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林裏面的樹葉有些已經開始發黃掉落,那棵野棗樹的葉子也已經掉落不少,樹梢上還挂着不少小指頭大小的紅色野棗,而棗樹四周的地上還掉落着厚厚的一層,幾個人走近的時候,一群在樹上啄食野棗的鳥兒受到驚吓,撲棱楞的瞬間飛走。
雖然已經到了秋天,但樹林裏和河灘上還是有一些野菊花正在盛開,加上風和日麗,仍舊有一些野蜂在飛來飛去,不過數量并不多。
三人來到樹下,陳旭四周觀察了一下環境之後讓牛大石把竹梯搭到棗樹上,把蜂箱抗上去放到一根樹杈上,并且把頂蓋打開,陳旭這才慢條斯理的拿着一小筒蜂蜜爬上去,用一個小刷子蘸着蜂蜜在蜂箱裏面刷了一遍,又在蜂箱外面的一個樹杈下面也刷了幾下,然後順着梯子下來說:“走吧,先回去,吃過午飯再來!”
“啥,這……這就完了?”牛大石和虞無涯都面面相觑。
“廢話,幾萬隻蜜蜂難道還真的用手一隻一隻的去捉咩,三十六計中這叫勾引法!”陳旭把裝蜂蜜的竹筒蓋好說。
“恩公,三十六計何來勾引法?您看的是那本兵法?”虞無涯滿臉疑惑的問。
“此法不傳六耳,不能說!”陳旭故作神秘的用手指了指天上,于是虞無涯頓時自以爲了解,做恍然大悟狀連連點頭,“原來如此,無涯明白也!”
明白個屁,我自己都不明白!
陳旭在心裏嘀咕一句往樹林外面走。
收蜜蜂這種事情并不常見,但陳旭小時候見過一次,有一窩蜜蜂不知道從哪兒飛來,落在村頭的一棵柿子樹的樹杈上,密密麻麻擠在一起像個大葫蘆,四周蜜蜂飛舞看的人毛骨悚然。
這是因爲某個蜂巢裏面産生了第二個蜂王,蜜蜂鬧分家,于是就有蜜蜂成群的飛出來在野外築巢。
村裏一個養蜂的大叔于是拿着一個竹簸箕,往簸箕上噴了幾口白糖水挂在樹杈上,又弄了一把幹艾蒿點燃在蜜蜂堆下面慢慢用煙熏,于是蜜蜂便都慢慢爬到竹簸箕裏面,最後将簸箕取下來放進蜂箱裏面,輕輕抖幾下蜜蜂就被抖進去了,趕緊蓋上蓋子,一箱蜜蜂就算是到手。
但眼下陳旭面對的是有巢穴的蜜蜂,不是無家可歸的野蜂,而且可能也沒有産生第二隻蜂王,因此要捉進蜂箱的難度要大得多,而且要想收集到一窩完整的蜜蜂,必須把蜂王也弄進來,不然蜜蜂沒有頭領的話兩三天就全部飛走了,最後的結局就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因此陳旭雖然嘴上說的豪邁,但其實對于這次的勾引法也沒多大的譜,不過眼下已經入秋,蜜蜂已經無處采蜜,因此用蜂蜜來勾引蜜蜂成功的可能性還是比較大,隻要能夠把大量蜜蜂勾引出來,然後将樹洞裏面的蜂巢全部挖出來找到蜂王,想來還有那麽幾分成功的可能,所以一切都隻能等。
河灘上,陸陸續續有村民拿着刀和扁擔來砍茅草和蘆葦。
陳姜氏也帶着杏兒來了,兩人一個砍一個抱,杏兒雖然年幼,但幹活兒卻非常賣力,瘦小的身體不斷的跑來跑去,小臉上紅通通,額頭上滿是汗水。
前面說了,茅草曬幹是用來挂在茅屋外面防風保暖的,蘆葦砍下來主要是收集蘆花,用來填充在衣服和被褥裏面禦寒,不過蘆花雖然也很蓬松柔軟,但和棉花差的太遠了,保暖效果也非常差,但就算是這種不算保暖的東西,在這個時代來說,那就是寒冬救命的東西。
“兄長,蜜蜂捉到幾隻了?”杏兒看見幾個人就大聲嚷嚷。
“不急,等中午就知道了!”陳旭和虞無涯兩人也動手幫忙,把砍倒的蘆花一團一團揪下來放到藤筐裏面,而牛大石也回去給自家幹活兒去了。
蘆花在後世也有使用,但一般拿來做枕頭,因爲足夠柔軟蓬松,而且彈性也好,因此陳旭在衛生院就是放的蘆花枕頭,平日自己枕的也是蘆花枕頭,而且這種蘆花枕頭因爲好看又好用,隻需要兩三尺粗麻布加上河灘上長的蘆花,制作方便而且幾乎不值錢,因此深受歡迎,現在已經被清河鎮的所有鄉民接受了,大多數都把竹木枕頭換成了蘆花枕頭。
至于被子,嗯,秦朝還不叫被子,而是叫“衾”(qīn)、裯或者寝衣,其中裯爲單被,衾爲大被,類似後世的棉被,但在古代,并不是所有的人都蓋得起衾和裯,窮人家的一般叫寝衣,何爲寝衣,就是寝時爲被,起時爲衣,許多窮苦人家置辦不起被褥,就隻能用身上穿的厚衣服當被子,晚上睡覺脫下來蓋在很薄的被單上禦寒,而這個被子上蓋衣服的習慣幾千年之後還有。
這個習慣老客自己就有,因爲不喜歡開空調,也不愛用電熱毯,因此冬天睡覺的時候,就把外套脫下來蓋在腳頭,不然睡到半夜腳冷會被凍醒。
而在古代,即便是皇帝,蓋被子也還是會覺得冷,不然南唐後主兼大詩人李煜也不會有那首流傳千古的名詩了。
“簾外雨潺潺,春意闌珊。羅衾不耐五更寒。夢裏不知身是客,一晌貪歡。獨自莫憑欄,無限江山,别時容易見時難。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間。”
可見在古代,禦寒是一個很難解決的問題,這其中既有李煜亡國之後的心冷,更多的還是蓋着絲綢的大被的确還是身體冷,一個帝王尚且如此,普通的老百姓更加可想而知,冬天連禦寒的厚衣服都沒有,活活凍死的每年不知道有多少。
陳旭雖然知道什麽東西禦寒,但這些東西都還不知道在哪個犄角旮旯裏面躺着,或者說遠水解不了近渴,至少今年還無法解決這個問題。
棉花,産于印度,等流傳到中國已經是宋朝了。
羊毛雖然到處都有,但普通羊毛不行,得綿羊毛,而綿羊大秦是沒有的,還在匈奴控制的大草原上,因此陳旭上次委托趙擎幫他尋找細軟的羊毛,但卻不知道趙擎在寒冬來臨之前還來不來清河鎮,即便是來,按照中原和匈奴諸胡的民族矛盾來說,想弄到也比較困難。
匈奴不允許往大秦販賣皮草和牛馬,大秦不允許往匈奴販賣銅鐵,雙方在互相進行經濟制裁,但又互相眼紅彼此的産物,于是過上幾年就會互相剛一下,剛赢的自然興高采烈收獲十足,剛輸的就回去鍛煉身體,然後準備下一次翻本,因此雙方已經翻來覆去打了幾百年了,雖然互有勝負,但總體來說中原輸多勝少,最主要的是戰國諸雄一直在不停的内鬥,不然秦趙兩國聯合起來,匈奴早就被趕到西伯利亞被老虎撸串了。
蘆花這種東西天生地長的确不值錢,而且看起來蓬松,但實際上壓縮後體積非常小,因此四個人忙碌了一上午,采摘了好大幾筐,但按照陳姜氏的說法就是還得采摘三天才差不多剛剛夠做兩床被褥,而被褥陳旭家已經七八年沒添置過了,而且陳虎當兵失蹤後家裏越發困苦,幾床冬天的被褥早就朽爛的沒有絲毫禦寒的功效,幾個月前那場大雨之後,那些破爛也沒從老舊的茅草屋裏面抱出來,幾個月下來黴爛的更加不堪,如果今年再不添置新的厚被和厚衣,一家人冬天的境況可想而知。
“去年我們都是用粟草當被子蓋的,我和娘每晚都要凍醒好多次,腿上都起了好多凍瘡,我還聽見兄長半夜凍的嗷嗷叫……”杏兒一邊幹活兒一邊嘀嘀咕咕,不過陳旭想不起來自己到底有沒有嗷嗷叫,但不管怎麽說,今年的情況肯定大有改觀,至少家裏的粗細麻布不缺,足足買了七八匹,做衣服做被褥綽綽有餘,隻是填充物不耐寒的問題不好解決。
因此陳旭一邊弄蘆花,同時一邊繼續昨天的想法,反複思考之後決定在家裏做一張土炕,這樣既能解決晚上睡覺的問題,同時還能解決不能在房間裏燒火取暖的問題,可謂一舉兩得,有了炕,再冷的天也能扛過去,如果還不行,那就做兩個。
火炕雖然他沒做過,也沒見過,但卻知道北方都是睡炕,而且在後世還是旅館的标配,南方人大冬天跑到東北就是爲了坐在炕上吃一頓酸菜豬肉炖粉條然後曬幾張朋友圈,而土炕要做出來并不難,就是把土竈做大點兒,密封好,做好煙囪排煙和注意煙火安全就行了。
因此這個想法一出來,陳旭便懶得弄蘆花了,拉着虞無涯回家開始丈量房間策劃圖紙,看看房間裏的炕該如何設計才最方便最實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