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而無謂的天顔公子率領四仙及天元宗三百餘大乘高手,在魔域萬魔谷圍攻言不語及陸野等匪首。
是日,天顔公子和程立二位仙長,以身殉道,慘死于惡賊陸野之手。同時,近百位大乘高手死亡。
邢城。
溫記寶鋪。
溫虎放下一飲而盡後的空碗,又自顧自的倒了一碗,唏噓道,“這個陸野,當真強悍。萬軍從中取張上元性命,又能在衆高手圍攻之下斬殺二仙,全身而退……恐怕唯有仙尊,才能斬殺此惡賊了。”
溫虎一旁的沈放沉吟不語,隻是端起面前的酒杯,小小的綴了一口。他不太喜歡像溫虎這樣用碗喝酒,即便抱着酒壇喝也喝不醉。看了溫虎一眼,沈放忽然覺得有些好笑。
環境真的會改變人的。
曾經的溫虎,性子溫吞懦弱,現如今,倒也學會了大碗喝酒了。
溫虎又道,“陸野雖強,但豈能強過仙尊?更遑論他已經瘋了。”
陸野瘋了,在斬殺了天顔公子和程立,重傷石方和沐靈之後,原本勝券在握的陸野,忽然轉身出手,一刀殺死了與他并肩作戰的妻子林小舟。
天意刀直接穿過了林小舟的心口,元神法寶天意刀,沒有貫穿林小舟的身體,反而直接斬殺了她的元神。
相傳,在當時的混亂之中,陸野斬殺林小舟之後,便化作死氣遁走。天瓊洛抱起林小舟的屍首,跟随言不語、第一魔尊等人強行突圍,不知所蹤。
三個多月之後。
七月十七。
落葉缤紛的山林間,帶着一分蕭條和落寞。
陸野從一個禁制中走出來,一眼看到了坐在一棵樹杈上看着自己的龍悅。
“好久不見。”龍悅笑道。
陸野凝眉,看着龍悅,手指微微動了一下,殺意難掩。可是,他卻最終還是沒有動手。
龍悅臉上笑容更甚,“天陽哥哥,你想我沒有?”
陸野嘴角抽動了一下,咬着牙怒道,“滾!”
“呵呵,是不是特别想殺了我,卻又做不到?”龍悅的心情極好,從樹上跳下來,蹦蹦跳跳的來到陸野面前,圍着陸野轉了一圈兒,之後又仰着臉,看着他,“天陽哥哥的記憶,最終會占據主導的。”
陸野不想看到龍悅,他微微閉眼,道,“隻是他的記憶而已,并非他真正活了過來。你又何必如此。”
龍悅伸手捧着陸野的臉,竟然踮起腳尖,在陸野唇上吻了一口。“你有了他的記憶,就是他了。”
陸野深吸了一口氣,鼻息間是龍悅口中莫名的清香。
他慘然一笑,道,“是啊,我不是他,但卻成了他。”
龍悅抱着陸野的脖子,笑道,“變得好看了,多好。”
陸野推開龍悅,邁步前行。
“你去哪?”龍悅問。
“趁着自己還是自己,我要去仙界。”陸野道。
龍悅跟着陸野,“天意刀你徹底祭煉了?”
“嗯。”陸野道,“你跟着我做什麽?”
“當然是跟你并肩作戰了。”龍悅道,“好不容易把你複生了,我不會再眼睜睜的看着你死的。”
“那你可能會跟我一起死。”陸野道。
龍悅的腳步頓了一下,看着陸野依舊前行的背影,鼻子一酸,眼淚落了下來。
那你可能會跟我一起死……
很久以前,真正的鳳天陽,曾經這樣說。
那一次,龍悅選擇了退卻。
那一次,鳳天陽涅槃失敗而死,那一次,龍悅被憤怒的龍祖關進了北海牢籠。
陸野一直來到山巅,看着眼前的山水,默然無語。
“怎麽?還不走?”
“等會兒。”
“等什麽?”
“等一個人。”
這一等,就是三天。
三天之後的午後,陸紫煙踏着夕陽而來。
“鴻翔、周元生等人,已經找回記憶。”陸紫煙說。“就等你了。”
陸野笑了,“那就該上路了。”
陸紫煙看着陸野,良久,道,“成敗在此一舉了。”
“是吧。”陸野笑着點點頭。最後一次看了一眼這山、這水,之後瞬移而去,直奔通天路。龍悅化身巨龍,緊随其後。
……
神界。
陸落梅坐起身來,慢慢的穿着衣服。
看一眼依舊躺在身旁的賀長風,陸落梅笑道,“有件事,我一直沒有告訴你。”
賀長風看向陸落梅,笑着伸手,按在陸落梅光着的腿上,問,“什麽事?”
陸落梅拿開賀長風的手,穿戴整齊了,才說道,“賀雲非,是我殺的。”
賀長風呆住了。
“其實,我就是神。”陸落梅蹲下來,在賀長風的唇上吻了一口,又道,“原本還想跟你玩玩兒,不過可惜,我有點兒急事,要先行離開。等我解決了那個小麻煩,再回來陪你玩兒。”
陸落梅言畢,身形消失無蹤。
真正的成爲了神之後,作爲神界的開辟者,她對于神界有着絕對的掌控力。所以,她不像賀長風那樣被困住,反而可以随意進出。
離開神界,再一次回到仙界,陸落梅立刻就察覺到了仙界入口處的厮殺。
她同樣是仙界的開辟者,仙界中的任何異動,都無法逃脫她的感知。
她沒有急着過去,反而想看一場好戲。
更何況,如果連自己的傀儡都和奴仆打不過,實在是沒有資格跟自己的真身打。
仙界入口處。
陸野看着面前圍攏而來的衆仙和龍仆,歎一口氣,“這一切,跟你們無關。”
“陸野,你來仙界,想做什麽?”出聲質問的,是一個女子。
“殺仙尊!”
“仙尊至強,你做不到的。”女子道。
“試試才知道。”
“呵,想要跟仙尊交手,總該先過了我這一關。”女子道,“本仙來領教高招。”言畢,她和她身後的衆仙及龍仆,幾乎同時祭出了自己的法寶。
陸野淡然一笑,“聽聞《心祭》可以窺透人心,窺破天機。不知是真是假,若是真的……我隻能說,你的演技不錯。”
女子一怔,啐道,“休要胡扯,心祭乃是魔頭甘藍的手段,我又不會。”
陸野大笑,化作一團死氣,消散于無形。至于龍悅的死活,他根本不管。
龍悅給了陸野消失的位置的地方一個白眼。之後化身巨龍,沖着天空發出一聲長久不息的龍吟。
先前說話那女子眉頭緊蹙,被這聲龍吟叫的耳朵生疼。
看看龍悅,女子忽然心頭一顫。再看身旁的龍仆,他們竟然好似魔怔了一般,呆呆的站在那裏。
龍吟依舊,似乎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女子認真聽着,片刻,嘴角浮現一絲笑意。
附近,已經有仙人察覺到了陸野的位置,展開了猛烈的攻擊。
靈力四散,震懾天地。
女子淺淺一笑,竟然沒有出手,隻是悄然退走。一直來到通天路口,正待進入修真界,卻被一人攔路。
看到那人,女子怔了一下,眼中瞳孔猛然收縮。
來人正是陸落梅。
陸落梅看着女子,淡然一笑,“小觑了你,竟然沒有給我更改記憶。《心祭》果然了得。”
女子眯着眼睛,道,“我也小觑了你,陸北鬥竟然失敗了。”
陸落梅笑着搖搖頭,“确切的說,陸北鬥成功了,他确實殺死了仙尊。”
“那你又是誰?”
“神。”
女子愕然。
陸落梅道,“你走吧。”
女子有些意外,不明其意。
陸落梅道,“慢慢來,過些年,我再陪你玩玩。我也很好奇,《心祭》真的可以窺破天機嗎?”
女子笑了,“過些年,我再告訴你。”言畢,直接從陸落梅身邊經過,走向仙界出口。
陸落梅也跟着笑了一聲,繼續關注着這個算是自己親手打造的仙界。
此刻的仙界,亂成一團。
被龍悅喚醒的龍族,已經跟仙人打成了一團。
而陸野,比之當年的陸北鬥的智商稍顯遜色,但他的手段,卻極爲花俏。
手持天意刀這件元神法寶,又是涅槃之體,實在是不好對付。
忽然,陸野抛下正在跟自己纏鬥的衆仙,直接朝着東方打去。
天意刀作爲元神法寶,一樣可以如同死氣一般,化作無形。
無形刀影,殺氣不減。
東方,刀影所至之地,一道天倫太極圖,擋下了天意刀的攻擊。一個白發蒼蒼的老者,迎上了陸野。
陸野擰起眉頭,“怎麽?我不配跟你的真身較量嗎?”
老者笑了,“後生可畏,殺之可惜了。”
言語間,那些纏着陸野的仙人也圍了上來。縱橫靈訣,恍的天地色變。
“不勞仙尊出手。”
“此賊交給我等就好。”
一衆仙人叫嚷着。
忽然,一道流光急掠而來。
這是一道可以傷及元神的攻擊法訣。
有人祭出法寶,擋住了這道攻擊。
緊接着,一道道劍影,鋪天蓋地,直接攻向那一群仙人。
陸紫煙、天瓊洛、豔無雙、言不語、第一魔尊、陳霞、上官靜、鴻翔、周元生、離愁、陸老殘、蘇琴、俞昭靈、浩然……
還有許多陸野不認識的人。
“該來的,應該都差不多了。”陸落梅笑了一聲,随手打出靈訣,關閉了通天路,之後又有些興奮的搓了搓手。
沒有什麽比關門打狗更有趣的事情了。
若是能做到一網打盡,那就更有趣了。
當然,放過兩條漏網之魚,比如甘藍,比如冰仙子,也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畢竟,生命太漫長了,總是需要給自己找點兒樂子才好。
……
戰争,距離普通人太過遙遠。
——至少暫時如此。
甘藍坐在一個簡陋的茶鋪裏休息。要上一壺茶,也不喝,隻是坐在那裏,看着眼前翠與蔥蔥的山林和穿林而過的大路。
這裏雖然不是什麽繁華所在,卻是個交通樞紐。
來往行腳的普通人和修真者,總會在這裏休息片刻,要上一壺茶,聊一些茶餘飯後的閑話。
“那魔主陸北鬥,被仙尊誅殺,他的妻子甘藍也被魔主困在了弑魔殿。本以爲天下太平了,沒成想,又忽然冒出來了一個叫陸野的孽畜。”有人抱怨着,“這世道,什麽時候才能太平啊。”
“唉,啥太平不太平的。天塌了有個高的頂着。咱們算個屁啊。别操這閑心了。他們高人打架,咱們看熱鬧就行了。”
“也是。不過,說起來那陸野,實在是厲害啊。”先前那人道,“聽說他一個人,就能單挑天元五仙。搞不好,能跟仙尊打一場。”
“别胡扯了,什麽人能是仙尊的對手啊。”與他閑聊的那位,顯然不太相信。“吓破他的狗膽,他也不敢跟仙尊過招。”
一旁桌上,有人冷哼了一聲。“你們知道什麽。我聽聞,那陸野,已經上了仙界。還有言不語那一幫匪徒,搞不好此刻正在仙界作亂呢。”
有人擡頭看天,仿佛能看到仙界的打鬥似的。有人唏噓,有人将信将疑,有人反駁。“不可能,仙尊在上,那陸野想要在仙界興風作浪,簡直就是作死的。”
“這也不是不可能啊。陸野在修真界肆意妄爲,仙尊寬仁,沒有殺他,他就膨脹了嘛。”有人分析道,“說起來,仙尊實在是太寬仁了,當初他就沒有殺死甘藍,而隻是将她囚禁了。對于甘藍和陸野這種惡賊,就該殺之而後快。”
“你算什麽東西,輪到你指摘仙尊了?仙尊他老人家,自然有這麽做的道理的。”
被人罵了,那人的臉色有些難堪,正待回罵過去,卻被茶博士截去了話頭。多年擺攤兒的茶博士,眼力見兒是極好的。他不能讓這些人在這裏打起來。打了個哈哈,茶博士道,“提及甘藍,我記得傳聞說魔族的女子,都很漂亮,也很放蕩,不知真假。”
一衆男人,提到了女人的話題,立時間就興趣大增。更何況這小小茶鋪裏,還坐着一個極爲漂亮的女子呢。
有人猥瑣的笑起來,開始說些不着邊際的葷笑話,各種關于魔族女子的污穢的誇張的傳聞,更能讓聊天的氛圍高漲起來。
成王敗寇,自古皆然。
失敗的魔族,自然成了被挖苦嘲諷的對象。
各種關于魔族的黑曆史,最是讓人喜歡在茶餘飯後胡扯一番。
甘藍安靜的聽了一會兒,笑着起身,直接瞬移而去。
原本臉上帶着猥瑣笑容的幾個男人,此刻都是驚了一身冷汗。
能瞬移的高手,若是要殺他們,簡直是易如反掌。
不過,對于這些小角色,甘藍沒什麽興趣。
她一路來到魔域的萬魔谷。
之前的厮殺,過去不過數月,殘留的劍氣,依然讓這裏顯出一份肅殺。
甘藍曾經在這裏生活了很久。
看着熟悉的景緻,看着蕭條的故居,甘藍喟然歎氣。
她本該跟陸野一起并肩作戰,本該跟仙尊做最後的殊死一搏。
然而,她退卻了,選擇了逃避。
當年陸北鬥的孤注一擲,讓她心驚膽戰,讓她悔不當初。
破釜沉舟的決然,固然可以讓自己可能會超常發揮,但一旦失敗,那就是萬劫不複,也就再也沒有機會了。
所以,這一次,隐忍多年的甘藍,選擇了退避。
仙尊想玩玩麽?
那就陪她玩玩好了。
甘藍淺淺一笑,之後忽然轉頭,看向不遠處。
一個年歲不大的女孩兒,正朝着這邊緩緩走來。
甘藍擰起眉頭,認真看着那女孩兒,直到那女孩兒走得近了,才說道,“紅豆?”
“現在我叫綠豆了。”
甘藍一怔,失聲笑道,“還是紅豆好聽些。”
“也不重要了。”
“你認識我嗎?”
“認識。”
“哦。”甘藍笑了,“怎麽沒有跟陸野一起殺上仙界?”
“沒興趣。”紅豆反問,“你回來此地,是想從頭再來?”
“有這個打算。”
“那祝你成功。”言畢,紅豆從甘藍身邊經過,徑直離開。
甘藍回身看着紅豆的背影,喊道,“你來做什麽?”
“無聊,來踏青。”綠豆頭也不回的回了一句,“你們繼續折騰。”
天際,忽然傳來一聲咔啦啦的巨響,緊接着,就是一聲震懾耳膜的悶雷。
天黑壓壓的,好似要下雨了。
空氣中彌漫着潮濕的水氣。
片刻,豆大的雨滴從天而降,狠狠的砸在這古老的大地上,仿佛是要清洗這世間所有的塵埃。
……
極西之地。
揚穹和殷成已經在這裏轉悠了許久。
殷成發笑,“不知道怎麽進入西疆,你還悶着頭帶我來此。”
揚穹道,“慢慢研究吧,反正閑着也是閑着。”
殷成繼續發笑,擡頭看天。天黑壓壓的,雷聲不絕于耳,閃電好似要撕裂天空。“看起來,好像是有一場很大規模的戰鬥在進行着。”
揚穹道,“應該是吧。”
“要不要去湊個熱鬧?”殷成問。
“找死麽?”揚穹苦笑,“就算是找死,小心你這副爛皮囊,被人打個稀巴爛。”
殷成讪讪的一笑,看着還在苦苦思索着進入西疆的辦法的揚穹,道,“何必非要去西疆?”
“說的好像你知道去别的地方的辦法似的。”揚穹道。
殷成搖頭,懶得理會揚穹。他覺得揚穹實在是太執拗了。四海八荒什麽的,又能有什麽好玩兒的?有人的地方,世界總還不過就是這般德性罷了。
“算了。”揚穹終于放棄了,“我們去天南。”
“怎麽?”
“找天南聖主。她應該知道去海北之地的辦法。”揚穹道,“先去海北之地轉轉。”
殷成啐了一口,“你就瞎折騰吧。”
揚穹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