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間不見了蹤影的手段,應該就是傳說中的瞬移之術吧?
捂了一下依然有些紅腫脹痛的臉頰,小小的少年心裏滿是憋屈。不過,他最終隻是歎了一口氣,選擇了寬宏大量來原諒林小舟。
但凡是寬宏大量的選擇原諒的,要麽是瞧不起那些得罪自己的人,比如修爲高絕的無上高手;要麽就是沒有能力反抗的無奈選擇,比如許心晖。
許心晖收拾了心情,開始繼續修煉《正氣訣》,努力想要成爲前者。他還年輕,還有希望,隻要努力修行,總有一天,不會在被人無緣無故的扇巴掌。
許心晖!
要努力!
少年在心裏給自己打氣。
他相信,終有一天,他會成爲那個可以随便打别人巴掌的高手,而且,還可以讓自己的父母不再爲生活而發愁。或許還能娶到蓉蓉。
在小小少年的内心深處,那個每天總能換上一身漂亮的衫裙,每天總是仰着下巴,不屑于搭理自己的漂亮姑娘,是這個世界上最漂亮的女孩子。
在村子裏的時候,常常有人會跟許心晖開玩笑,問他想要娶個什麽樣的婆娘。許心晖從來不會回答這個問題,但内心深處,總會想起蓉蓉,想起她那吹彈可破的臉蛋兒和紅潤的誘人的雙唇。
每次看到蓉蓉,許心晖總是有股子撲上去啃一口的沖動。
再之後,還要幹些什麽?
許心晖不知道,也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問題。
他總是覺得,能跟蓉蓉在一起,然後讓父母不再受苦,就是這個世界上最幸福的事情了。
年輕,就是資本!
許心晖知道,自己總要趁着年輕,好好的修真。等到年紀大了,筋骨定了型,想要再努力,也就晚了。
比如自己的父母,到了他們那樣的年紀,即便是有修真門派願意招收他們,他們也不可能有什麽成就了。
據說,在很久以前的修真界,即便是上了年紀,依然可以修真。
可惜,父母生不逢時,沒能趕上那個好時候。
所以,自己更要珍惜眼前的機會。
想起父親沒日沒夜的勞作,母親低三下四的去舅舅家給自己借元石來修真的事情,許心晖心裏就會隐隐作痛。
都說少年不知愁滋味,但許心晖卻是窮人的孩子早當家。
生活的艱難,他已經體會了太多。
隻是,樹欲靜而風不止,許心晖剛剛把林小舟給忘了,開始努力修煉《正氣訣》的時候,偏偏林小舟又嗖的一下出現在了他的面前。
這一次,林小舟的身邊,竟然還多了一個人。
等到看清來人長相,許心晖大吃一驚。
“娘親!”喊了一嗓子,許心晖心底生出一股子不祥的預感來。
許王氏第一次被人帶着瞬移,雙腿直接發軟,癱在了地上。看到許心晖,許王氏一眼就看到了許心晖臉上的紅腫的巴掌印子。心中一痛,喊了一聲“心晖”,卻是哽咽起來。
林小舟抱着胳膊,哼哼了一聲,道,“你跟他說吧。”
許王氏看了林小舟一眼,對這個要搶走自己兒子的漂亮女人,簡直就是恨之入骨。然而,這可是個會瞬移的修真高手,聽說,這樣的高手,隻需要一隻手,就能把高山磨平,就能把蒼天捅個窟窿……
“殺你全家”的威脅言猶在耳,許王氏不敢亂說,隻能忍着心中哀傷與憤怒,對許心晖說道,“孩子……其實……你是我偷來的。她……”看了一眼林小舟,許王氏咬咬牙,心底的勇氣剛剛升起一些,猛然看到林小舟居高臨下的看過來,立時又吓破了膽。“她才是你娘親!”
許心晖一臉錯愕的看着依然癱在地上的許王氏,竟是啞口無言。
林小舟的目的達到了,怕許王氏愛子心切,再胡說什麽,直接抓着許王氏,再一次瞬移而去。
兩次經曆瞬移的神奇,許王氏感覺自己的雙腿已經沒了知覺,根本就站不起來了。還沒有從第一次的瞬移中恢複,再一轉眼,竟然已經回到了許家村裏自己的家中。
林小舟四下裏打量了一下這個家徒四壁的農家小院,随手從儲物戒指裏取出了一把晶石,丢在許王氏面前,道,“記住,從現在起,許心晖就是我的了。你若是再去找他……”林小舟想了一下,随手對着院落一角的一個石磙打出了一道靈訣。
轟然一聲,那石磙就碎成了渣。
“看到沒?”林小舟問道。
沒見過世面的山村少婦人,那裏見過這般手段,直接就吓得懵住了。等她回過神來,林小舟竟然已經不見了蹤影。
這個時候,許心晖的父親許金錘回來了。推開院門,看到癱在地上的妻子,許金錘吓了一跳,趕緊跑過來,想要拉起許王氏,卻又一眼看到了地上那些亮晶晶的東西。
過慣了窮日子,倆人根本就沒見過晶石。
“咋了這是?”許金錘問道。
看到丈夫,許王氏嚎啕大哭,等到哭的嗓子都快啞了,才期期艾艾的把事情的經過告訴了許金錘,夫妻倆人最終隻能抱在一起大哭。
面對強悍的修真者,他們連拼命的資格都沒有。
老實巴交的山村夫妻,除了大哭一場,感慨這世道真的變了,竟然還有搶孩子的之外,什麽也做不了。
想到兒子境況不明,許金錘心底更是焦慮。
“不行!”許金錘悶哼着,“修真的高手咋了,也不能這麽亂搶人孩子啊!我去找心晖!”說着,就要起身。
許王氏卻一把拉住了許金錘,道,“他爹!别沖動!”經曆了這場“劫數”,許王氏雖然心有餘悸,但到底還是比丈夫冷靜一些。她沉吟了許久,才道,“我雖然不懂那仙子般的人物爲啥要搶咱兒子。可是……可是,她又沒有傷了我,也許……”
……
再次看到許心晖,林小舟忍不住樂。
這個小屁孩兒,顯然還沒有從“身世”的震驚中回過神來。
“這下你相信了吧?”林小舟問。
許心晖看着林小舟,張了張嘴,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說什麽才好。他怎麽也想不到,跟自己一起生活了八年的父母,竟然……竟然不是親生父母!
不過八歲的年紀,許心晖縱然有些早熟,也實在是想不到林小舟的彎彎繞兒。
林小舟走過去,捏住許心晖的臉,道,“來,喊聲娘親來聽聽。”
許心晖撇着嘴,看着林小舟,片刻,忽然哇的一聲大哭起來。
林小舟反而吓了一跳,看着哭的撕心裂肺的許心晖,林小舟嘴角抽搐不止。
這個時候,外面忽然傳來動靜。
林小舟眉頭一擰,走出了房間。
房門外的不遠處,浩然真人正朝着這邊走來。
“林上人。”浩然真人拱拱手,視線掠過林小舟,看向林小舟身後的房間。他聽到了許心晖的哭聲。
林小舟道,“沒事兒沒事兒,我兒子鬧别扭呢。”
浩然真人一愣,“您兒子?”
“嗯,許心晖就是我兒子。”
浩然真人心裏咯噔了一下,再看林小舟,心裏的想法立刻就翻江倒海起來。“啊……原來……哈哈哈,林上人放心,心晖這孩子在我們正氣門修行,在下一定會好好照顧他的,絕對不會虧待了他。唔……既然是林上人的兒子,那……那在下就破個例,直接讓心晖晉級爲内門弟子好了。哈哈哈,心晖這孩子的資質真是不錯,我第一眼看到他,就看出這孩子真的與衆不同啊。好孩子……唔,不僅資質好,還勤快,看看這靈田,收拾的多好……”
浩然真人心裏翻江倒海着,說出的話,也是有些語無倫次。
他實在是太激動了。
有個一個元嬰,甚至極有可能是元嬰以上修爲的高手的靠山,那正氣門以後的發展……
浩然真人越想越激動,差點兒就要哽咽起來了。
林小舟一臉冷漠的看着浩然真人,直到浩然真人叽叽歪歪的實在是無話可說了,林小舟才道,“内門弟子就不必了,讓他在這慢慢修行吧。”
“嗯嗯,上人言之有理,修行之事,當是要一步步來的。”
怎麽就言之有理了?
林小舟懶得搭理浩然真人,隻道,“沒事兒别來煩我,我要跟我兒子說說話。”言畢,轉身就回了房間裏。
許心晖還在大哭着。
突然間的身世大變,不是少年的精神能夠承受的。
他幻想過很多美好的變化,但從來沒想過自己的爹娘竟然不是親生爹娘。
看到林小舟走過來,許心晖的哭聲更甚。
林小舟有些好笑的看着許心晖,在一旁坐下來,翹着腿,捏着下巴。
啧啧……
這小屁孩兒。
竟然真的還沒發育好啊……
視線不自覺的往下移,然後腦海中就出現了一場不可描述的畫面,之後趕緊甩甩腦袋,自顧自的笑了起來。
笑過了,再看哭的傷心的許心晖,林小舟心底升起一絲不忍,有些不耐煩的說道,“行啦行啦,别哭個沒完沒了了,一個大男人,動不動就哭個什麽勁。”
許心晖也哭的累了,抽泣了一聲,轉臉看向林小舟。
林小舟看起來不過十七八歲模樣,竟然就是自己的親娘?
雖說修真者是不以外表論年紀的,可是……
許心晖實在是有些不自在。
林小舟伸手捏住許心晖的下巴,看了一下他的臉頰,凝眉道,“還疼嗎?”
許心晖沒有吱聲。
林小舟從儲物戒指裏取出了一枚丹藥,遞給許心晖。
許心晖看着那丹藥,沒接。
“吃了。”
“什麽東西?”
林小舟直接将丹藥塞進了許心晖的嘴巴裏,“你娘我還能毒死你不成?”
很神奇的丹藥,入口即化,一股酸酸甜甜的味道,像是糖豆兒一般。糖水兒進入腹中,小腹内立刻就有種火燒火燎的感覺,片刻之後,臉上的疼痛,居然消失了。
“你在這多久了?”林小舟問。
許心晖遲疑了一下,還是回道:“剛來沒多久。”
“我看也是,竟然連煉氣一層都沒有呢。等你飛升,要猴年馬月了。”林小舟感慨了一把,上下打量着許心晖,啐道,“資質也不咋地。嗯……還好,比……”
比陸野和陸北鬥的資質,都還要稍微好一些。
“咳咳,你是不知道,當初你被人偷走了,爲娘我可是辛辛苦苦的找了你很久的。”林小舟一臉的唏噓,“總算功夫不負有心人,咱們娘倆,總算是團聚了。”
許心晖低着頭,摳着手指,聽到林小舟的話,又偷偷的擡起頭,看了林小舟一眼,見她正看過來,又趕緊低下了頭。
林小舟看着許心晖,心裏想着接下來該怎麽辦。
是帶許心晖離開?慢慢養着他?還是就留在這裏,讓他繼續修真?
林小舟靠着牆,仰着頭看着屋頂發呆。
這麽多年過去了,一直跑來跑去的,她也有些累了。
或許,就在這安安靜靜的生活,也挺不錯的。
一直呆了許久,等到林小舟回過神來,才發現天色已經很晚了。
看到還坐在床沿上低着頭不言不語的許心晖,林小舟道,“困了吧?睡覺吧?”
許心晖“噢”了一聲,看看半躺在床邊一動不動的林小舟,自己也沒有動彈。
林小舟怔了一下,道,“睡啊!”說着,拍了拍裏面的床闆,“這裏。”
許心晖遲疑了一下,才道,“我不困。”說罷,站起身來,道,“那個……我去找我朋友。”說罷,一溜煙兒的跑了出去。
林小舟卻是讪笑一聲,也不去追他。
許心晖身上,還有自己的魔心,他在哪,自己都能感應到,所以,林小舟也不擔心許心晖會跑掉。
許心晖當然不會跑。
好不容易才來到這裏修真,他不舍得離開。
他隻是找到了老虎,跟這個小夥伴說起了自己的身世之謎,順便跟老虎擠一晚。
忽然間的變故,讓許心晖一時半會兒還接受不了。他不敢相信這是真的,可自己的娘親都已經親口承認了,這事兒定然就假不了了。
許心晖的痛苦,是老虎無法理解的。
老虎還很羨慕許心晖。
“真好,有個修真高手的娘親,以後你的日子就好過了。”
許心晖苦笑了一聲,道,“可是,突然多了一個娘親……”
“那有啥不好的?”老虎說,“高手的娘親啊……”
“我以前的爹娘,不是親的。他們辛辛苦苦把我養大……”
“等你修爲高了,一樣可以報答他們啊。”老虎說。
許心晖愣了一下,看着憨憨傻傻的老虎,忽然有些擔心自己的長相是不是比老虎看起來還要傻。這麽簡單的道理,自己爲什麽都沒有想到呢?
老虎憨厚的笑着,說,“心晖,你娘是什麽修爲啊?”
許心晖搖搖頭,“不知道。不過好像會瞬移。”
“啊?聽說那可是元嬰高手才會的手段啊。”老虎驚道,“了不得了。這下好了,以後再有人欺負你,你娘可以給你出氣……不對,有個元嬰高手的娘親,誰還敢欺負你啊!咱們掌門,不也才金丹麽。”
許心晖苦笑了一聲,看着老虎,呆了呆,問,“你爹娘是做什麽的?”
“獵戶啊。還能是什麽。”老虎有些遺憾,“若是哪天也有個高手跳出來說是我爹娘,那該有多好……”
“嘁……”
兩個少年,一直閑聊着,不知不覺,竟然到了黎明時分。
許心晖全無睡意,走出老虎的房間,看了一眼自己的房間,遲疑了好大一會兒,才走了過去。
林小舟正坐在床上打坐。
察覺到許心晖過來,林小舟睜開眼,看着他。
“那個……”許心晖道,“我去打飯,你……要吃什麽?”
“我?”林小舟一愣。
“有饅頭,有米飯,還有鍋餅。”許心晖道。
林小舟卻笑道,“我早就辟谷了,不吃東西。你自己吃吧。”說罷,林小舟又促狹的瞪了許心晖一眼,道,“什麽你不你的,以後見了要喊娘親,知道嗎?”
“嗯。”許心晖答應了一聲,轉身就跑了出去。
喊一個剛見面沒多久的女子“娘親”?
許心晖喊不出來。
直到許心晖跑的遠了,林小舟才微微凝眉,重新閉上眼睛,内視自己的經脈。看着經脈上的損傷,林小舟沉重的歎了一口氣。
稍微提了一口氣,林小舟渾身上下,死氣缭繞。
她的眉頭緊鎖着,似乎在努力想要做些什麽,隻是卻總也做不到。
噗的一聲。
林小舟吐出了一口血來。
該死!
林小舟心底咒罵了一句,睜開眼,卻看到了一臉錯愕的站在門口的許心晖。
許心晖手裏拿着飯菜,擰着眉頭,看着林小舟,一臉的憂色。
“呵……沒事兒的。”林小舟道。
許心晖又看了一眼地上的血迹。
林小舟看着許心晖,微微一笑,歎氣道,“相比以前的苦難,這點兒小傷,算不了什麽。”說着,抹了一下嘴角的血迹,林小舟繼續說道,“爲娘找你不易,你長大了,可不能不孝。”
“呃……”許心晖跟這個“娘親”,實在是沒什麽話好說。又看了看地上的血迹,許心晖心裏還是有些擔心的,想了想,說道,“要不要請掌門幫你看看?”
“算了吧。”林小舟苦笑道,“那個金丹期的菜鳥。你别管我了,趕緊吃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