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北亭胡須一抖指着撤陳旭說:“你這個人完全沒個正經,言語輕浮不羁,不知道将來去了鹹陽還會得罪多少人!”
“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君子坦蕩蕩,小人常戚戚,旭何必在乎别人的看法!”陳旭很欠揍的飚出幾句後世名言,然後雙手一拱說,“江大人請,今日剛好是清河鎮夏糧收割開鐮之日,正好一起見證一下清河鎮有史以來最喜悅的一次豐收盛景!”
“走,你說的不錯,我就是爲你清河鎮的這次豐收而來!”江北亭挽着陳旭的手一邊走一邊說。
陳旭毛骨悚然的被江北亭牽着去河邊。
根據他一年多來的了解,挽手是秦朝男人間最信任最親近的一種方式,再繼續親近一點兒,晚上就會抵足而眠,那才真正是超越兄弟的情感,如果有好朋友來了,一般都是陪好朋友睡,那樣才顯得親切,至于自己的老婆和姬妾,隻能獨守空房,甚至還有更加變态的主人,把自己的姬妾殺了給客人吃來表示自己最大的熱情。
嘔,陳旭越想越惡心,然後把手掙脫出來捂嘴巴。
很快一群人來到陳旭的試驗田前面。
這二十畝試驗田已經麥穗金黃完全成熟,麥穗比十多戶專門種植的良種田更大一些,陳旭早已抽檢過了,每頭麥穗的籽粒數超過二十五粒,籽粒同樣飽滿,根據他的估計,這二十畝試驗田的畝産要超過八石。
“大人請看,這二十畝試驗田是我專門種下的,采用嚴格的精耕細作,加上火肥糞肥,整齊條播,間壟通風,加上今年風調雨順,如果不出意外,這試驗田畝産将達到八石。”陳旭指着麥田說。
“八石?”
不光江北亭忍不住驚呼,身後跟着的七八個郡守府衙的陪同官吏全部都臉色大變。
“不錯,不光是我這試驗田,清河鎮今年夏麥最差的畝産都在四石往上,也就是說,今年清河鎮的夏麥産量足足比去年要提高三倍不止!”陳旭說到這裏喜笑顔開的看着江北亭說,“江大人,去年可說好了,今年清河鎮的稅糧可一石都不能多收!”
“那如何能行……”江北亭後面一個官員忍不住叫嚷。
“如何不行?”陳旭轉頭看着個三十多歲的官員冷冷的說。
“大秦有律令,地有所出,必稅四,所以畝産八石必須繳三石二鬥稅糧,任何人都概莫能外!”這個官員毫不相讓的說。
“哈哈!”陳旭突然哈哈大笑,“你說的是收起來的糧食,如果我收不起來呢?”
“收不起來?怎麽會收不起來?這夏麥已經成熟随時都可以收割,幾天就會收獲完畢!”這個官員滿臉疑惑的說。
“收不起來的原因多了,比如天氣不好,心情不好,有狗,手痛股痛,反正就是收不起來……”陳旭翻着白眼兒說。
“好了好了,賢侄勿要胡攪蠻纏,我答應之事自然算話,你們清河鎮今年不光不會多繳,而且還會少繳!”江北亭哭笑不得的打斷陳旭的話。
“大人何出此言?”陳旭驚喜的問。
江北亭拈着胡須說:“去年你把精耕細作之法詳細呈送給我,裏面不光提到了堆肥除草,還提到了篩選良種,上次河堤修好之後,我來勒石爲你記功之時,便看到你們清河鎮的麥苗長勢喜人,不僅整齊而且根根茁壯無比,料想你們清河鎮今年的夏麥一定會喜獲豐收,當時我就想可不可将你們清河鎮的糧食作爲良種收購,眼下看來我的想法不錯,你們清河鎮全鎮的夏麥全部都不許作爲口糧,必須全部上繳郡府糧庫,明年作爲良種配發下去,麥種我會直接從郡守糧庫給予兌換,一石換一石一鬥,而且不用交稅,賢侄,你看如何?”
“這個……郡守大人,太少了點兒吧,我方才還與他們說良種之事,一石我都是一石五鬥換的!”陳旭轉頭看着身後十多個農戶,“剛才我是這樣說的吧!”
這些農戶跟着陳旭混了一年多了,自然一個個賊精,一起點頭都說方才裏典就是這麽說的,其中好幾個還嚷嚷着說裏典剛才還說了,每石還私人補貼五錢。
江北亭郁悶的差點讓把胡須揪下來好幾根,忍不住臉皮直抽抽幾下說:“賢侄,你我不是商賈,何須這般讨價還價,貼錢是不可能的,這樣吧,我與你一石二鬥,這是最後的讓步!”
“成交!”陳旭高興的合不攏嘴。
“哈哈,那就好,趕緊開鐮收割,我要馬上看到産量究竟如何?”江北亭也笑的很是暢快,陳旭頓時有一種上當受騙的感覺。
“敲鑼,開鐮!”陳旭對着遊繳劉坡打個手勢。
很快随着一聲銅鑼敲響,哐哐哐哐的聲音中,整個清河鎮站在田間地頭早已準備好的男女老少幾乎同時揮起鐮刀開始收割,同時脫粒機也忽忽轉動起來,男女老少的歡聲笑語也随即在田野之中傳開,安詳甯靜的清河鎮,似乎眨眼之間就變成了一副歡騰的豐收場景。
而銅鑼響起的同時,七八個帶着草帽手持鐮刀的農夫也已經踏進陳旭的試驗田,彎腰開始收割,随着青黃的粗壯麥稈一片片倒伏下來,另有一群人開始把割倒的麥子抱到脫粒機旁邊,此時脫粒機早已被一個魁梧的小夥子轉的呼呼作響,另一個中年農夫把抱過來的麥子送入脫粒機當中,伴随着噗噗啦啦的聲音響起,金色的麥粒便從出口蹦跳着落入下面的一個藤筐之中。
“賢侄,與我一把鐮刀!”江北亭将身上的長袍塞進腰帶裏面,作爲郡守,他要與民同樂。
陳旭臉有些黑,心說眼下沒有新聞記者,又有沒有電台的轉播,你瞎湊什麽熱鬧,你下去割麥子我豈不是也要跟着下去表示一下?
看着江北亭堅持的模樣,陳旭隻好找來兩把鐮刀,挽起袖子陪着江北亭下田割麥子。
忽忽一個小時過去,陳旭累的像條狗一樣渾身濕透罷手坐到田邊一棵大樹下陪着江北亭和幾個官吏喝涼茶,而此時豔陽高照,已經午時,火辣辣的陽光直射下來,幾乎農田裏沒有任何遮擋,但收割麥子的鄉民卻似乎精神更加充沛,一個個曬的黢黑汗流浃背的仍在大聲談笑。
“民心可用也!”江北亭用袖子擦着額頭的汗一邊喝涼茶一邊誇獎幹活兒的農夫。
陳旭忍不住使勁兒翻白眼兒,然後鬼使神差的偷偷看了一眼站在旁邊抱着一瓶冰凍葡萄果醋,插着一根新麥稈兒慢慢喝的江楚月,發現她臉上依舊沒有太多情緒,神情平淡,似乎對眼前的一切都漠不關心。
這個小娘皮大半年沒見,似乎轉性子了?
但這個樣子又感覺有些不太對勁,似乎就像失去了靈魂一樣。
陳旭數次準備張嘴問問江北亭,但最後還是把話咽了回去。
對于江楚月,陳旭說不上有好感,但也并不特别讨厭,畢竟從小嬌生慣養的十三四歲的少女刁蠻一些很正常,隻要沒有太大的惡習,陳旭基本上都能忍受。
他也知道江北亭的意思,以前反複提醒過數次,不過都被他用各種理由推脫了。
娶老婆這種事,還是要娶溫柔漂亮的。
因此他雖然感覺江楚月或許經曆了一場什麽巨大的變故導緻心性大變,但最後還是決定不沾染這層無謂的因果。
一個時辰過後,二十畝試驗田收割超過三分之一,三台脫粒機時刻不停的轉動,數十麻袋脫下來的麥粒擺在一起,牛全和幾個壯實的年輕人正在挨着用木鬥稱量。
“怎麽樣?”看着牛全滿頭大汗的跑過來,陳旭趕緊問。
“豐收了,裏典大人豐收了!”牛全激動的連聲嚷嚷,“收割下來的我們經過測量,已經超過五十石,畝産超過八石!”
陳旭心裏一塊石頭落地,心情一下變得舒暢無比,似乎剛才割麥子手上撸出來的幾個水泡都突然間不火辣辣的痛了。
“好好!”江北亭站起來,忍不住激動的胡子眉毛都在抖抖,這個數據是他親自參加親眼所見,自然造不得假。
很快其他一些地方的稱量數據也都陸續傳來,十多家良種試驗田幾乎都達到了陳旭開始的預測,畝産都在六石以上,而那些普通的農戶也均在四石以上,其中許多達到了五石。
這個數據把江北亭更是喜的合不攏嘴,連聲誇獎陳旭,“賢侄,清河鎮畝産八石的收獲我要詳細呈送鹹陽,在陛下面前爲清河鎮鄉親請功!”
陳旭無所謂的聳聳肩,隻要不讓多繳稅,請不請功都無所謂。
得到想要的答案,江北亭再三叮囑陳旭一定要把整個清河鎮的小麥都曬幹之後歸倉,過一個月之後他便會安排商隊過來用普通麥子把這些收獲的麥子換走,陳旭自然是滿口答應。
清河鎮全鎮六百多戶人,主要的糧田都集中在小清河兩岸,接近兩萬畝,也是最肥沃的良田,下面還有十一個村子,大部分地理位置都還不錯,每戶也有二三十畝田,全鎮加起來的農田近三萬畝,其中小麥播種近一半,按照最低畝産四石來算,足足會收獲六萬石小麥,算下來就是一千八百噸。
我擦,這是一個天文數字啊。
陳旭算清楚之後瞬間有些失神。
在這樣一個全靠牛馬馱運和肩挑背扛的年代,要把這麽多糧食從山裏面弄出來,然後歸倉,這個工程可不小,但一個月時間再加上兩成的額外收獲的刺激,同時修理河堤之後還剩下一百多輛獨輪車,想來應該問題不大。
于是陳旭除開安排鎮上的木匠石匠趕緊把糧庫修葺擴大之外,其他的問題全部都暫時抛到腦後,監督人把試驗田收完之後就返回小河村,自己家裏還有十多畝麥子要收獲。
而就在夏麥收獲之時,巡遊東南的秦始皇車駕也終于在六月底到達琅琊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