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舟說的沒錯,殺人越貨的确比在桐林鎮上打工來的收入更爲可觀,而且,因爲頻繁的與人厮殺,許心晖的打鬥經驗和運用菜刀的娴熟程度也在不斷的提升。
秋蓉和海北對于贓物沒什麽興趣,情願出白工,這下就更是便宜林小舟和許心晖了。每一次經曆兇險之後的分贓,無疑是最爲快樂的事情。
林小舟把搶來的東西你一件我一件的分配的時候,許心晖正在聽秋蓉和海北說着魔族入侵的話題。魔族雖然剛剛在北夜之地站穩了腳跟,修真界的各地,就已經開始出現了魔族的蹤影。
殇州十日、江北三屠的往事,是整個修真界的噩夢。所以,魔族入侵,絕對是一件人人自危的大事。然而,許心晖沒有經曆過這件事,海北當年被困在暗無,對一切一無所知。至于秋蓉,這個親手關閉了魔域通道的強者,對當年的往事,自然最是清楚。
“魔族本性弑殺,既然已經殺入修真界,整個修真界,怕是再難太平了。”秋蓉神色間多了一絲凝重,“想來再也沒有人能封閉魔域通道了。”
海北斜了秋蓉一眼,嗤的一聲發出一聲冷笑,“聽你這意思,這世間,竟無比你更強的高手了嗎?若是我道聽途說來的消息沒有錯的話,即便是你全盛時期,也并非天下第一高手吧?”
秋蓉道,“并非高手就能封閉魔域通道的。唉,當年之事,頗爲複雜,懶得跟你們贅述。總之,如果我的推算無誤的話,這場人禍,必難善了!”
海北看了看秋蓉,不知可否的沉默了下來。
許心晖轉眼看看專心分贓的林小舟,問秋蓉,“像我和小天這樣以靈修魔,嗯……不會被人看出來吧?若是被當成魔族殺掉,豈不是冤枉了。”
“你冤枉,小天不冤。”秋蓉笑了一聲,又道,“放心吧,世間萬法,殊途同歸。修真者對于魔族,隻認魔氣。你們沒有魔氣,不會被人發現的。”
海北臉上顯出一絲憂色,沉吟片刻,道,“任由魔族爲禍人間嗎?”想起海北之地的安危,海北不無擔憂道,“聽聞劍皇甘不平和狂士萬宗滅這般無上高手,都已經受了傷。魔族這般強悍嗎?”
秋蓉點點頭,“早在當年我封閉魔域通道的那一天,就已經注定了會有今天這般災禍。隻是,沒想到陌香提前打開了魔域通道。”
許心晖看向秋蓉,道,“别跟我說這一切都是你計劃好的。”
秋蓉沒有回答許心晖的問題,隻是擡頭看看天,道,“有些餓了,走,去桐林鎮搓一頓。”
許心晖應了一聲,把林小舟分給自己的贓物随意的收進儲物戒指,道,“走吧。”
“還沒分完呢。”
“都歸你了。”許心晖說罷這話,又彎腰撿起了一個儲物戒指,“這個歸我。”
林小舟給了許心晖一個白眼,嘀咕道,“剩下的垃圾,還不抵一個儲物戒指值錢呢!”話雖然這麽說,她卻也沒有再跟許心晖争搶,收拾了一下,四人就各自騎乘飛鳥,趕去了桐林鎮。
酒樓上點一桌豐盛的酒菜,四人邊吃邊聊。
酒過三巡,卻見樓梯口,兩個風塵仆仆的修真者走了上來,選了一個空桌坐下。店小二過來招呼,兩人點了酒菜,先各自倒了一杯茶。一人道,“唉,這鎮子倒也素淨祥和,卻不知能堅持多久。”
另一人道,“按照魔族進攻的速度,怕是要不要一年半載了吧。”說到這裏,他忍不住啐了一口,“什麽劍皇,什麽刀王,什麽八荒十大高手,依我看,在魔主面前,都是個屁。”
先前那人歎一口氣,道,“忽然想起當年探花郎喜歡說的一句話:天道有迹,人道無常。誰能想到,當年的劍宮第一美女,如今竟然成了魔主!”
聞聽此言,許心晖和林小舟都愣了一下,齊刷刷的看向秋蓉。秋蓉卻并不意外,隻是淡然一笑,端起一杯酒,輕綴了一口。
有好事者聽到這番對話,忍不住問道,“二位兄台,你們所言劍宮第一美女,是現在的?還是以前哪位?”
“呵,現在那位,修爲不過金丹,豈能當得了魔主。自然是先前那位,也就是劍宮公主甘不平的妹妹——甘藍!”
此言一出,周圍食客無不大爲意外。
要知道,當年傳聞,那甘藍,可是死在了天絕宗之手,今日怎麽忽然又活了,甚至還成了魔主?
一群人湊上來,叽叽喳喳的詢問,這才得知,那風塵仆仆的二人,卻是從北地逃亡至此。據二人所言,那甘藍不僅僅是魔主,而且修爲深不可測,竟然一招敗退劍皇甘不平。甘不平的成名絕技甘藍劍雨,根本就不堪一擊。而那所謂能震懾劍皇的八荒十大高手,一人直接被第五魔尊沐靈抹殺,另外九人,或敗或逃,十分凄慘。
兩人顯然也是累了,随便說了一些,就匆匆吃了飯菜,之後起身告辭。有人攔住二人,問道,“二位打算去哪?那魔族,真有可能殺至這裏?”
“若是沒有探花郎那般人物封閉魔域通道,魔族殺到這裏,也不過就是時間問題。我兄弟二人,修爲低微,不濟于事,自然是能跑多遠就跑多遠了。”
二人下樓離開,酒樓上反而愈發熱鬧起來。每個人臉上都是憂色,甚至已經有人打算近日離開了。也有人的心态比較樂觀,認爲這千山大陸實屬于大後方,若是魔族能殺到這裏,那逃到哪裏,也都白搭。
一時間,人心惶惶,恍若這千山大陸,已然亂了。
海北擰着眉頭,看向秋蓉,“你以爲呢?”
秋蓉道,“些許魔族潛入這裏,自然是肯定會有,但大舉來犯,不至于。而且……”秋蓉微微眯起眼睛,嘴角帶着一絲詭谲的笑容,“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呢。”說罷,打了個飽嗝,“吃飽喝足,走,出去轉轉,消消食。我發現最近我有些胖了。”
四人出得酒樓,來到大街上才發現,大街上多了一些風塵仆仆、行色匆匆的生面孔。甚至還有一些成群結隊的好似整個門派的旅人。原本不年不節多少有些冷清的桐林鎮,一下子變得熱鬧起來。
災難,仿佛距離千山大陸越來越近了。
也并非每個人都不喜歡這樣的亂世,比如林小舟,自從得知魔族入侵的消息之後,整個人就跟打了雞血似的興奮起來。
看一眼多少有些混亂的桐林鎮,林小舟嘿嘿的發出一聲笑來,“趕緊回去修煉吧,修爲太低,可混不下去。我們要抓緊時間修煉,爲将來屠滅魔族,拯救修真界出一份力!”
許心晖和秋蓉等人不約而同的看向林小舟。對于一個魔頭發出如此正義的宣言,三人感覺有些詭異。
秋蓉讪讪一笑,道,“确實該盡快提高修爲了。”看了看許心晖和林小舟,又道,“我要閉關了,有事兒沒事兒都别打擾我了。”又看看身邊經過的一個明顯身上中了魔氣的修真者,秋蓉凝眉道,“至少也要沖破築基才行。”
許心晖嘴角一抽,道,“你别告訴你你要到築基了再出關。”
“我确實是這般想法。”
“那要很久吧?”
“不至于。”秋蓉道,“一年吧,應該差不多足夠了。你們好好活着,咱們一年後再見吧。”說罷,秋蓉直接祭出飛鳥,絕塵而去。
一年從煉氣到築基?
許心晖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秋蓉的背影,直到什麽也看不到,才歎氣道,“也許這家夥真的能做到。”
海北也祭出飛鳥,說道,“我也要離開一段時間了。”
林小舟啐道,“你一個傀儡,又不用修煉,别跟我說你也要閉關。”
“我要去找風化石。”海北道,“在這亂世,築基肯定是不夠的,至少也要金丹才行。唔,一年……不,如果順利,兩年吧。”說罷,直接駕馭着飛鳥,騰空而起,之後遲疑了一下,朝着與秋蓉相背的方向而去。
林小舟呆了好大一會兒,忽然轉臉看向許心晖,一臉不善道,“我不求你金丹,也不求你築基,至少先凝脈了吧。一年,夠了吧?”
許心晖耷拉着眼皮,道,“一年?算算年歲,凝脈駐顔,一年後我才十歲,你确定要我十歲就駐顔?”
“呃……”林小舟撓了撓頭,想想自己摟着十歲的小屁孩兒親熱,就頭皮發麻。恨恨的啐了一口,道,“算了,先回家!”
兩人回到正氣門的居所,先把這次劫來的晶石吸收掉,林小舟成功跨入煉氣六層,而許心晖,則依然在煉氣四層止步不前——他的修煉方式,比林小舟更加消耗晶石。
看一眼依然是個修真菜鳥的許心晖,林小舟愁眉不展。她喜歡亂世,但前提條件是必須有能在亂世渾水摸魚的能力才行。
之前靠着打劫,過了一段“幸福生活”。現在秋蓉和海北都走了,想要再依靠打劫過生活?顯然不太現實了。畢竟,就算自己有天環,配合許心晖的特别體質和菜刀,兩人合力打劫凝脈修真者不在話下,但凝脈修真者大多都是窮鬼。更何況許心晖這個蠢貨,占着便宜偏偏還要立牌坊,整天計較着自己殺的人是不是好人。
林小舟撓着頭,一時間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許心晖沉默着坐在床沿上,時不時的歎一口氣。他最大的理想,就是守着林小舟過鹹魚一般的生活。然而,樹欲靜而風不止,看樣子,要不了一年半載的,即便魔族不殺過來,千山大陸也不會再太平下去了。
一陣冷風襲來,外面忽然飄飄灑灑的多了一些雪沫子。
不消多時,雪沫子逐漸變大,最終成了鵝毛大雪。
距離許心晖居所不遠處的地方,沈放攬着錦繡的肩膀,站在雪地裏,擡頭看天。
錦繡輕聲說,“今年的冬天,來的好早。”
沈放點點頭,“你修習冰訣,應該喜歡這樣的冬天吧。”
錦繡卻搖了搖頭,沉默了片刻,才道,“我們閣主前些時候去了一趟北方。”
“嗯。”沈放聽到錦繡忽然提及此事,心裏隐隐有些不好的預感。
“閣主說,劍皇甘不平重傷,修真界高手隕落不少,情勢十分嚴峻。”錦繡擰着眉頭,道,“當年魔族一盤散沙,已然極難對付,現如今他們依附在魔主甘藍周圍,戰鬥力更是強悍。所以,聖域高手們似乎打算推舉一位盟主,來領導修真界對抗魔族。天南聖主、無相帥和白慕君等人極有希望坐上這盟主之位。”
沈放道,“天南聖主人品不錯,若能當上盟主,倒是不錯。即便是無相帥或白慕君……那也總比一盤散沙各自爲戰要好。”
錦繡點點頭,又道,“還有傳言說,有人提議,修真界所有金丹以上修真者,必須強制奔赴前線,抵禦魔族。”
沈放嘴角一抽,想到若真是如此,自家掌門浩然真人,肯定也要上千殺敵。在高手如雲的戰場上,浩然這般修爲,肯定兇多吉少。擰了一下眉頭,沈放有些生氣道,“誰提的這主意?”
錦繡道,“修真界的知名爛好人——言不語。”
沈放一愣,沉默了良久,才道,“大敵當前,怕也僅有此法,才能牽制魔族了。唉,隻恨我修爲太低,不然……”
錦繡抓了一下沈放的手,沒有言語,輕輕的靠在了沈放肩頭。
雪越下越大,兩人一動不動,眼看着就變成了雪人。
同樣變成雪人的,還有許心晖。
許心晖坐在靈田地頭上的那塊石頭上,手裏團着一個結實的雪球,微微擡頭,閉着眼睛。
林小舟走過來,站在許心晖身後,凝眉道,“有裝什麽深沉呢?”
“那倒沒有。”許心晖道,“天寒地凍,容易讓人靜下心來思索問題。”
“你有什麽問題好思索的?”
“我在想秋蓉之前說過的話,魔族入侵,焉知非福?”許心晖道,“秋蓉這家夥,一定有什麽話沒有說,她一定知道什麽。”
林小舟伸手拍掉許心晖腦袋上的積雪,說道,“管他作甚,還是想想怎麽盡快提高修爲……嗯,順便盡快發育吧。”
許心晖應了一聲,道,“你我修煉方式雖然有些區别,但消耗晶石的特點,基本一緻。所以……你之前說的沒錯,能找個靈力充沛的地方修煉,肯定是事半功倍的。”
“怎麽?你想到了這種地方?”
“暗無。”
林小舟一愣,搖頭道,“暗無裏那些灰蒙蒙的東西是有不少靈力,可又不能被吸收。”
許心晖也跟着搖頭,“那也未必。旁人不能吸收,不代表我們不能。”說罷,許心晖又沉默了下來,一手托腮,陷入沉思。
林小舟沒敢打擾許心晖,就這麽站在一旁,安靜的陪着他。
一直到夜幕降臨,整個世界變的黑白分明的時候,許心晖才猛然起身,道,“走!去暗無!”
林小舟心中一喜,一邊祭出飛鳥,一邊問道,“你想到了什麽?”
許心晖道,“且去看看!如果那暗無真的跟魔宗前輩有關的話……我們應該可以好好的發育一下。”
……
與北夜之地遙望的永夜王宮之地,海岸邊,一道漫長的靈力防線綻放着刺眼的白光。一堆堆晶石,仿佛不值錢似的,被堆砌在白光之後,一顆顆晶石以肉眼能見的速度,不斷的被那靈力防線消耗着。
防線之後的百裏之處,永夜王宮燈火通明。
作爲永夜之主,永夜君王夜尋歡坐在她那張做工精緻的王椅上,看着下面大殿之中争吵不休的高手們,臉上帶着一絲不耐煩的倦色。
“投票!”綽号八荒九尾的狐族首領白慕君冷冷的蹦出了兩個字。
“不妥吧。”天顔公子搖晃着折扇,笑意濃濃的看着白慕君,“此地八荒高手衆多,投票的話,你自然會勝出的。”
白慕君冷笑道,“我們八荒人多,以我八荒爲首,自然是應當的。”
“哼!”一個甕聲甕氣的聲音,帶着回音,“實力才是盟主的關鍵!”說話之人,乃是天顔公子的好友,無頭将軍——無相帥。
“實力?”白慕君啐道,“打一場?”
“好了好了!别内讧了,平白讓魔族看笑話。”書生模樣的天南聖主,手裏似乎總是拿着一本書,他擺擺手,道,“這盟主之位,也不是什麽好差事,何必争來争去的?”
北域狼王啐道,“你閉嘴!到現在都不現真身,不出死力的東西,沒資格說話!”
天南聖主一愣,讪讪一笑,道,“好吧,你們繼續吵。”
不遠處,三生道種盤腿坐在地上,微微閉眼,似乎是睡着了一般。周圍的争吵,也好似與他無關。他身旁不遠處,是身形若隐若現,好似要陷入空氣中的遊魂刺客。在往旁邊,一對青年男女凝眉看着眼前諸人,女子搖搖頭,輕聲歎氣。
男子看看女子,傳音道,“這亂糟糟的,前途堪憂。”
女子點點頭,見諸人仍在争吵,就連一直看戲的夜尋歡,也開玩笑似的嚷嚷着說什麽這裏是她的地盤,她應該坐這個盟主。一句話換來了無數個白眼,臉上挂不住,就認真起來,非要掙這個盟主不可。
男子終于忍不住,朗聲說道,“諸位,可否聽在下一言?”
正在争吵的諸人怔了一下,天顔公子搖動折扇,笑吟吟的看過來,“閣下是……”
“在下竹風,蛇山新主,這位,是在下的妻子邊月。”
男子話一出口,大殿一角,落煙宗掌門陸紫煙和大前門掌門鴻翔就松了一口氣。兩人相視一眼,鴻翔傳音道,“唉,不得不說,這邊月,跟沈天馳真像啊。我還當是沈天馳變成了女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