這條法令的嘗試者,也算是死得其所。
而在中國這種一家族爲單位的文明發展過程中,後面慢慢發展出來更恐怖的衍生刑法,誅五族,誅七族,發展到隋唐還有誅九族,甚至聽說還有誅十族的。
而且他還突然想起一個令人哭笑不得的古裝電視劇,有一個皇子造反,結果帝王大怒,要發聖旨将皇子誅九族,結果被頭腦還比較清醒的大臣阻攔了,不然聖旨一出,皇帝第一個就要把自己的腦袋砍下來,因爲他是皇子他爹。
腦海裏亂七八糟的想着,陳旭突然感覺有人戳了自己一下,惶然回過神來,就看見李斯還在用笏闆戳自己的胳膊。
“哦,李相何事?”陳旭趕緊小聲問。
“清河侯,陛下在叫你!”李斯滿臉詭異的表情看着他。
“啊!”陳旭趕緊站起來對着秦始皇行禮,“陛下恕罪,臣剛才在想别的事情!”
滿朝文武皆都無語的看着陳旭。
秦始皇卻似乎來了興趣,臉上帶着笑問:“方才清河侯在想何事?”
“臣在想如今鋼鐵已經冶煉成功,鋼鐵器械的打造也有工匠開始熟悉,但如果想要快速推廣的話還需不少時日,如果按照以往的方式可能需要三五年時間才能通行全國,因此臣準備在民間征集一些精通撰文和制圖的工匠、術士等将鋼鐵冶煉和打造方法編寫一部書冊,然後印刷出來通行天下,這樣全國的銅鐵作坊就能很快熟悉,也能快速培養大批工匠,順便也把臣以前研制出來的曲轅犁、耧耙、橫耙、獨輪車、鐵鍬、鐵鋤、鋼鋸等工具,以及石磨、蒸籠、鐵鍋、熬糖、造紙、制醬、榨油等生活用品,還有饅頭、面條、水餃、豆腐、豆芽等食物的制作方法也彙編成冊散發全國郡縣鄉鎮,讓全國的百姓都能快速認識和了解,各地工匠也可以仿照制作,這樣我大秦黎民百姓都能快速的用上這些東西,也能夠感受到陛下對子民的關懷,必然感恩戴德也!”
“原來清河侯殚精竭慮是在考慮這些,朕準了,不過朕聽聞雕版印刷頗爲耗時費力,這麽多東西要全部弄出來恐怕也要耗費不少時日,我知道清河侯一片拳拳之心,但也不用如此心急,剛才朕就是想問你,朕準備開始大量建造煉鐵爐和打造馬具和兵器,需要清河侯替朕統籌安排,你看在何處比較合适,需要多少工匠,需要多少錢财,需要多少刑徒和工奴?”
“陛下是準備攻打匈奴?”陳旭忍不住眼神一亮。
“不錯,昨日見過新式的馬具和兵器,也得到李信和趙佗兩位将軍的盛贊,朕準備快速組建一支至少萬人的新式馬卒,開春之後先掃平河南之地!”秦始皇點頭。
陳旭在心裏默算了一下拱手說:“陛下,萬人的馬卒裝備要在三四個月内備齊的确困難,光是鋼鐵就需要二十萬斤左右,制作馬鞍的皮革也需要數萬張,還需要大量的人手采挖煤鐵礦石,以及大量熟悉冶煉、鑄造、木器、制革的工匠和幫工,如今正是寒冬時節,倉促之下要召集起來困難重重,即便是能夠召集起來,要完全熟悉制作又需要至少月餘,因此臣建議最好籌備一年時間,這樣臣能夠保證至少裝備出三萬新式騎兵,等到明年入秋之後再一鼓作氣直接殺到河北!”
秦始皇臉色略有些焦慮的搖頭:“河南之地就是朕的心腹大患,數十萬匈奴在此遊牧數百年,擊而四散,退而複來,如同惡狼一般對我大秦虎視眈眈,不斷的侵擾我西北諸郡,何況如清河侯上次所說,朕安排了三十萬大軍駐守西北,還有百萬降卒不斷加固修建城牆,每日消耗就是一個無底洞,隻要一想到可以将這些野蠻的匈奴殺死,朕便心急如焚寝卧不安,因此朕無法再等待一年!”
“宣朕谕令,征調刑徒和民夫加速開挖煤鐵礦石,從即日始,朕全權委托清河侯打造新式馬具和兵器,天下匠奴皆都受其調配,膽敢無故拖延者重處,明年三月前,朕要看到一支萬人鐵騎,朕要趁匈奴的牛羊馬匹等牲畜大量産崽無法快速移動之時掃平河南之地!”秦始皇站起來大聲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