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魚粱仍舊不肯搭話,拿出一個陶杯倒出來一杯放到李斯面前的茶幾上,這才神情嚴肅的說:“愚兄今日請李丞相飲一杯仙茶!”
“仙茶?”李斯定睛看着安魚粱然後又把眼神移到陶杯之上,看着裏面青綠滾燙卻散發着沁人心脾香味的茶水,愣了許久之後才搖搖頭把陶杯捧起來,然後舉到鼻尖下輕輕嗅了一下,忍不住小啜一口。
“嘶~”
茶水入口雖然滾燙無比,但随着一股濃烈的苦澀散開,瞬間變作一股清甜,咕咚一口吞下去之後,額頭的汗珠密密麻麻湧出,但他的臉色卻已經完全變了,緩緩的閉上眼睛開始咂嘴。
安魚粱也不說話,給自己也倒上一杯之後開始品嘗。
房間裏很詭異的一股氣氛,炎炎夏日兩人靠近火爐相對而坐,喝着滾燙的茶水,等一杯茶水下肚,兩人身上已經完全被汗水浸透,仿佛蒸桑拿一般。
“入口苦澀,回味甘甜,咽之腸胃如浸溫泉,神魂爲之清淨安甯,且有齒頰留香的神奇之味!”李斯緩緩放下茶杯,睜開眼看着安魚粱,“師兄可否告訴斯你沖泡的到底是何物?”
安魚粱此時笑了一下說:“剛才愚兄已經說過了,這是仙茶!”
李斯忍不住苦笑着搖搖頭說:“師兄,你我距離上次争吵,已經兩年未曾見面,今日邀我來,定然不是爲了愚弄與我,斯雖然不信鬼神之言,但也飽讀先賢詩書,知仙家之物虛無缥缈,即便是有,又安能落到你我這種凡夫俗子頭上?”
“既然你不信鬼神,又爲何信奉陰陽學派那一套五德輪回之說?”安魚粱放下茶杯反問。
“師兄,你又提及此事?”李斯眉頭皺起,然後自顧自的給自己又倒了一杯滾燙的熱茶,一邊喝一邊說,“斯并不是信奉陰陽學派那一套,而是爲了大秦計,爲了陛下基業計,不得不爲之也,師兄你可知曉,如今之鹹陽城内,有多少方家術士,又有多少學徒弟子?這些人各秉其理,各持其論,視法令若兒戲,整日招搖過市喧嚣若揚塵蔽日,如此長久下去,大秦之法令猶若一卷死書,隻會束之高閣不得暢行天下,我繼承衛鞅公之理念,一身所學何以得展,法治天下的抱負何日才能夠實現……”
李斯一番倒苦水般的言論,茶水又喝了一杯,額頭汗珠子噼裏啪啦往下掉。
“此茶飲下神魂猶若甘泉洗滌一般,這汗水一出竟然渾身通透,令人神清氣爽心思安甯,感覺一身煩悶盡去!”李斯忍不住再次贊歎。
“唉,此言就此作罷,以後我再也不會和你争辯此事!”安魚粱放下茶杯,臉色很是落寞。
“師兄現在隐居在此授徒教學,清心淡泊,令斯羨慕不已!”李斯也幽幽的長歎了一口氣,“今日在朝堂之上,管重樓和孔凡兩人唇槍舌劍争論足足一個多時辰,滿朝皆都旁聽,我也足足跪坐了近兩個時辰,腿腳都麻木了,還是師兄這裏清靜安甯,他日功成身退,我也想開一間書院授徒飲茶頤養天年!”
“可惜你的心不在此,你做不到!”安魚粱淡淡的說。
“唉!”李斯再次長歎,放下茶杯說,“今日多謝師兄款待,此茶果然如飲仙釀,斯還有許多政務需要處理,就不能多陪師兄飲茶談論,臨行前有一事相求!”
“你說的就是這茶葉吧,傳言不錯,茶中三味如品人生起伏,你也不必和愚兄客氣,攏共半斤,你我一人一半吧!”安魚粱站起來,自去取了一個小陶罐過來,打開竹筒倒出來一半,然後趕緊把蓋子蓋好之後把陶罐遞給李斯。
李斯接過瓦罐卻盯着安魚粱放在木案上竹筒,忍不住伸手拿了起來,看着上面寥寥幾筆簡單的燙印竹畫和一些看似稀奇古怪卻又似曾相識的文字。
“師兄,上面這些是何意?”李斯指着竹筒上的簡體行楷漢字問。
“紫雲仙茶,這是此茶的名字!”安魚粱解釋。
“爲何字體如此怪異,筆畫潦草不堪,這雲字爲何沒有雨首?還有這後面幾句又是什麽意思?”李斯轉着竹筒反複看了幾遍,皺着眉頭說。
“聽聞此乃仙家文字,講求飄逸無羁之意,與我等凡夫俗子書寫不同有何奇怪,此竹筒你切莫匿走,我還要研究上面的詩詞!”
安魚粱趕緊把茶筒從李斯手中拿回來,看着上面幾句詩說:“三杯通大道,一壺合自然,但得茶中趣,勿爲愚者傳。果然是仙家心思,飲過此茶,看過此詩,愚兄已經想要去深山訪道去了!”
“師兄且慢,能不能把此竹筒暫借我把玩觀賞幾天!”李斯急了伸手搶奪。
“一切都好商量,唯此不行,一到你手中,我何日還能要得回來!”安魚粱一口回絕,将竹筒緊緊的抱在懷裏不肯撒手。
“我用皇帝禦賜的玉尊與你換!”李斯央求。
“愚兄不喜玉!”
“那用萬金換購!”
“啐,凡俗金銅之物你也好意思說出來!”
“那……那要何物師兄才肯換給斯?”
“不換!”
“那斯今日便不走了!”李斯抱着瓦罐一屁股坐下來,給自己又倒上一杯茶喝起來。
“你要待便待,我要上課講學去了!”安魚粱無所謂的抱着竹筒轉身就走。
“師兄師兄~”李斯瞬間也淡定不下來了,趕緊站起來拉住安魚粱的胳膊,“師兄今日請我來不僅僅是就爲喝這仙茶吧,隻要把這竹筒予我,今日萬事皆可答應!”
“你說的,可不許反悔!”安魚粱站住說。
“放心,斯絕不反悔!”李斯話一出口,頓時心裏已經開始後悔了,他瞬間有一種上當受騙的感覺。
“哈哈,好,師弟是大秦丞相,又自稱法家門徒,萬不可出爾反爾,江家小娘子,你出來吧!”安魚粱說完之後對着房間另一扇小門喊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