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野也不睜眼,直接轉過臉去,在身邊的人的唇上親了一口,又打了個哈欠,道,“該起床了。”
“嗯。”一聲輕咛在耳邊響起。
之後,枕在自己胳膊上的人豁然起身,晃動的整張床都晃晃悠悠起來。
陸野怔了一下,又感受了一下柔軟的床鋪,心中忽然一驚。
不對!
出租屋裏的木闆床,怎麽可能這麽軟!
他猛然睜開眼,看到了光着身子坐在一旁,目瞪口呆的盯着自己的葉清。
“嘶……”陸野吸了一口冷氣,猛地坐起來,掀開被子,之後又捂上,再次擡頭,看着葉清。
兩人就這麽沉默着,沒有人說話。
一直過了好大一會兒,葉清忽然擡起手來,手指間,靈力湧動。
陸野吓了一跳,身子往後撤了一下,同時全身靈力鼓蕩,随時準備迎接葉清憤怒的一擊。他不知道葉清到底是什麽修爲,無法确定《天倫》是否可以承受,所以也不敢輕視。
不過,葉清卻又擰着眉頭将手放下,冷冷的看着陸野,一雙妙目,竟然紅了,隐隐有霧氣泛動。
陸野松了一口氣,遲疑了一下,道,“那個……也許……也許咱們也沒幹什麽……”看到葉清光着的身子,陸野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小。
葉清微微閉眼,又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道,“出去的時候帶上門,謝謝。”
陸野如獲大赦,抓起自己的衣服,三下兩下的穿好,之後下了床,一溜煙兒的跑到門口。正要離開,卻又停下,回頭看向葉清,張張嘴,想說些什麽,卻又不知該說什麽才好,最終隻是歎一口氣,快步離開。
已然日上三竿,誤了上課的時間。
陸野也沒有心情上課,搭乘公交回到學校門口。自己的自行車,還在那裏,隻是不知被誰推倒在了地上。
扶起自行車,看着車來車往的街道,陸野心裏有些堵得慌。
想到家裏那個醋壇子,陸野就一個頭兩個大。
狠狠的捶打了一下腦袋,陸野惡狠狠的咒罵了一句,騎上自行車,朝着林小舟工作的街口趕去。
真是個混蛋啊!
喝那麽多幹什麽!
他咒罵着自己,努力回憶着昨天的經過,卻怎麽也想不起來了。
一時間,陸野有些哭笑不得。
就這麽睡了一個女孩子……
這是酒後亂性……
不怪自己啊。
應該不算對不起林小舟吧?
以前總感覺林小舟工作的地方距離學校很遠,總是需要浪費很多時間在路上。今天反而覺得太近,還沒有走多遠,竟然就看到了在太陽下忙的滿頭大汗的林小舟。
雖然已經是十月的天,可氣溫依然燥熱。林小舟站在太陽底下,時不時的擦一下額頭的汗水,縱然是修真者,這些天來,林小舟也明顯曬黑了一些。
之前關于“酒後亂性”的自我開脫,甚至是睡了一個女孩兒的“興奮”,在看到林小舟之後,變成了更深的自責和懊惱。
真是禽獸不如!
在做了錯事之後,竟然還無恥的爲自己開脫!
怎麽對得起小天?!
“夫君!”林小舟竟然看到了陸野,離得很遠,就一邊跳着腳招手,一邊大喊。
在現如今的地球上,可是很少有“夫君”這個稱呼的。林小舟的喊聲,自然引得路人紛紛側目。
陸野呼出一口氣,把自行車停在路邊,朝着林小舟走去。
“你怎麽沒上課啊?”林小舟問。
陸野看着林小舟,還沒想好怎麽回答,又聽林小舟問道,“昨天你去哪了?怎麽一晚上都沒有回來?耗子說你臨時有事兒,到底啥事兒啊?”
“耗子來了?”陸野有些意外。
“是啊。”林小舟道,“還幫我發了傳單。哈哈,說起來,告訴你一個好消息,今天是我最後一次發傳單了。明天要換工作了。”
“換什麽工作?”
“耗子說他的一個親戚在商場裏工作,要介紹我去商場上班。那裏面很涼快,上班的時間也不長。”林小舟笑道,“一個月能賺兩千多塊呢。”
“哦,那挺好的,這些天都曬黑了。”陸野道。
“對了,你還沒說你昨天幹嘛去了呢?”
“耗子沒跟你說?”
“沒有。”
“噢……我……”陸野一時沖動,差點兒就把真相告訴林小舟,不過,他最終還是忍住了。“我媽病了,我回家了一趟。”
“唔,什麽病?”
“也沒什麽大病,沒事兒的。”陸野說着,拿過林小舟手裏所有的單子,說,“今天你放假,我來發。”
“嘿嘿,這麽好。”林小舟說着,卻又從陸野手裏拿過一些單子,說,“咱們今天早點兒發完,然後一起去逛商場吧。我聽人說,商場裏有好多東西。”
陸野笑着答應了一聲,兩人便開始忙碌。
中午飯也隻是簡單的吃了一些,又一直忙到下午三四點鍾,終于把一天的任務量完成。之後陸野便帶着林小舟去了附近最大的商場。
一直逛到晚上,林小舟才意猶未盡的跟着陸野回家。
林小舟顯然有些累了,回到家就挺在床上不想動彈了。休息了一會兒,林小舟又坐起來,看着陸野,說道,“我忽然想到了一件事!”
陸野心裏咯噔了一下,做賊心虛似的。“什……什麽事?”
林小舟倒是沒有注意到陸野的不自然,隻是沉吟道,“葉清不是說這裏是禁絕之地,無進無出嗎?可是,當年我可是成功進入了這裏,并且把你和陸北鬥帶走了啊!”
聽林小舟提及此事,陸野也是一怔,點了點頭,又看了看林小舟,道,“我不覺得是因爲你修爲高絕,随意能随意進出。”
林小舟也承認道,“我自己都不這麽認爲。可又是因爲什麽原因,導緻我可以随意進出的呢?還是說當時我是以元神意識闖進來的,帶走的也是你和陸北鬥的元神意識?”
陸野凝眉道,“葉清……”忽然又想到了葉清那近乎完美的胴體,幹咳了一聲,繼續說道,“葉清看起來不像是個蠢貨,或許她考慮過以元神狀态離開,隻是沒有成功。”
“要不……問問她?”
“這個……”陸野遲疑了一下,道,“我在想……嗯,如果我們問了她,如果萬一她以前蠢到沒有想到這種辦法,真的以元神之體離開了這裏……那樣的話……會不會對真實的世界産生改變?”
林小舟爲之一愣,道,“不會吧?這裏是時之殇,并非真實的世界,亦菲過去的時空,怎麽可能……”
“可問題是,我們現在也屬于時之殇的一部分,我們跟葉清,甚至跟朵朵……乍一看,好像也沒什麽區别。而且……”陸野沉吟道,“所謂時之殇,是輪回道的陣法。這裏到底是虛幻的,還是真正的過去的時間……我們不清楚啊。”
林小舟搖了搖頭,道,“這太扯了,不可能!沒有人能改變過去!”呼出了一口氣,林小舟又擡起胳膊,看着手上的天環,道,“這些天,我一直在尋找天環與這時之殇或是地球這個禁絕之地的聯系……”
看到林小舟的話停頓了下來,陸野凝眉道,“有什麽發現?”
林小舟點點頭,卻又搖了搖頭,“我不确定……也許我想錯了吧。”
陸野苦笑,“說來聽聽。”
林小舟遲疑了一下,還是說道,“時之殇,是輪回道内的陣法,暗無結界,似乎跟《天倫》有關,而天環,又取自暗無結界,你又在暗無之中莫名其妙的陷入了時之殇……也許,這一切,跟地球這個禁絕之地并沒有太大的關系。我們也不該在地球上尋找什麽離開的辦法。”
陸野順着林小舟的思路,道,“你的意思是……離開的辦法,其實就在我們身上?或是在天環之上?這一點,我們應該也沒有想錯,原本我們也懷疑天環就是我們離開這裏的關鍵。”
林小舟卻搖了搖頭,“天環或許不是關鍵,關鍵在于我們。”看到陸野詢問的眼神,林小舟咬咬牙,直接說道,“天環上的陣法頗爲複雜,這些天來,我認真的梳理了一下,發現,天環上的陣法,竟然好似一個循環,一個從有到無,從無到有的循環。我在想……也許,離開這裏的辦法,就是輪回!”
陸野怔怔的看着林小舟,嘴角一抽,道,“你是想說,我們要離開這裏,就要死掉嗎?”
“也許……”
陸野搖了搖頭,他不認爲林小舟的推斷是正确的。而且,“死掉”這種事兒,風險太大了。萬一推算錯誤,那可就冤了。
不過,他卻又認爲林小舟的推斷也并非全無道理。暗無之中有時之殇,這是否說明暗無其實就是類似輪回道之類的東西?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那就好比穿越輪回道,必須要先死一次,然後才能重生!
“這事兒……再慎重吧。”陸野道。
“嗯。”林小舟也覺得自己的推斷太過匪夷所思,所以這個念頭在心中醞釀了許久,直到今天才跟陸野提及。
兩人又閑聊了一陣,這才安歇。
第二天一大早,陸野早早的去了學校。曠課一天,自然難免被班主任訓斥一番。不過,自從陸野上高中以來,成績一直就不怎麽樣,對于這種沒前途的學生,班主任也沒有放太多的心思。所以,陸野對于是否會被叫家長的顧慮,顯然是多餘的。
在教室裏混了一上午,中午吃飯的時候,張浩坐在了陸野對面。
“今天這菜夠鹹的。”陸野抱怨了一句。
張浩沒有吱聲,冷着臉吃飯。
陸野擡頭看向張浩,想了想,問道,“昨天你怎麽想起去小天那裏了?”
張浩低着頭,看着碗裏的飯菜,遲疑了一下,才說道,“其實……我挺喜歡她的。”
“呃……”陸野一時有些無語。
“我看到你上了那個美女的車。”張浩說。
陸野凝眉,看着張浩。張浩一直低着頭,一邊吃飯一邊說話,沒有看陸野一眼。
張浩又說,“對不起,我想……我想跟你公平競争。”
陸野啞然,竟是不知該說些什麽。一直愣了好大一會兒,陸野才道,“你不覺得小天其實長得也很一般嗎?她還是個文盲,沒上過學的。”
張浩讪讪一笑,“我覺得還好。”說罷,臉漲得通紅,終于擡起頭來,看着陸野,“對不起。”言畢,飯也不吃了,起身離開。
陸野有些哭笑不得的坐在位子上,看着張浩毅然離開的背影,搖頭歎氣。他相信張浩一定是競争不過自己的。不是因爲自己是修真者,隻是因爲自己是真實存在的,而張浩不是。
忽然想到張浩看到了自己上了葉清的車的事情,一時間又緊張起來。
張浩這小子,不會把這事兒告訴林小舟吧?
陸野越想越不放心,三下兩下吃過飯,直接跑了出去。回到教室裏,卻沒看到張浩。詢問了同學,被告知張浩出了校門。
陸野又跑到學校門口,四下裏張望,也沒看到張浩的影子。又跑到不遠處的張浩常去的網吧裏,也沒找到。
悻悻然的往回走的時候,在學校門口,陸野看到了葉清的車。
葉清也看到了陸野,打開車窗,看着陸野,也不說話。
陸野遲疑了一下,做賊似的四下裏看看,沒有看到熟人,才快步走到車邊,拉開車門鑽了進去。
車窗被關上,喧嚣的街道隔絕在外。
葉清轉臉看着陸野,陸野有些不自然的幹笑一聲,問,“有事兒?”
葉清呼出一口氣,又看向前方,看着學校門口來來往往的學生,發了一會兒呆,才說,“朵朵說……她說,我喜歡上你了。”
“……”
“呵……”葉清搖着頭,臉上的笑容十分苦澀。“怎麽可能!你說是不是?!”
陸野不知道該怎麽回答這個問題。
葉清雙手抹了一下臉,仰着頭靠在靠背上,轉臉看着陸野,說,“你是我第一個男人……”
陸野一愣,忽然有種不好的預感,趕緊道,“其實……隻是一場酒後的放縱,不必……不必太認真的。”
葉清笑了,笑的很是莫名其妙。陸野覺得,葉清的笑容,像是一種嘲笑,或許她是在嘲笑自己不想對她負責吧。
葉清的笑容漸漸收斂,她看着陸野,說,“親我一下吧。”
“啊?”對于葉清的這個要求,陸野十分意外。
葉清說,“親我。”
“不……不好吧?”
陸野話音剛落,卻見葉清忽然撲了過來,直接摁住了自己,低頭親了下來。這實在是有些意外,陸野下意識的伸手去推她,卻不妨把手放在了不該放的位置上。
感受着口中的小舌頭,陸野猛然想到了林小舟,随即使勁推開了葉清,正待說話,卻看到了葉清臉上的淚。
葉清無力的坐下來,抹了一下臉上的淚,口中喃喃低語,“爲什麽……爲什麽我不覺得惡心……明明你長得這麽惡心……”
嘿!
這話說的……
陸野心裏有氣,不悅道,“惡心就離我遠點兒!”說着,直接去推車門,想要下車,卻不妨車門竟然被葉清鎖住了。“你到底想幹什麽!”陸野有些氣急敗壞,“昨天的事情也不能怨我吧?是你非要拉着我喝酒!咱們倆都喝醉……”看着淚眼漣漣的葉清,剩下的話,陸野就說不出來了。
葉清的眼淚,止也止不住。漸漸的,輕聲的抽泣,變成了嚎啕大哭。她的一隻手,狠狠的抓着心口,仿佛肝腸寸斷一般的痛苦。
幾千年了!
爲了救回落梅,自己謀劃了幾千年!
幾千年來,自己曾經跟許多女人發生過關系,如同一個放縱的瘋子。每一次跟任何一個女人睡在一起的時候,自己總是告訴自己,這是爲了懲罰落梅跟那個犴犲發生了關系!
可不管是自己遇到多好的女人,可是從來沒有動過心的!
自己的心,從來沒有背叛落梅。
然而……
這一次……
自己好像真的是動了心了。
對于一個男人的親吻,自己竟然不覺得惡心!竟然還覺得很親切,竟然還有種心有靈犀的感覺……
朵朵說這就是愛情。
自己不想承認,可又無法解釋這種感覺!
又一次想到了幾千年前半壁峰下的慘狀。
折磨了自己無數歲月的痛苦,再一次襲來。
葉清痛不欲生。
“唉……”陸野歎氣,“好吧,我的錯,對不起。别哭了好嗎?”看到眼前的抽紙,陸野扯下兩張,遞給葉清。
葉清沒有接抽紙,反而狠狠的推了陸野一把,之後漲紅着臉,哭着怒聲質問:“你混蛋!爲什麽來到這裏!爲什麽!你不該來這裏的!不該來的!”說着,又朝着陸野揮拳打來。
陸野躲閃着,抓住了葉清的手腕。
葉清使勁想要掙脫,卻被陸野扯住,扭了一陣,最終撲在陸野懷裏,嘶聲大哭。
聽着她撕心裂肺的哭聲,陸野心裏異常痛苦,手臂張開着,始終沒有抱着她。
“對不起。”陸野隻能不斷的道歉,同時心中也是十分感慨。
女人,到底就是女人,哪怕是修真者,哪怕曾經可能是個高手,對于感情,還是……
唉……
心中有愧,陸野終于還是放下了胳膊,輕輕的抱着葉清,腦海中卻想到了林小舟,眉頭緊蹙在一起。
都說女人是水做的,這話應該是沒錯的。
葉清竟然一直哭了一個多小時。
眼看着就要上課了,陸野實在是耗不起了。下去再曠課的話,搞不好又要被班主任訓斥。他輕輕推開葉清,道,“好了,别哭壞了嗓子。”
葉清深吸了一口氣,強忍着抽泣。看看陸野,臉色一紅,使勁抹掉臉上的淚,道,“對不起,我……”
“我要去上課了。”陸野說。
“嗯。”
葉清調整了一下情緒,打開了車門的鎖。
陸野又遲疑了一下,看向葉清,道,“我……”
“我懂。”葉清道。
葉清的回答,讓陸野怔了一下。他到底想說什麽,其實他自己都不清楚。至于葉清“懂”什麽,他就更是莫名其妙了。
又歎了一口氣,陸野推開了車門。
“那個……”葉清忽然說,“算了。”
陸野停了一下,也沒有再說什麽,直接下車離開。
看着陸野進入學校大門的背影,葉清微微閉眼。
自己真的對他動心了嗎?
也許吧。
那種心有靈犀的感覺……
真的是很奇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