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陸野煉制好了安胎的丹藥,給六嬸兒送去。
六嬸兒和陸老六正坐在院子裏唉聲歎氣。
她家養的十多隻老母雞,一夜之間竟然都被人擰斷了脖子。
陸野陰沉着臉給了六嬸兒丹藥,又送給她一顆一品晶石。
回到家裏,陸野瞪着正在剪腳趾甲的林再不言語。
林再知道陸野爲什麽露出這副表情,哼哧了一聲,道,“是我幹的!怎麽滴吧!我已經很給你面子了!不然……脖子斷掉的,該是那老娘們兒!”
這個……
還真是!
對于一個魔頭而言,隻是殺了幾隻老母雞洩憤,而沒有殺人,自己真該知足了。
陸野想通了這一點,呼出一口氣,心情恢複平靜。
不過,雖然隻是扭殺了幾隻老母雞,但林再的行爲,依然很可惡,必須給她點兒教訓。
想到此,陸野看了一眼林再白嫩的雙腳,說道,“我幫你剪吧。”
“呦呵?”林再忍不住樂了,“還說不喜歡我的腳?嘿嘿,來來來,侍候本尊。”說着,林再沖着陸野伸出了一隻腳。
陸野笑着拿過林再的一隻腳丫子,之後又拿過另外一隻,一條手臂緊緊抱住林再的雙腳,另一隻手上,用上微微的靈力,抓向林再的腳底闆。
“哎?哎哎哎!哈哈哈!别……”林再大笑着,使勁扭動着自己的身子,想要掙脫。同時,身子坐起來,兩隻手朝着陸野的手掰去,“别……停!我要……我要生氣了!哈哈哈……”說着,林再雙手蓄滿了魔氣,朝着陸野胸口狠狠打去。
陸野急忙放開林再,之後身子往旁邊迅速挪了一下。
林再小臉兒漲得通紅,哼哧了一聲,收起手上的魔氣,笑着說道,“吓死你!”
“嗯,吓得我小心肝兒撲通撲通的。”陸野道。
“是吧,哈哈哈。”林再大笑了一聲,重新盤腿坐下,繼續剪自己的腳趾甲,一邊剪,一邊說道,“沒事兒别瞎鬧了,好好修真不行嗎?你放心,殺一個世俗凡人?本尊沒興趣,隻是氣氣她而已。”
“那也不要做的太過分了。”陸野道,“對于世俗家庭而言,十多隻老母雞,就是命。”
“知道啦知道啦,啰嗦。”林再捏起一片指甲碎片,朝着陸野彈去。
陸野側身閃開,懶得搭理林再,轉身進了東屋。
彩衣已經死了,沒有了憂患。大前門裏有鴻翔和金少堂,一切都算順利。陸野收起了亂七八糟的心思,開始專心修真。
就在陸野運行《探花訣》修行的時候,手指間開始出現點點星光環繞。
天劍力量覺醒了。
這是目前唯一讓陸野不放心的地方。
自身多了一種神奇的力量,本該是一件高興的事情。然而,陸野心底充斥着不安。伴随着這股力量而來的痛苦,讓陸野有些不堪忍受。
每隔上一段時間,午夜夢回的時候,陸野總是渾身大汗淋漓,甚至淚如雨下。
修爲在不斷的提高,精神卻幾乎到了崩潰的邊緣。
又一次從噩夢中驚醒,陸野坐在床上,看着眼前漆黑的夜色,抹了一把臉上的冷汗,重重的呼出了一口氣。之後眉頭一擰,轉臉看到了躺在一旁,瞪着眼睛看着自己的林再。
黑暗中的那雙漆黑眼眸,顯得異常明亮。
陸野慘笑一聲,道,“睡吧。”說着,重新躺了下來。
林再側過身來,一手支撐着腦袋,看着陸野,有些擔心的問道,“夫君,你……該不會……”
“放心。”陸野道,“我不會自殺的。”
“哦,那就好。”林再放了心,重新平躺下來。
陸野死了無所謂,但關鍵是……
想想陸野死後,自己極有可能會如同陸野一般,總是在痛苦中渡過,林再就渾身不自在。遲疑了片刻,林再問道,“你到底夢到了什麽?”這個問題,林再已經問過陸野很多遍了。
陸野苦澀的一笑,道,“什麽也沒有。”
“跟我說說能死?”
“真的什麽也沒有。”陸野呼出一口氣,道,“隻有無盡的悲傷和憤怒……莫名其妙的悲傷和憤怒。”
林再擰起眉頭,問道,“那……如果你不睡覺……會這樣嗎?”
陸野搖了搖頭,道,“試過……沒用。”
“那……你确定是天劍造成的?”
“對。”陸野道,“自從上次爲了救你,招出天劍之後,我的元神之上,就依附了不少星光。那些星光,就是這種莫名其妙的情緒的來源。”說到這裏,陸野忽然苦笑起來,“有的時候,其實真的想把天劍給你算了。”
林再轉臉看看陸野,問,“怎麽才能給我?”
“我死了,天劍就會回到天棺之内。”陸野道,“那樣,天劍就是你的了。”
林再嘴角哆嗦了一下。
果然啊!
陸野一死,他現在的悲慘遭遇,就輪到自己了!
林再有生以來,第一次希望陸野能夠好好活着,說出來的話,也是無比的真誠,“你要好好活着啊。”
陸野調整了一下呼吸,閉上眼睛,說道,“我真的很想知道,前世的我,是如何在承受着這種痛苦折磨的前提下,修煉到飛升境界的。”
“不清楚,沒聽說探花郎有這種麻煩。”林再心中難掩好奇,忍不住問道,“那個……不是我想要天劍啊,我隻是單純的好奇。夫君,你到底把天劍藏在哪了?你招出來的天劍,爲何會化爲星光,消失無蹤?”
陸野道,“我招出來的,并不是天劍本身,而是天劍的……器靈虛影。天劍本身在哪……我還真不知道,或許是忘記了。”歎一口氣,陸野背對着林再,拉了拉被子,道,“總之,先修煉到築基期再說吧。一旦築基,靈通全穴,或許能找到對付這種詭異情緒的辦法。”
林再對此并不抱什麽太大的希望。
她覺得,如果陸野的猜測沒錯,當年全盛時期的探花郎,想到的擺脫天劍和天棺的辦法,都極爲慘重,他陸野又能有什麽好辦法?
不過,這事兒也不好說。
或許探花郎的元神,經過千年的磨砺,會有所不同呢?至少,飛升失敗的修真者,若是能僥幸元神脫難,千年之後,元神就會變得愈發堅韌。
林再打了個哈欠,翻身背對着陸野,繼續睡覺。
天亮的時候,林再早早起床,做好了飯菜,把陸野喊醒,吃飯的時候,林再獻殷勤的給陸野夾了一筷子的菜。
陸野笑道,“又有什麽事兒?”
“嘿嘿。”林再笑道,“夫君,最近我不是一直在研究天棺嗎。我發現,天棺裏的死氣,雖然能幫助我迅速的提高修爲,但問題是……我感覺,如果等我到了金丹修爲,利用天棺,好像并不可能像你當年那樣橫掃一個門派。你……有沒有什麽訣竅?”
陸野道,“教給你,好讓你去殺人嗎?”
“怎麽會!”林再委屈道,“自從嫁給了你,我已經很少殺人了好不好。唔……其實我是有心向善的。或許是因爲被你的好心腸影響了,我發現我越來越想做個好人了……”
這就是屁話了。
魔族還想做個好人了?
陸野不相信林再的胡扯,倒也不說破,隻道:“既然不想殺人,那你管我有什麽訣竅。”
“我這不是想更厲害一些,也好保護你嘛。”林再很是認真的看着陸野,道,“你要相信,這個世界上,我是最不想讓你死的人。”
這話……
倒是有些可信。
“嗯,那倒是。”陸野笑道,“雖然你并非是出于好心。”三口兩口吃完了飯,陸野放下碗筷,道,“我去大前門看看。”
村落裏路邊種着的幾棵樹,已經開始有落葉飄零。
夏天悄然而逝,秋風吹起,帶着一絲絲涼意。
陸野攏了攏衣服,打了個噴嚏。
這天氣冷的,有些不正常啊。
或許是心理作用,每個人總會在冬天的時候感慨的認爲今年的冬天特别冷。
大前門駐地,已經徹底完工。鴻翔和金少堂,也已經搬進了新的院落裏。就連陸老殘,也跟着他們住在了一起。三人平日裏一起修煉,一起搗鼓駐地内的靈田,日子過得倒也舒坦。
鴻翔原本想請落煙山上一些相熟的門派來慶賀一下,不過陸野顯然對這種人情世事沒什麽興趣,也便作罷。
陸野找到鴻翔的時候,鴻翔正站在光滑的劍碑前,考慮着要往上面刻下什麽字才好。看到陸野過來,鴻翔笑道,“師兄,是不是該考慮一下招收弟子的事情了?這種事,你不會還要我來過問吧?”
“自然是你來過問了。”陸野笑道,“哪有一派掌門親自過問招收外門弟子這種小事兒的?哦,差點兒忘了,掌門是咱們偉大的師尊淩絕上人,我隻是個傳功長老。對,你是執法長老,招收弟子和管理門派之類的事情,當然是你的。”談笑間,陸野就把自己和鴻翔的身份給敲定了。
鴻翔忍不住笑了笑,道,“好吧。”說着又看了看陸野,道,“怎麽精神這麽差?都有黑眼圈兒了。”
陸野苦澀道,“沒休息好。”
鴻翔開玩笑道,“夫妻生活該有個節制。”
陸野笑笑,也不辯駁。“元生有消息了嗎?”
鴻翔搖頭道,“蒼中之地,距離遙遠。他又跟着趙允他們,應該不會有事的。想來是大比之後,在蒼中停留了幾日。那裏可不像我們這裏,乃是蒼涼域的修真聖地,自是極爲好玩的。怕是有些流連忘返了吧。”
陸野應了一聲,又跟鴻翔閑聊了幾句。再次說起招收弟子的事情,陸野提了個建議:盡量多招收山溝寨的孩子,資質爛不要緊,隻要是善良孩子就行。當然,如果已經成年的村民有興趣,也可以收入門下,年齡不是問題,隻要心地善良,誠心修真就行。
鴻翔覺得陸野對于門下弟子的要求,也實在是太低了點兒。而且,資質爛?再爛還能比陸老殘和周元生更爛?
不過,陸野是大前門的一把手,他既然發了話,鴻翔自然無不遵從。
接下來的日子裏,整個山溝寨裏就熱鬧了起來。村民們對于大前門招收弟子的标準,驚掉了下巴。
資質不講究也就罷了,年齡竟然也不講究?
六嬸兒開玩笑似的拉了一下陸老六,問及鴻翔,“什麽年紀都成?你看我們家老頭子行不行?”
鴻翔真想說不行,可陸野之前發了話,他隻能幹笑着說,“當然可以,不過,一定要品性純良……”
……
石頭鎮旁,新昌河上撐船的船家前來投靠大前門,表露出要拜入門下的意願時,鴻翔感動的差點兒落淚。雖然這船家的資質也夠嗆,但好歹……好歹比元生師侄強一些。而且,還是個凝脈二層的修真者,比那幾個半認真半開玩笑的加入大前門的山溝寨村民,可是強太多了。
讓鴻翔有些驚訝的是,自從那船家拜入門下之後,好多資質不佳,修爲也不高的散修,開始從四面八方朝着大前門湧來。
一時間,大前門竟然有些“崛起”的征兆了。
“很好!”陸野很高興,“我大前門去門改宗的日子不遠了。”
鴻翔有些啼笑皆非的說道,“一幫子烏合之衆,真是……好吧,至少人數很多,乍一看,還是很有人氣的。隻是,這麽多人,咱們的山門小了。”
“不小。”陸野道,“附近的山林,都是無主之地,讓這些弟子,自行建房落腳就是了。等将來時間長了,他們建房之地,也就成我大前門的産業了。”
鴻翔看了看陸野,遲疑了好大一會兒,才忍不住提醒陸野,“師兄,咱們是建立山門,不是小孩子過家家……你是不是……是不是太不認真了?”
陸野大笑,“我很認真的。”
鴻翔歎氣道,“師兄,你是不知道,因爲咱們招收弟子的門檻兒……不,咱們根本就沒有什麽門檻兒!可以說,什麽樣的人,都能加入我們大前門。最近,在落煙山一帶,有傳言說,咱們大前門打算改名了。”
“改名?”
“對,改名叫丐幫。”說着,鴻翔臉都紅了。他實在是有些臊得慌。若非陸野對自己算是恩重如山,他都想跑路了。現在,出門跟人介紹自己時,鴻翔都不好意思說自己是大前門的。
陸野聞言,大笑不止。沖着鴻翔擺擺手,道,“他們是嫉妒!哈哈哈,我回去修煉了,你忙吧。”
鴻翔看着陸野離去的背影,嘴角抽搐了半天。
嫉妒?嫉妒咱們大前門人數多嗎?
鴻翔讪讪一笑,看一眼山門外排隊等着拜入門下的那些各種各樣資質不佳的家夥,一個頭兩個大。
人數多有個屁用!随便一個築基高手來,整個大前門都能被滅了。
因爲“丐幫”的名頭,現在,但凡是資質稍好一點兒的人才,都不肯來大前門了。大前門倒真是成了丐幫,“有錢人”都不屑于來。
不過,看一眼那些排隊的人群中,一個個喜笑顔開的相互交談的場面,鴻翔忍不住腹诽:這幫子難兄難弟,相互間倒是親切的很啊。
……
回到村裏,陸野發現,一些村民,正在收拾東西搬家。
看到正在幫忙的陸老六,陸野上前詢問。
陸老六笑着說道,“回陸長老的話,羅子家的房舍和田地,都被弟子的一個師叔買下了。”
陸野苦笑,“咳,六叔,你喊我……”
“弟子不敢。”陸老六笑道,“既然加入了咱大前門,長幼尊卑,不能亂了。”
自己的叔叔在自己面前自稱弟子,還“長幼尊卑”了?
陸野有些哭笑不得。
這個時候,一個修真者從人群中走過來,見了陸野,就大禮參拜。“弟子王佐,拜見師伯。”
陸野笑笑,道,“起來吧。是你買下了他家的房子?”
“是的。”王佐看着陸野,笑道,“師伯不記得弟子了嗎?前次師伯前去雲江,就是弟子撐船。”
陸野看着王佐,愣了一下,恍然大悟。“是你啊。哈哈哈。既然加入了我大前門,那就好好修真,培植靈田的辦法,找鴻翔去要。”
“師尊已經給了弟子。”王佐道,“弟子一定努力修真,不負我大前門栽培。”
陸野笑着點點頭,這才回了家。
林再竟然不在家。
也不知道這小魔頭又跑哪裏去了。
陸野懶得管她,兀自在床上坐下來,專心修煉。
《探花訣》運行了一周天,陸野發現,元神之上的那些星光力量,愈發的濃郁了起來,自己的元神,也在不斷的汲取星光的力量。
星光力量很強悍,但陸野心中的不安卻是愈發凝重。
看看天色不早,林再竟然還沒有回來。
陸野不由的有些好奇。
這小魔頭,該不會又跑出去殺人越貨了吧?
正想着,陸野忽然一怔。
一陣悠揚的琴聲,飄然而至。
曲調倒是極爲優美動聽,卻不知是何人所奏。
陸野側耳靜靜的聽着。
一曲終了,陸野意猶未盡的笑了一聲。隻是,笑容剛剛浮現在臉上,便僵住了。
他驚訝的發現,不知何時,自己竟然站在了一片山林之中。
旁邊不遠處,林再半跪在地上,身邊天棺環繞,死氣蒸騰。她的對面,數丈之外,一個白衣女子,正盤腿坐在地上。雙膝之上,放着一把造型古樸的琴。
那女子擡起頭來,看向陸野,嘴角一仰,微笑着颔首緻意。
陸野一時愣住。
這女子……
真是……
真是美的動人心弦!
“夫君!”林再頭也不回的冷聲說道,“小心!”
陸野怔了怔,回過神,問林再,“她是……”陸野凝神看去,試圖用天魔眼來看透那女子修爲。隻是,讓他驚駭的是,能看穿萬物本質的天魔眼,竟然沒用!
“琴劍飄零,曲刀飛揚!”林再怒聲道,“師姐,許久不見,你的琴劍曲刀,倒是更勝從前啊。”
陸野立時恍悟。
這個擁有着絕世容顔的女子,竟然就是林再的二師姐:琴!
琴那一雙妙目,看了看林再,片刻,竟然淚眼漣漣。梨花帶雨的柔情,讓人我見猶憐。
她一句話也沒說,隻是随手輕輕的撥動琴弦。
悠揚的曲聲,再度響起。
林再大吃一驚,她好似受到了什麽攻擊,整個人突然猛地往旁邊騰挪,與此同時,天棺也朝着琴撞去。
曲聲忽然激昂起來。
那天棺,竟然好似受到了無形的阻礙,停在半空,竟然再也不得寸進。
天棺的棺蓋開啓了一條縫,一股死氣,洶湧而出。
然而,死氣卻好似根本沒有發現琴的身影一般,胡亂的四處飄蕩着,卻總也不去靠近琴。
林再的身子,忽然倒飛出去,砰的一下,撞斷了她身後的一棵足有一抱粗的大樹。噗的一聲,林再口吐鮮血。
知道不是對手,林再改變戰略。天棺被她收回,擋在面前的同時,天棺死氣被放出來,配合魔氣,環繞周身。
“夫君!”林再擦了一下嘴角的血,喊道,“你快用瑤光偷襲她!”
陸野錯愕,脫口道,“你都喊出來了,還能叫偷襲嗎?”
“咳!她又聾又啞,聽不到的。”林再說着,警惕的環顧四周。
不同于陸野看到的情景……
伴随着悠揚琴聲,周圍的大地,已經被劍氣斬的淩亂不堪。
飛沙走石之間,殺氣蒸騰!
一道道無形劍氣,正在攻擊着林再周圍的死氣和魔氣。
林再心裏很清楚,若非天棺和死氣,自己早就完蛋了!
想要放出魔骷,可一想到适才甫一出現就直接被劍氣滅掉的魔骷,林再硬生生的忍住了。
這小賤人!
她的修爲,顯然比自己高出太多了!
她是爲了天棺而來嗎?!
或者還想順帶殺了自己報仇?!
若僅僅是這樣的話,那她引來夫君幹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