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霞，不僅僅是魔域，甚至是整個修行界有史以來資質最好的天才少女。
霞跨入金丹的那一天，所有魔族都激動莫名。他們堅信，這樣一個天才少女，一定可以飛升仙界，甚至最終飛升到那傳聞中的神界。
然而，世事無常，這樣一個天才，竟然在短短的兩年之後，死在了萬魔谷。
林小舟跟霞并不熟悉，她被魔天尊者收爲弟子的時候，霞已經十六歲，不過一年之後，霞就死在了萬魔谷。
萬魔纏身，灰飛煙滅——又怎麽還能活過來？
林小舟想不明白。
對于霞臉上那一塊巴掌大的黑色，更是驚異。
霞原本是個極美的女子，潔白無瑕的臉上并沒有任何哪怕是雀斑之類的東西。
“也許你想多了吧？”陸野道，“她隻是看了你一言而已。”
林小舟卻搖了搖頭，眉頭一直緊鎖着。“不好說。你想啊，我們可以不被修改記憶，旁人就不可以？天才少女霞，說不準也有這種能力。而且……世界那麽大，怎麽就偏偏遇到了她？巧合？我是絕對不信的！”
陸野看了看林小舟，發現她的臉上，竟然有着明顯的擔憂。想了想，道，“你怕什麽？就算她沒安什麽好心，咱們兩個還打不過她一個？”
林小舟聽到陸野的話，怔了一下，有些自嘲的笑了笑。“也是。小時候被她威懾慣了，到現在竟然還不自覺的對她有種懼怕心理。”想通了這一點，林小舟整個人都放松了下來。一手托着下巴，斜着眼看着陸野，“繼續嗎？”
“什麽？”
“你說呢？”林小舟說着，沖着陸野勾了勾手指。
……
樓下。
角落裏。
霞端着一杯茶，細細的品味着，嘴角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微笑。
茶的味道很一般，畢竟不過是小鎮上的小客棧裏的靈茶，不會太高級了。不過，霞依然喝的津津有味。
直到将一壺茶喝完，放下茶杯，霞起身離開。
走出客棧，霞的身影，忽然消失。
……
陸野躺在床上，呼呼的喘着氣。
“好快啊。”
陸野苦笑，“好久沒……”話未說完，陸野猛然一驚。
這聲音，不是林小舟。
一旁，林小舟豁然起身，目光如炬的盯着房間的中央。
圓桌旁的矮凳上，霞坐在上面，似笑非笑的看着林小舟。她抱着胳膊，翹着二郎腿，一副優哉遊哉的模樣。
陸野一把抓起被子，蓋在自己和林小舟身上，一臉警惕的看着霞。
霞微微一笑，“小天，好久不見了。”
林小舟冷着臉，心中震驚不已。
她和陸野雖然被封印了修爲，但到底有着大乘修爲。霞是什麽時候進來的？爲何一點兒也沒有察覺到？
林小舟擰起眉頭，推開陸野搭在自己身上的被子，起身下床，也不穿衣服，隻是警惕的看着霞，笑道，“大師姐，真是好久不見了。”
“是啊。”霞笑了一聲，“這麽多年過去了，你變化太大了，若非還記得你的元神，我肯定是認不出你的。”
林小舟随手撈起自己的上衣，披在身上，随便系了一下腰帶，來到霞的對面坐下，道，“師姐有什麽事情就直說吧，不必拐彎抹角的了。”
“沒什麽事情，隻是多年不見，剛巧遇到了，就來看看你。”
剛巧遇到？
這話林小舟是不信的。
“來看看我？你來的真是時候啊。”林小舟陰陽怪氣的說道。
霞淺淺一笑，道，“真的。之前去看過琴，琴不認識我了。你還能記得我，真好。”
“呵呵……”林小舟皮笑肉不笑的咧咧嘴。
霞又道，“你就不好奇？不問問我怎麽在萬魔谷活下來的？”
“過程不重要，反正你沒死。”林小舟道。
霞卻搖了搖頭，“過程還是很重要的。不過，既然你沒興趣，我就不說了。”
林小舟抽了一下嘴角，強忍住了詢問的念頭。
霞的視線，掠過林小舟，看向正在被窩裏偷偷穿衣服的陸野，抿嘴笑道，“陸野是吧？”
“呃。”
“謝謝。”
“謝我做什麽？”
霞卻沒有回答陸野的問題，她又看向林小舟，道，“你們要加入天元宗？做什麽？”
“沒事兒，鬧着玩兒。”林小舟敷衍道。
霞笑了笑，道，“你們是想繼續完成陸北鬥的心願嗎？是的話，要小心一些。仙尊，不是那麽好對付的。”
林小舟咧嘴笑笑，“師姐誤會了，我們可沒那個本事，也沒有那種想法。”
霞點點頭，看着林小舟，忽然歎氣，道，“真是羨慕你和琴，你們都找到了自己喜歡的人。咱們三人中，隻剩下我，人單影隻了。也許，我也該找個喜歡的人，簡簡單單的生活了。”
林小舟暗暗撇嘴，道，“那我等着喝師姐的喜酒了。”
霞笑着搖搖頭，道，“修行，真是一件很無聊的事情。”說着，站起身來，轉身朝着窗口走去。剛走兩步，卻又停下，從儲物戒指裏取出了一枚丹藥，放在桌上，轉臉對陸野道，“很有用的，你可以試試，肯定能讓小天滿意。”說罷，笑了一聲，瞬移而去。
陸野長長的吐出一口氣，重新躺下，道，“這家夥……”
林小舟也猶如洩了氣的皮球一般，肩膀塌下來。“厲害！竟然能如此悄悄的靠近我們。如果她要殺我們，我們……”
“不要那麽悲觀。殺氣外溢，我們能察覺到的。”陸野說着，下了床，來到林小舟身邊，拿起桌上那枚丹藥看了看，嘴角抽出起來。
林小舟忍着笑，道，“你真要吃啊？”
陸野幹笑一聲，卻又凝眉，“還别說，這丹藥……很不一般啊。”
林小舟轉眼看來，盯着那枚丹藥，“怎麽？”
“看起來，煉制手法也沒什麽特别，用的材料也很一般。隻是……”陸野感慨道，“你這個大師姐，絕對不是一般人物。”
“呵，十五歲結丹，自然不是一般人物。論資質，這世間，絕無出其右者。”
陸野點點頭，盯着那丹藥，猶豫了一下，竟然直接扔進了嘴巴裏。他沒有急着吞下去，反而在細細的品味，感受着其中蘊含的力量。
“喂！”林小舟吓了一跳，“你不怕吃出來問題啊？”
陸野搖頭，“沒事兒，我又不是不懂丹藥。”說着，微微凝眉，道，“好綿長的力量……如果我沒猜錯，這絕對不是修行者能煉制出來的東西……”
……
陸野本來想着如果再遇到霞，就好好跟她聊聊。霞給的那枚丹藥，太過與衆不同。陸野确定，想要煉制那樣的丹藥，普通的靈力，絕對做不到！
甚至，他認爲，哪怕自己有天劍，能控制星之力，也做不到。
然而，霞好像就此失蹤了一般，再也沒有出現過。
想起霞臨走時的那句感慨，陸野覺得，也許霞真的隻是來看看林小舟，并沒有什麽惡意。隻是林小舟冷漠的态度，讓她有些心冷。
“冷漠？還要多熱情？見了就親一口啊？”對于陸野的分析，林小舟極不認同。“你啊，就是個蠢貨！魔族最是狡猾，最擅長演戲！别被她的表象欺騙了。其實，她就不是什麽好東西。”林小舟道，“你要是知道她的過去，就不會覺得我冷漠了。”
“怎麽？說說看。”
“當年，她想要拜魔天尊者爲師。魔天尊者說，想拜他爲師，就要殺死自己的爹娘。”林小舟擰着眉頭，“霞回了家，提着她爹娘的腦袋來拜師，魔天尊者就收下了她。”
陸野有些狐疑的看着林小舟。
林小舟氣的咬牙切齒，“不信算了！”
“我信，我信。”陸野笑道，“雖然你說謊成性，但我還是信你，行了吧？”
林小舟有些悻悻然的哼了一聲，不再理會陸野。
陸野說的是心裏話，他真的信了林小舟。
縱然林小舟說謊成性，陸野還是願意相信自己的女人。
這個世界上，除了林小舟，再也沒有陸野願意相信，甚至願意被騙的人了。
讓林小舟快樂的活着，似乎成了陸野唯一的義務。
有時候，陸野甚至感覺自己把林小舟當成了女兒一樣，總是忍不住各種事情都去關心，都去操心。
天氣太熱的時候，看着林小舟被太陽曬得焉掉，陸野會心疼。下雨天的時候，縱然知道林小舟不會因爲淋雨而生病，陸野還是會忍不住折下一片樹葉來給林小舟當雨傘。
對于這對恩愛的夫妻，費亮看在眼裏，心中難免唏噓。
修行無時間，現在他們如此恩愛，幾十年、幾百年後呢？
是否有一天，會彼此厭倦了對方，最終忘記了今天的情義，從而分道揚镳？
想到這個問題，費亮不免看了一眼張小鳳。
聽說，張小鳳以前就成過親，她的丈夫，是個修爲高絕的修真者。兩人在一起相處了一百多年，最終，她的丈夫在飛升之前，跟張小鳳和平分手。
據說也是從那之後，原本活潑開朗的張小鳳，變得如現在一般冷漠而寡言。
又忽然想起楊荇來。
費亮苦笑。
自己和楊荇相戀不過半年，甚至都沒有同床共枕過。不知道哪一天，自己會厭倦她，她也會厭倦了自己。
“過好當下就好了。”張小鳳忽然開口說話，“将來的事情……順其自然就行了。”
費亮怔了一下，心中感慨着張小鳳心細如發，竟然洞悉了自己的心思，口中卻道，“師叔說的是。”
“楊荇是個好孩子，不要辜負了她。”
“弟子明白。”費亮說罷，看張小鳳似乎有些哀傷，到底還是忍不住，道，“師叔，有些話，弟子不該說，可是……”
“知道不該說，就别說了。”
“呃……修行之人，還是……還是淡泊一些的好。”費亮還是硬着頭皮把話說完了。
張小鳳嘴角一揚，哼聲道，“淡泊？淡泊名利是高潔，淡泊情義呢？”
費亮苦笑，“就像心愛的玩具，時間太久的話，總會不再喜歡的。”
張小鳳一愣，道，“雖然這個比喻很刺耳，但是……也不是全無道理。可那又如何呢？修行之人，哪一個不明白，一味的追求力量，并非修行之道，可又能有哪個人能控制着不讓自己盡快的提高修爲呢？大道理，明白很簡單，做到并不容易。”
費亮一時間不知該說些什麽，隻得歎一口氣，不再言語。
……
大漠。
沙海一望無盡。
上官靜一路徒步，終于回來。
站在第一魔尊身邊，看看懶洋洋的躺在躺椅上的第一魔尊，再看看不遠處蹲在湖水邊嚎啕大哭的冰美人。上官靜凝眉，“鄰居，你欺負人家了？”
第一魔尊道，“恰恰相反，我還幫了她。”
“幫她破身嗎？”上官靜問。
第一魔尊苦笑，“一個女孩子，思想怎麽這麽肮髒？”
上官靜跟着笑笑，又看向冰美人，“這人是誰？看着有些眼熟啊。而且，修爲好像比咱們還高……嘶……冰美人？仙人？！”
第一魔尊道，“去安慰一下她吧。”
“你怎麽不去？”
“我是男人，不太方便。”
“我跟她不熟。”上官靜說着，看了看一旁嶄新的躺椅，“送我的？”
“是啊。”
“謝了。”上官靜将那躺椅收入儲物戒指，直接踩着湖面回家，“我走了，過些天再來找你。”
“不送。”第一魔尊懶洋洋的回了一句，之後又好似極爲廢力的站起來，走到冰美人身邊，“哭夠了嗎？”
冰美人好似沒有聽到第一魔尊的話，依舊嚎哭着。
第一魔尊有些哭笑不得，又回到自己的躺椅上，依舊躺下來。
一直過了七日，冰美人總算是不哭了。
她站起身來，看向第一魔尊，“陸北鬥，真的死了？”
“是吧。”第一魔尊道，“誰知道呢，聽說那家夥死過好多次了。不過，我看這次大概是死透了。”
“陸野呢？”
“不清楚。”第一魔尊道，“可能在哪個角落裏謀劃着怎麽殺死仙尊呢。”
冰美人面容冰冷，沉默了許久，道，“謝謝。”
第一魔尊笑道，“不用謝我。你能不能回答我一個問題？”
“你問。”
“其實吧，我之前說教你《小天倫》，純屬玩笑。畢竟，修煉《小天倫》，是需要廢掉自己現有修爲，讓元神之上絕無靈力，從頭再來才可以。我很好奇，你沒有廢掉修爲，如何能煉成《小天倫》的？”
冰美人看着第一魔尊，良久，回道，“因爲我是死人。”
第一魔尊一愣。
冰美人道，“我恢複記憶的事情，煩請不要告訴任何人。”
“可以。”第一魔尊道，“我一向信譽還不錯，你不用殺人滅口。”
“那就好。”冰美人說罷，又四下裏看看，道，“這裏環境挺好的。”
“你也想住在這裏？”第一魔尊道，“像這樣的綠洲，我還知道一處。”
“不用了。”冰美人随手往腳邊打出一道靈訣，噗的一下，腳邊出現了一個沙坑。她抓起自己的一縷黑發，雙指做剪，輕易的将頭發剪下來，之後丢入沙坑，雙手淩空合攏，沙坑邊的砂礫，就聚攏起來，掩蓋了沙坑，之後很快形成了一個小沙丘，之後又從儲物戒指裏取出一塊石頭，三下兩下削成了墓碑的模樣，插在那沙丘邊。再用食指做筆，往那墓碑上刻下了一行字：
“俞冰之墓。”
第一魔尊看着那墓碑上的字，道，“原來你叫俞冰啊。”
“是的。”冰美人道。
第一魔尊道，“在這裏弄個墳頭，合适嗎？”
“沒關系。”
“你是沒關系，我有關系啊。”第一魔尊道，“你的墳頭，剛好在我家門口，正對着房門呢。”
冰美人一愣，回頭看了一眼，發現确實如第一魔尊所言。“這樣啊，那就拜托早晚幫我添添墳。”冰美人說罷，又看了一眼自己的墳墓，直接瞬移而去。
第一魔尊啞口無言。
數日後，上官靜又來了。
這一次，上官靜是想要第一魔尊帶着自己去拜會一下他們的鄰居的。
看到俞冰的墳墓，上官靜有些意外。“鄰居，冰美人本名叫俞冰？你把她殺了？不是我說你，奸也就奸了，先·奸·後·殺就太過分了。”
第一魔尊給了上官靜一個白眼，道，“是不是因爲我是魔族，所以你從來就不會把我往好處想？”
“當然不是啊。”上官靜道，“我是覺得你在這孤苦伶仃了不知道多久，肯定有些需求，見到仙子有了邪念很正常。”
第一魔尊有些哭笑不得，“真要是那樣，你的墳頭早該有了。”
上官靜笑笑，問道，“到底怎麽回事？”
“呵，這裏埋葬的，隻是她的頭發。”第一魔尊道，“唉，有時候想想，忘記一些事情，其實也挺好的。”
上官靜一愣，心有感觸，道，“是啊。無知有時候也是一種樂趣嘛。”
第一魔尊歎氣道，“走吧，咱們先去拜會蠍子一家。我估摸着，它們家應該差不多又該有喪事了，運氣好的話，又有蠍子湯喝了。”
“真是這樣的話，我來下廚吧。我的廚藝還是不錯的。你可是第一個吃到本姑娘做的飯的男人，是不是很榮幸？”
“好吧，我就榮幸一下好了。”第一魔尊說着，笑了起來，“我也是第一次吃女子做的飯。”
“真是巧了。”上官靜道，“這就是緣分啊。”
“緣分？也許不是緣分。”第一魔尊笑道，“也可能是劫數。”
“我是你的劫數嗎？”
“可能吧。”
“在劫難逃嗎？”
“也不是，我可以殺了你，就逃掉了。”
“你要殺我嗎？”
“暫時沒這個想法。”
“我也沒有殺你的想法。”
“真是巧了。”第一魔尊大笑。“看來真是緣分。”
“是啊。”上官靜道，“既然這麽有緣分，幹脆咱們成親吧。”
“行吧。”第一魔尊道，“什麽時候？”
“擇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
“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