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邳是一座古城,夏朝時候有個下邳古國,春秋時期宋襄公修了城牆,戰國時期齊威王封鄒忌于下邳,因此下邳還算繁華,人口數萬。
因爲青徐兩地自古被稱東夷,和代表中原的商周文化有很大的區别,加之靠近沿海,人們無論是生活習慣還是服飾都和中原地區也有很大的區别,遠古時候主要靠捕獵爲生,弓箭據說就是夷人發明的,因此造字的時候,夷這個字就是一個人背一把弓的樣子。
東夷追尋至遠古是颛顼和後羿的後代,和越族一樣,族群衆多。
論語有記載,東有九夷:一玄菟、二樂浪、三高骊、四滿飾、五凫更、六索家、七東屠、八倭人、九天鄙。
由此可見東夷不僅僅包括黃河下遊的齊魯地區,還包括了遼東和朝鮮半島甚至是日本列島,都被劃做東夷範圍。
陳旭這是穿越來大秦之後第一次出遠門,自然也對沿途風光感覺到無與倫比的驚奇。
後世人描寫秦朝武力如何強大,但卻很少去描述秦朝人民的生活情況,這一路行來,落入陳旭眼中的除開破爛和窮困之外,他再也找不到第二個詞語來形容。
沿途所見,無論城鎮村寨,皆都是竹木泥石構成的低矮茅草房,與他當初在小河村、清河鎮或者雉縣看到的沒有太大的區别。
而沿途所見之民夫走卒,也都衣衫褴褛黑瘦不堪,這種在陳旭看來一貧如洗的生活狀态,完全對不起大秦帝國這個偉大的名字。
窮啊!怎麽會這麽窮!
走在下邳古城之中,看着兩邊低矮的茅草房,陳旭忍不住在心裏不斷感慨。
低矮不過兩丈的土石城牆已經非常陳舊,縱橫交錯三五條街道,其實就是一個比雉縣大不了多少的縣城,遍地都是泥土和荒草,街上石闆都沒有,地面坑坑窪窪,偶爾有牛車馬車颠簸着搖晃而過,車軸摩擦發出嘎吱嘎吱的。
陳旭一行人皆都衣衫怪異騎着高大的駿馬,而且還都帶着刀劍,而且馬背上還蹲着一隻猴子,王五等人的馬鞍旁邊甚至還挂着弓弩,一看就屬于那種可以橫行霸道的品種,因此當他們這群人出現在下邳城之中之時,不光引來了無數人驚奇的圍觀,還引起了街上的一片混亂。
穿過一條狹窄的小街之後眼前出現一條小河,寬不過三丈,兩岸也是荒草重生,一座小石橋架在小河之上。
“大叔問一下,這條河可是叫沂(yí)水?”陳旭在橋頭下馬之後拉住一個文士裝扮的中年人拱手行禮。
“小郎君,此河正是沂水!”中年人也趕緊行禮說。
陳旭松了一口氣。
下邳很小,一路穿城而過就隻有這一條小河,而且的确叫沂水,那麽眼前這座橋必然就是黃石公專門等候張良的圯橋了。
不過他轉頭四周仔細的張望了好幾圈,也沒見到一個粗布短袍的老翁。
“估計張良和黃石公都還沒到?”
陳旭在心裏推算了一下,英布從大梁得到消息回到小河村花了六天時間,然後他們從小河村到下邳用了十天時間,也就是說距離張良刺殺秦始皇前後也不過半個月的時間,加上如今秦始皇的命令已經通傳天下大索逃走的刺客,因此張良此時應該還如同喪家之犬一樣東逃西躲,估計等跑到下邳來還需要不少時間。
“走吧,先去找地方吃飯!”
陳旭帶着虞無涯和英布幾人把這條小河四周和石橋挨着看了一遍,然後牽着馬在附近找到一個腳舍歇息吃飯。
飯菜很簡單,味道也不好,粗糙塞牙的麥飯加上一些水煮的肉食和野菜,一頓飯吃的幾個人如同吞毒藥一樣,但一路上前來都是這種生活水平,因此也隻能暫時忍耐。
“店家!”吃完飯陳旭把腳舍的店主叫了過來。
“小郎君何事?”店主是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人,須發有些花白,神情也很小心翼翼,主要是陳旭這群人的氣場太足了,而且穿的衣服也怪異無比,除開英布之外,清一水的長褲皮帶T恤,外面還罩着一件風衣,就像外星人一樣。
“你這裏最近可曾見到行爲可疑的年輕人?”陳旭笑着問。
店主心說你們一群人就是老子幾年來見過的最可疑的人了,但這句話他可沒敢說出來,而是趕緊笑着搖頭:“莫說是我們腳舍,就連城中最近都未曾見過神态可疑之人來往!”
“你如何知道?”陳旭好奇的問。
“呵呵,我們下邳乃是窮鄉僻壤之地,不是緊鄰大城,更不是東來西往的要沖,城中攏共數兩千來戶,腳舍也隻有三五家,平日來往的人也不多,如若有形迹可疑的陌生人,自然很快就會有人知道!”店主趕緊笑着解釋。
“嗯,有道理!”陳旭捏着下巴想了一下,“你這腳舍一年賺多少錢财?”
店主愣了一下苦笑着說:“莫說賺錢,能夠保證一家老小生計就算不錯!”
“既然這樣,你把這腳舍借我用一段時間,我每天付給你五十錢,你看如何?”陳旭問。
“啊?”店主張大嘴巴有些發愣,似乎完全沒明白陳旭的意思。
“放心,我們具都是正經人,這是我的戶籍牌!”
陳旭從身上掏出自己的一塊小木牌遞給店主,“你這腳舍借我用一段時間,或許半個月或許一個月,放心,我們不會弄壞你的物件,如果弄壞都照價賠償,人馬吃喝也都正常付錢,你們一家還是在店内照常居住經營,一切收入都歸你們自己,我們隻是借這個地方等一個人,一旦等到就會離開,而且你對下邳比較熟悉,也可以幫我們關注和打聽一下是否有陌生人出現,如果确認是我們要找的人的話,另外還有五百錢的酬金!”
“好好!”看過陳旭的身份牌,聽完陳旭的話之後店主連連點頭,而且驚喜的有些合不攏嘴。
“那就好!”陳旭笑着讓王五去褡裢口袋取來一千五百錢拿給店主,“這算是我們第一個月的定金,如果不到一個月就全部歸你了,如果超過一個月,我們再結算,你先去幫我們找幾件當地人穿的舊衣服,我們要簡單的裝扮一下充作腳舍的幫工和廚工,從今天起,你這個腳舍就歸我們管了,對了,此事切莫傳出去!”
“放心放心,小郎君放心,我們絕對不會洩露出去!”店主歡天喜地的帶着陳旭等人去後院,把一家老小全部都叫出來與陳旭見面。
兩個兒子,兩個女兒,最小的十三四歲,最大的已經二十多了,衣服雖然都是補丁打補丁,但都還算趕緊整潔,和大街上那些衣衫褴褛又黑又瘦的普通鄉民看起來還是區别很大,然後還有一個中年婦女,體态略胖,相貌普通,就是典型的大秦婦女形象,除此以外竟然還有一個六十多歲須發銀白的老太太,是店主的老娘。
一家人都萬分緊張和膽怯的看着陳旭和跟在後面挎劍的王五等人,拘謹的大氣都不敢出。
店主把陳旭的要求說了一遍,然後就讓兩個兒子出門去尋找一些寬大的舊衣服回來,接着又讓自己的老婆和兩個女兒帶領陳旭等人安排馬匹和住房,一通忙碌下來已經是晚上了。
“恩公,你千裏迢迢的帶着我們來這個破地方到底想幹啥?”晚上睡覺的時候,虞無涯終于問出了心底埋藏了十多天的問題。
從清河鎮出發開始,這個問題就一直萦繞在他心頭,但秉承着陳旭一貫的神秘感和他并不多話的作風,他一路上都沒問,當然王五幾個和英布也沒問,但眼下陳旭竟然躲到這麽一個窮鄉僻壤的小城中開腳舍,這麽古怪的舉動讓他再也忍不住了。
“你當初在鹹陽見過你大師兄和張良在一起,那個張良你一定還認得吧!”陳旭洗完腳躺倒床上問。
“自然認得,我當初離開鹹陽還是他幫忙找的商隊!”虞無涯點頭。
“我這次就是爲張良而來!”陳旭望着黑黢黢的茅草屋頂說。
虞無涯愣了一下說:“恩公,您找張良幹什麽?而且何必要跑這麽遠,那張良是韓人,您要找他直接去新鄭和大梁說不定很快就能尋到!”
“你不懂,我需要在一個合适的機會一個合适的地點找到他才行,英布帶回來的消息你已經知道了吧,秦始皇在博浪沙遇刺……”
“您是說刺殺始皇帝的是張良?”虞無涯驚呼一聲坐了起來,一雙眼睛在黑暗中閃爍着微微的白光。
“不錯!”
“您是如何知道的?”虞無涯驚疑不定。
“天機不可洩露!”陳旭賣了一個關子。
“嗯,此事一定十有八九,是我沒想到而已,當初大師兄和張良就在鹹陽商讨刺殺始皇帝的事,看來他們籌劃之後在博浪沙動手,可惜可惜……”
虞無涯連連搖頭歎息,“可惜那皇帝命大福大竟然逃脫了,不然一下被那大力士用鐵錐砸死了多好,恩公就可以起兵造反了!”
陳旭翻個身不想和這個二貨說話了。
造反……特麽的造反這麽容易嗎?
而且造反成功了又怎麽樣?
除開殺戮之外,天下依舊是天下,隻會再多幾十年的混亂而已,亡秦之心不死、蠢蠢欲動的六國貴族絕對不會輕易罷休,但要讓陳旭把六國貴族斬盡殺絕,他自認爲沒有項羽那種屠夫般的心腸,他做不到,永遠都做不到。
“恩公,你又如何确認張良逃脫之後會跑到這個破地方來?如果他不來豈不是要白等許久?”虞無涯重新躺下來說。
“問那麽多幹什麽?有些事情不能說,說出來就不靈了!”陳旭閉着眼睛咕哝一句,很快就鼾聲響起進入了夢鄉,這一路騎馬趕路,實在是累的夠嗆,每天沾到床就能睡着。
而院子當中,王三和王五兩人抱着鐵劍靠坐在馬廄旁邊的草料堆邊值夜。
“三哥,你說陳裏典千裏迢迢跑這裏來開個腳舍是想幹啥?”王五打着哈欠郁悶的問。
“我如何知道,陳裏典行事一貫神神秘秘,上将軍讓我們前來保護他,隻能聽命,勿要多言!”王三正色說。
“知道,我隻是好奇而已,對了,這個英布我感覺心思複雜,平日要多多提防一些!”王五突然壓低聲音說。
“慎言,此人劍術高超,你我皆不是其對手,不過有無涯大哥在,十個英布也隻能俯首,而且陳裏典既然敢收留他,自然有自己的打算,勿用太過操心!你先小憩一會兒,我一個人看着就行了!”
“好!”王五點頭抱着鐵劍閉上眼睛,很快就呼吸平靜陷入沉睡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