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初一,寒衣節,大祭。
大秦滿朝文武公卿以及六國受邀請的王孫貴族以及數十位博士大夫等當世名家,在李斯的帶領下去太廟祭拜大秦先王和神農炎黃諸帝以及上古諸神,祈求新的一年風調雨順諸事大吉。
在奉常的主持下,太樂、太祝、太蔔、太史等一衆掌管宗廟祭祀的大小官吏跟着焚香、奏樂、測兇吉、供奉幾頭剛剛獵殺的麋鹿,按照各種已有的慣例有條不紊的進行,最後吉時到,秦始皇身穿玄色龍袍,頭戴玉冕登上太廟祭壇,宣讀了今年的禱告祭文之後,一場盛大的祭祀活動便宣告結束,前後總共用了接近三個時辰,完畢之時已經未時将近,所有人都感覺餓的前胸貼後背都快走不動了。
而在朝廷祭祀的同時,民間同樣也在祭祀,因此整個鹹陽到處都有焚燒的香料味道,和後世上墳的味道差不多。
秦始皇坐在八匹駿馬拉動的玉辇之上,面色平靜目視前方,神态威嚴,數百玄武衛具都蒙面黑甲拱衛前後左右,玄武衛左右,還有密密麻麻身穿铠甲的衛尉和中尉府的禁軍,甲胄森嚴長戟如林,踢踢踏踏的整齊腳步聲震動整個鹹陽,路邊無論是平民還是商賈,全部都密密麻麻跪倒在大街兩邊,寬袖大袍的方家術士也都恭恭敬敬的躬身附拜,一個個大氣都不敢出。
滿朝的文武公卿跟在後面,也都臉色嚴肅,兩邊照樣有大量的禁軍護衛,祭祀的隊伍綿延數裏。
距離大街數十米開外一間腳舍二樓,一個身穿粗布麻衣、赤腳散發的男子站在窗口,靜靜的看着浩浩蕩蕩而過的祭祀隊伍,臉色平靜的沒有任何波瀾。
足足小半個時辰之後,祭祀的隊伍才全部通過,大街上兩邊的人這都才站起來活動手腳離開。
“乙先生,趙政每次出行都護衛的如此嚴密,想刺殺恐須想别的辦法接近才行!”
男子身邊一個二十歲左右,五官分明相貌英俊,氣質很是出衆的白衣青年語氣頗爲無奈的說。
“想要接近趙政太難了,有過荊轲之事,趙政絕不會再犯同樣的錯誤,除開上朝之外,非是熟識的心腹之人,基本無法靠近他百丈之内,所以刺殺趙政之事還需從長計議,或許隻有等他離開鹹陽之後才能找到機會!”男子臉色平靜的回答。
“我聽聞明年春趙政會再次出巡,雖然還不知道确切的地方,但根據秦楚道的修建來看,不出意外肯定是東南方向!”白衣青年回答。
“此事須打探清楚,一旦離開鹹陽,外面即便是護衛如何嚴密,百密終有一疏,我等到時候再擇機而動,某數年前曾東遊濊(huì)人國,其首領喚作滄海君,非我中原人氏,長相粗鄙野蠻,當初相見之時,滄海君正帶領一群屬下圍獵一頭巨罴,雖然屬下勇猛,但因爲木石制作的兵器根本就無法傷及巨罴,屬下死傷慘重,滄海君也即将被巨罴活獵生吞,某不忍,于是出手将其救下。”
“乙先生還請直言相告!”白衣青年滿臉疑惑,完全沒聽懂男子爲什麽突然會跳開話題。
“那滄海君感念某的救命之恩,于是帶我去濊國都城,某在濊國呆了半年,見識過他們最強大的力士,隻能用粗蠻來形容,渾身長滿了紅褐色的毛發,身高近丈力大無窮,用手臂粗細的樹藤拴在巨石之上,舞動起來呼呼生風,一頭巨狼瞬間就能被砸成稀泥一般,若是你能弄到一個濊國的力士,再用金鐵打造重錘,埋伏于趙政路過之處,乘其不意攻擊其車駕,那趙政不過凡夫俗子,即刻連人帶馬就會砸成一灘血泥!”
“乙先生所言當真?”白衣青年驚喜至極,轉瞬又醒悟過來趕緊道歉,“乙先生勿怪,良太過驚喜,乙先生說的話良自然是相信的!”。
“無妨,你若真的想刺殺趙政,那濊國力士就是最好的助手,而且那些濊人性情粗蠻,言語簡單如同野人,給他吃飽就非常聽話,隻要讓他接近趙政車駕十丈之内,趙政必死無疑!”披發男子面色平淡的說。
“請乙先生明示,良該如何才能弄來一個濊人力士?”白衣青年激動的臉頰漲紅,趕緊拱手深深行禮。
“要弄到簡單,隻需帶某的一件信物,那滄海君必然将最勇猛的力士送與你,但那濊國遠在東海之北,遼東之東,距鹹陽足有五千餘裏,一來一去至少數月時日,而且遼東之地山高林密猛獸蠻族時有出沒,路途坎坷艱難,加之如今已是寒冬将至,遼東已經大雪封山,某勸你三思而後行!”
“乙先生隻需将信物交與良便是,我張氏世代韓人,良祖父和父親五世相韓,十年前韓國被秦所滅,那時良還年幼,但亦發下重誓,此生必滅秦國也,而後良散盡家财遍尋名家,就隻爲滅秦一事,如今天下熙熙攘攘如同湯水待沸,隻要趙政一死,天下群雄自然接踵并起,乙先生也言大秦即将傾覆,良自當爲滅秦盡一份力量,如若能夠刺殺趙政,到時候衡陽君隻要有乙先生輔助,定然複國成功,良即死也無憾,更何虞艱難險阻!”白衣青年臉色變的異常嚴肅和認真,恭恭敬敬的對着披發男子再次深深行禮。
“好,既然你孜孜以求滅秦之事,不惜以身犯險,乙某也很敬佩,信物在此,你拿去吧!”披發男子從腰間的口袋裏掏出來一枚看起來略有些裂損的獸牙,長約三寸,通體赤紅如同血玉,在略顯幽暗的窗口看起來晶瑩剔透,甚至還有淡淡的紅色光芒釋放出來。
“這是?”白衣青年一眼看見便忍不住打了個寒顫,隻感覺就像靈魂掉入了冰窟一般。
“這是那濊人首領滄海君贈予我的信物,聽聞是一枚來自極北之地的冰龍牙髓,平日佩帶在身上不僅能驅逐蚊蟲蛇蟻,夏日還能驅除暑氣遍體清涼,是極其難得一見的寶物,隻要你拿着這枚龍牙前去,滄海君必然滿足你的任何要求!”
“如此寶物價值連城,乙先生何惜舍得與良?”
“金玉珠寶皆身外之物,在我眼中還不如粗茶淡飯耳,雖然你滅秦之心堅如金鐵,乙某還是要再次叮囑一句,此去艱難坎坷困難重重,如若實在遇到不可抵抗之時還請放棄回返,乙某身負師命下山就遇到你,此乃命數也,他日你必是滅秦一大助力,所以還請保重,信物你拿去吧,某不日也将離開鹹陽去别處雲遊,時機一到時候自然會去找你!”
“多謝乙先生!”白衣青年雙手恭恭敬敬的接過獸牙,感受着上面散發如同寒冰一樣的氣息,神情更加恭敬。
“告辭!”披發男子說完之後一步從二樓窗口跨出,白衣青年還沒來得及看仔細,便隻聽呼啦一陣清風之後,披發男子已經不見了蹤影。
“乙先生真乃神人也!”白衣青年看着空蕩蕩的窗外呆了許久,喃喃自語着轉身下樓。
半日之後,一支商隊七八輛馬車數十護衛從鹹陽城東門而出,然後馬不停蹄的往東北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