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真十域,以聖域爲尊。
白霧皚皚的群山之間,靈鶴翩翩起舞,靈梅璀璨生香。
雜花生樹,草長莺飛,溪水潺潺,碧波映月。
溪邊的一棵繁花似錦的參天古樹之下,兩個女子,相對而坐。她們中間,放着一個黑白子的棋盤。
東邊的女子,容顔十分精緻,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眸裏,泛着秋水。她看了看對面女子,輕聲說道,“八荒劇變,怕是十域有禍。”
西邊女子,長相倒是極爲普通,一頭黑發之上,插着一根做工極爲精美的簪子。女子執子落定,才說道,“八荒,還進不去嗎?”
東邊女子道,“嗯,隻能進入外圍,再往前,似乎有一堵無形的牆,擋住了去路。”說着,女子瞄了一眼對方頭上的簪子,清秀的眉頭微微皺了一下,又道:“揚穹倒是進去了,具體是如何進去的,卻是不得而知。而且,已經過去了十五年,裏面到底發生了什麽,也無從得知。”
西邊女子輕聲笑笑,道,“你擔心傳聞中的災禍,會再次席卷十域嗎?”
東邊女子沒有回答對方的話,隻是繼續說道,“前些時候,萬劍山上,萬劍哀鳴,怕也不是什麽好兆頭。”說到此,東邊女子繡眉蹙起,看着笑意濃濃的西邊女子,道,“怎麽?雲星姐姐似乎并不是很擔心啊。”
雲星搖了搖頭,道,“有什麽可擔心的?天塌了,不是還有高手撐着麽?說起來,芊羽妹妹之前不是去了一趟蒼涼域麽?找到探花郎了嗎?”
芊羽苦澀的一笑,道,“不知道死哪去了。怎麽,姐姐還對他念念不忘?”
雲星歎氣道,“有什麽可念念不忘的?我跟他……其實也沒什麽。倒是你,這麽忽然想去找他了?”
“隻是想請他幫我打造一件猶如姐姐的情人簪一般的法寶罷了。”芊羽道,“不過,那混蛋向來不待見我,怕即便是尋到他,也沒什麽指望。”說到此,芊羽似乎沒有了下棋的性質,把手中的黑子随意的丢在棋盤上,站起身,看了看雲星,道,“我也知道,姐姐對我,其實也并不怎麽待見。”
“呵……”雲星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
“但我依然喜歡跟姐姐一起聊聊天。畢竟,你不會像那些臭男人一樣,總想着占我便宜,也不像其她那些女子一樣,總也瞧不起我。”芊羽道,“所以,有個秘密,我想告訴姐姐。”
雲星擡眼看看芊羽,笑着問道,“什麽?”
“通天路上有異動。”芊羽道,“原本的烈烈天火,似乎有增強的征兆。”
雲星道,“是嗎?倒是沒有聽說。”
“姐姐要信我。我的化羽訣,對于溫度,極爲敏感。”芊羽道,“我雖然不知爲何天火在增強,但我相信,萬劍哀鳴,八荒劇變,天火焚天,此,或是大禍臨頭之兆!姐姐當做好準備,以防不測。”
“嗯,多謝妹妹提醒。”雲星站起身來,沖着芊羽拱拱手。
芊羽微微一笑,回禮道,“妹妹告辭。”言畢,身形陡然消失。
雲星看着芊羽離開的地方,發了一會兒呆,又擡頭看看點點繁星,一眼就看到了那天上的北鬥七星。
不知從何時起,雲星喜歡坐在這個參天古樹下,擡頭看着北鬥七星怔怔出神。
忽然,雲星眉頭猛然一擰。
北鬥第五星,忽然閃爍了一下。
這……
最近這些年,似乎這個名叫“玉衡”的星星已經第三次閃爍了。
什麽原因?
雲星不清楚,她隻是立刻就想到了那個男人,那個綽号叫探花郎的男人,那個想用情人簪來換自己一次露水情緣的男人,那個張嘴閉嘴的罵自己很醜,但卻從來沒有真正嫌棄過自己的男人……
你,還好嗎?
……
“夫君!”
“夫君!!”
“哎!”陸野恍惚間答應了一聲,猛地睜開了眼睛。
怔了片刻,陸野猛然坐起來,四下裏看了看,才從木床上下來,走出木屋。
眼前,是一條涓涓流淌的小溪。
溪水清可見底,不染塵埃。
不遠處,一棵樹下的一張椅子旁,豔無雙站在那裏,看着陸野,臉上帶着濃濃笑意。“北鬥。”
陸野展顔而笑,“我還以爲自己這下真的要死了呢。唉……”感慨了一把,看着豔無雙,道,“你真厲害,一個人對付那麽多金丹高手,都能全身而退。小天呢?跑哪去了?這個小魔頭,竟然騙我,得好好收拾一下。”
陸野的心情很好,忍不住開了個玩笑。
豔無雙笑了一聲,道,“你還不知道吧?距離上次你重傷死過去,其實已經過去了十五年了。”
陸野一臉愕然,看着豔無雙,道,“開……開什麽玩笑?小天呢?她在哪?”
“她……我也不清楚。”
陸野擰起眉頭,怔了好大一會兒,歎氣道,“呵,以她的人品,大概是一個人跑路了吧。”
豔無雙搖搖頭,走過來,來到陸野面前,才說道,“你的肉身不毀,就不會真正死亡。天絕宗知道這一點,所以他們在八荒發下天絕追殺令,要取你的身體。林再一個人背着你的身體,跑了十年……”
陸野臉上的表情越來越陰沉,卻一直沒有說話。
直到豔無雙說完了,陸野才微微閉眼,用元神來感知林再的位置,之後不由一愣,“咦?怎麽……我好像無法感知到她的具體位置了?”
豔無雙道,“應該是距離太遠了。”
陸野又看了看一個方向,道,“走吧,去找她。”
“等等。”豔無雙道,“你現在不過築基,實在是不好亂跑。外面幾乎所有的靈獸,都會對你不利的。更何況,天絕高手,現在已經遍及八荒,萬一遇到,肯定是個麻煩。”
“我知道。”陸野說着,徑直前行。“就是因爲情況太兇險,更要去找小魔頭了,她一個人,一定随時都可能有危險。”
豔無雙擰着眉頭,跟上來,道,“那就更應該等一等了。你應該盡快修煉到金丹修爲。至少那樣可以禦劍飛行,可以更快的找到她。若是林再遇到了危險,你也可以施以援手。築基修爲出去,就算是找到了她,也隻能成爲她的累贅啊!”
陸野停下了腳步,眉頭深鎖,“金丹啊……那要好久了。”
“十五年都過去了,也不差這兩三年了。”豔無雙道,“更何況,有我在,你修煉的進度,會更快一些的。怎麽說,天劍原本也屬于我,對于天劍的力量,我很了解,可以讓你更快的修行。”
陸野遲疑了。
豔無雙繼續說道,“林再很狡猾的,她不會那麽輕易的被抓住的。再忍一忍!兩年!我保證你可以修煉到金丹!”
陸野緊攥着拳頭,猶豫了許久,才點點頭,道,“好!”
……
肩膀上的血汩汩的流着。
林再的身子搖搖晃晃,幾乎站立不穩。
她原本以爲天棺死氣可以源源不斷的給自己提供力量,永遠也不會枯竭。然而,她到底還是想錯了。
扶着一塊巨石,耳邊是瀑布的轟鳴。
林再實在是太累了,靠着巨石坐下來,之後習慣性的把背上的棺材放下來。
隻是,林再太過疲憊,一時大意,竟然将棺材放在了空處,直接被她丢下了懸崖。
林再心裏咯噔了一下。
夫君!
她急忙提了一口氣,一個轉身,直接朝着懸崖之下沖了下去。
她的速度很快,總算是追上了棺材,一把抓住,之後急忙祭出死氣,試圖飛起來。
然而,死氣被林再消耗的太多了,竟然沒能使得林再飛起。
林再大驚失色,抱着棺材,直接撞進了水裏。
腦袋撞在了水底的一塊石頭上。
林再有些頭暈腦脹,但卻一直沒有放開手裏的棺材。
好不容易爬上岸,打開棺蓋,看着空空如也的棺材,林再怔了一下,啞然失笑。
真是蠢!
怎麽忘了棺材其實是空的呢?
林再意識到,這麽多年的緊張生活,讓自己的精神有些不堪重負了。
真是有些奇怪。
當初在修真十域的時候,自己也經常被人追殺,卻也沒有這樣累過。
心中生出一絲警惕,林再蓋上棺蓋,之後趴在上面,長長的吐出了一口氣。
“夫君,你醒了嗎?”
靠在棺材上,林再沉沉睡去。
自從金丹以來,林再已經很久沒有睡覺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她猛然醒來,之後再次背上棺材,繼續趕路。
沒有什麽特别的去處,隻要不斷的逃命就好。
記不清自從跟豔無雙分開之後到底過了多少年,也記不清自己到底已經跑出了多遠。
八荒真的很大,一直這麽跑下去,竟然還是沒有看到邊際。
讓林再有些不解的是,越是往前,大地被破壞的越是嚴重。仿佛經曆了一場場浩劫,莫說那些人造的亭台樓閣,縱然是高山大川,都被破壞的不成樣子。林再不記得到底見過了多少被強悍的力量直接摧毀的大山,也不記得到底見過多少被一劍劈開了河堤,将大地變成一片沼澤的所在。
赤着的雙足,似乎是起了一層老繭。
蠢貨夫君那個變态,大概會嫌棄吧。
想起當年陸野看着自己的腳丫子怔怔出神的往事,林再就會忍不住笑出聲來。
……
豔無雙炖了一鍋肉湯,味道很不錯,比林再那個小魔頭的廚藝強多了。
陸野将碗裏的肉湯一飲而盡,之後就要起身回到房間裏繼續修煉。豔無雙叫住陸野,道,“我跟你說過,天劍和天棺的屬性很相似,不論是星光還是死氣,自我生成需要一定的時間,被身體經脈徹底接受,也需要一定的時間,你這麽沒日沒夜的修煉,隻會事倍功半,效果不會很好的。”
“功半也是有功的。”陸野道,“我能感覺得到,小魔頭的距離越來越遠了,我幾乎快要連大概的方位都感應不到了。必須抓緊時間了!”
“等等!”豔無雙遲疑了一下,還是說道,“你真想盡快的修煉到金丹?”
“廢話!”
豔無雙歎氣道,“我有個辦法。”
“什麽?怎麽不早說?”
“呃……”豔無雙臉色微微一紅,又苦笑道,“雙修,你有印象嗎?”
陸野一愣,看着豔無雙,問,“需要跟你睡嗎?”
“是……是啊。”
“那算了。”陸野擡頭看看天,讪笑道,“小魔頭在爲了我拼命,我不能對不起她。”
豔無雙淺淺一笑,道,“好吧,随你了,是你自己不願意的。作爲朋友,我也算是盡心盡力了。”
陸野看着豔無雙,點頭道,“謝謝。”說罷,回了房間裏,繼續修煉。
豔無雙則站在屋外,對着房間裏不斷的輸入靈力,從而讓陸野處在靈力充沛的環境中修煉。
陸野原本以爲用星光修煉,是不需要靈力的,然而,經過豔無雙的解釋,他才知道自己錯了。
世間萬法,源于天地靈氣。
不論是星光、死氣,甚至是仙力,無一不是源于天地靈氣。星光,隻是比普通修行者使用的靈力更爲精純而已。
有了豔無雙的幫忙,再加上陸野的勤練不綴,修爲進度很快。
有生以來,陸野第一次如此辛勤而認真的修行。
他對步天成仙的興趣不大,對于俾睨天下的興趣也是缺缺。
農夫、山泉、有點田——就是陸野最希望過的生活。
然而,這種平淡的生活,不會輕易得來。
樹欲靜而風不止!
總有刁民想害朕!
——陸野有時候會想到這句話來。
生活在狼群之中,想要平靜的生活,最好的做法,就是當一頭狼王!或者殺掉所有的狼!最不濟的,也要讓狼群望而生畏,不敢靠過來!
不知道是處于什麽原因,自從這次醒來之後,陸野每次修煉的時候,腦海中總會莫名其妙的看到一片火海。
那一片虛無之中的火海之間,有一把劍。
陸野認得,那是天劍。
豔無雙告訴陸野,那一片火海,就是通天路。
自從陸野将天劍滞留在通天路上之後,就引起了天火對于天劍的淬煉。
一千餘年的淬煉,天劍到底如何了?
豔無雙讓陸野再次看到天劍的時候,仔細觀察一下,看看能不能發現什麽變化。
陸野覺得豔無雙的想法沒錯,但問題是,自己根本就沒有見過或者沒有天劍本體的記憶,天劍是否發生了什麽變化,他也無從得知。
陸野修煉的速度,比豔無雙預計的要快上許多。
不過一年多幾個月,陸野就要渡劫了。
靈劫——這個修煉之中的第二個劫數,還有個世人公認的名字:生死兩難。
不像身劫那般引動五雷天罡,搞的動靜很大。
靈劫隻會讓渡劫者周圍的靈氣變得異常暴虐,從而對渡劫者進行攻擊。不同于八荒之地上的那些原本暴虐不堪的靈力。這些暴虐靈力,會直接攻擊渡劫者的經脈和元神。而且,渡劫者還不能做出任何反抗,哪怕是感覺到自己快要死掉了。
暴虐靈力對于經脈和元神的攻擊會很強烈。若是不作出任何反抗的話,經脈和元神就會生出金丹,以金丹來對抗靈劫。如果稍有反抗,經脈和元神就無法生出金丹,渡劫也就會失敗不說,還會引起暴虐靈力更加強烈的攻擊,最終導緻渡劫者形神俱滅。
然而,面對那種渡劫之時的強烈的死亡恐懼,很多人根本無法承受。特别是金丹生成的那一刻,死亡意識最爲強烈。許多渡劫者,往往會下意識的進行反抗,從而最終導緻渡劫失敗。
豔無雙告訴陸野:“殺身以成仁!仁,金丹也。必須有殺己之心,才能渡劫成功。”
陸野端坐在木床上,忍受着暴虐靈力的攻擊,沒有睜開眼,臉上擠出一絲笑容來,“仁就是金丹?爲什麽我想起了杏仁露呢。”
“杏仁露?”豔無雙不解。
陸野沒有再說什麽,隻是努力的讓自身的靈力在暴虐靈力的攻擊中穩定下來,避免自己主動意識的攻擊,也避免靈力自行進行反抗。
他緊閉着眼睛,咬着牙關。經脈和元神受到攻擊的痛苦,幾乎讓他承受不住。
不過,他依然強自忍受着,不敢有絲毫大意。
他的腦海中,猛然間又一次出現了那一片火海。
火海中的天劍,似乎有些變化!
天劍之上,發出了铮鳴之聲,劍身也在不斷的顫動,看起來,似乎是想飛走。
天劍周圍的火海,越來越猛烈了!
漫天烈焰,似乎要把整個天空都燒成灰燼!
……
雲星上人站在自己的星山之上,仰望着通紅一片的天際,目瞪口呆。
氣溫很高,高的可怕,整個世界仿佛都在被火烤着。
星山上種下的那些靈植,縱然是耐火性很好的紅岩花,竟然都有些萎靡起來。
這是怎麽回事?!
雲星上人心裏有種不祥的預感。
整個聖域,乃至整個世界,都驚住了。
天空之上,無數高手想要靠近了一窺究竟,卻又無一不被這炙熱的溫度逼退。
“天要塌了嗎?!”一個粗犷的聲音在不遠處響起,緊接着,就是一個人影沖天而起。
雲星看了一眼那人,忍不住苦笑,“蠢貨!”
“萬前輩!别……别去!”一個聲音又在天際響起。
“嘿!老子又不傻!”那個粗犷的聲音又響起來,他最終還是沒有沖向那片火紅,隻是遠遠的懸于空中,“老甘!出來來火燒雲啊!”
劍皇甘不平,一個瞬移,到了那人身側,凝眉看着那火紅的天際,道,“去看看?”
“算了吧。”那人道,“我把狂士的綽号送給你,你去吧。”
“呵……”甘不平擰起眉頭,道,“看起來,像是通天路上出了問題。”
“别逗了。四海通天,通天路是仙界入口,無所不在無所在,怎麽可能會在一個點上出現?”狂士道。
甘不平不語。
片刻,那天上的一片火紅,忽然轟的一下發出一聲巨響,緊接着,成片成片的火焰,朝着大地之上落了下來。
甘不平臉色猛然一變,驚道,“快!天火落下來了!快去滅了!不然修真十域算是完蛋了!”言畢,正待瞬移而去,卻猛然看到,那片火海之中,一道劍光,疾射而去。
方向:八荒之地!
甘不平心下震撼。
這是誰的劍?!
好熟悉的力量啊!
好像在哪見過。
不過,他來不及細想,直接掐動靈訣,口中輕喝:甘藍——劍雨!
霎時間,漫天劍雨,朝着那一片片落下來的天火打去。
咔啦啦一聲,天地間雷聲四起。
芊羽上人白裙飄蕩,傲然立于空中。她的手心之中,一團猶如羽毛般的靈力,不斷的凝聚。“萬宗滅!你動靜太大了!”說着,她直接将手中的靈力推了出去,那團靈力,竟然化作一隻靈鶴,沖着天火撞去。
“嘿嘿,芊羽妹子,老子喜歡閃亮登場。”萬宗滅話音剛落,一道閃電劃破天際,照亮了他的身影。“天河落——!”四個字沒說完,萬宗滅忽然愣住了,呆呆的看着那把劍離去的方向,萬宗滅忽然漲紅了臉,怒吼出聲,“他娘的!這把劍上的力量,看着怎麽像探花郎那個混蛋的瑤光啊!”
甘不平嘴角抽搐,被萬宗滅一提醒,他終于明白了緣何對這把劍上的力量如此熟悉。甘不平咬着牙,怒道,“探花郎!”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