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剛蒙蒙亮的時候,刺骨的寒風在山溝寨的上空呼嘯着。草木巍然,仿佛被凍僵了。昨夜又下了一場,整個世界,又被蒙上了一層積雪。
陸野早早的起了床,看了一眼在堂屋裏的椅子上坐了一晚上的沈天馳,輕聲一笑。
沈天馳也是一笑,“早。”
“早。”
陸野打過招呼,就去洗漱。看到院落裏拿着一把掃帚正在清掃院子裏的積雪的陸老殘,陸野嚷嚷道,“讓你好好養傷,又這麽早起來。想幹活的話,扛了鐵鍬跟我下地幹活。”
陸老殘應了一聲,指了指廚房,做了個吃飯的手勢。
陸野道,“飯就不吃了,等到晌午地裏開了化,就不好下腳了。”
三下兩下洗漱完畢,陸野就扛了鐵鍬,跟陸老殘一起下地。
到了地頭上,陸野如同昨天一樣,開始挖坑埋下那些腐爛的樹葉。一邊幹活,陸野一邊跟陸老殘說道,“之前一直沒跟你說,是怕你引起林再的懷疑。林再和我一樣,曾經飛升失敗。不同的是,她是魔族的一個魔頭。我不知道她爲何要接近我,但想來不會有什麽好事兒。”
陸老殘擰着眉頭,有些擔憂的看着陸野。
陸野笑了笑,又道,“她不知道我已經識破她的身份,還在做戲。至于那個沈天馳,怕也不是什麽好東西。”說到這裏,陸野正色道,“爹,你記住,魔族沒有一個好東西,千萬不要被他們的外表蒙騙。”
陸老殘應了一聲,沉默片刻,又開始不停的比劃起來。
陸野看了一會兒,搖頭苦笑,“不能跑。現在他們以爲能騙得住我,萬一我跑了,事情可能會變得更麻煩。而且,我也真的很想知道,他們到底在圖謀什麽。走一步看一步吧,至少現在還能維持表面的和平,先周旋着再說。”
陸老殘大搖其頭,指指落煙山的方向,又指了指山溝寨,比劃了許久,見陸野依然一臉茫然,急的“阿巴阿巴”的說個不停。
陸野總算是明白過來,卻隻是搖頭,“你是想說找落煙山上的高手,和陸媛鳳來幫忙嗎?算了吧。你兒子我啊,上輩子可能也不是什麽好東西。萬一被這倆魔頭急了眼,把我的身份洩露出去,搞不好會比現在還麻煩。”說到這裏,陸野踩了一下鐵鍬,挖出土來,“魔族沒有好東西,修真者嘛,也并非沒有壞東西。我唯一能信任的人,隻有你了。所以,你要好好修真,将來或許還能幫我一把。至少……不要讓我爲你擔心。”
其實,陸野的打算是等到陸老殘的修爲再提高一些,就讓他離開,或是自己帶着林再離開,不過,想來想去,陸野還是沒有說出這個打算。陸老殘當初爲了護着自己,都能去鑽趙集的褲裆,爲了他的安全而和他分開?他肯定不會願意的。
陸老殘看着陸野,張了張嘴,想說什麽,可惜什麽也說不出來。最終,他隻是拍了拍陸野的肩膀,又拍了拍自己的胸膛。
陸野笑笑,深吸了一口氣,看一眼自家的莊稼,笑道,“看起來還不錯,幸虧這場大雪,想來等到這些野草長出來,縱然不如一品靈植,也相去不遠了。到時候,煉制一些丹藥來,或許能在那拍賣會上賣個好價錢。”
……
家中。
林再捧着一個熱水杯,吸溜着小嘴兒,喝了一口茶,斜一眼坐在一旁的沈天馳,說道,“這天兒,還真冷哈。”
沈天馳上下打量了林再一眼,道,“不知閣下是魔族的哪一支?”
林再一怔,道,“什麽意思?不懂你在說什麽。”
“裝什麽裝。”沈天馳道,“你的血,絕對是極爲正宗的魔族之血,旁人可能不識,我卻不會看錯。”
林再哼了一聲,放下茶杯,冷冷的看着沈天馳,沒有回答沈天馳的問題,反問道,“你就是彩衣吧?”
“呵……”沈天馳冷冷一笑。
“沐靈派你接近探花郎,有什麽居心?”
沈天馳——彩衣道,“你想多了,我家主上隻是想讓我轉告探花郎,她還想念着他而已。”
“呵……”林再學着彩衣剛才的模樣,極爲輕蔑的笑了一聲,卻沒有說什麽。
彩衣眯起眼睛,看着林再,道,“你又是什麽居心?”
“我?我能有什麽居心。”林再笑道,“小女子對我家夫君一見鍾情,隻是打算與他長相厮守而已。”
彩衣聽得此言,忍不住笑了起來。之後,又感慨道:“唉……實不相瞞,當年第一次見到探花郎,我就十分愛慕。隻是在下身份卑微,不敢有什麽非分之想。現如今,再次相遇,一定是上天垂憐,不忍我繼續承受相思之苦啊。”說着,彩衣眼睛一紅,伸手抹了一下眼角。
“呦呦呦!”林再嘴角抽搐着,一臉的鄙夷,“一個魔族,會愛慕别人?這話傻子才會信!”
“呵,一個魔族,會對人一見鍾情,甚至打算長相厮守?這話傻子也不會信。”
林再被彩衣的話噎了一下,哼哼一聲,道:“看你這意思,還想跟我争男人不成?我是不是該提醒你一下,你現在是個男人。我家夫君對男人沒興趣!”
彩衣歎氣道,“沒辦法,之前遇到了點兒麻煩,不得已隻能将殘魔之體變成現在這般模樣。不過不要緊,大不了我再一次自毀元神重塑女身就是了。”
林再撇撇嘴,道,“再一次自毀元神?兩次自毀元神真的好嗎?單單是修爲……怕是又要從頭再來啊。”
“倒不至于。”彩衣道,“縱然再一次自毀元神,修爲也頂多降至煉氣三層,不會比你低的。更何況,我的元神被落煙神劍損傷的太厲害,自毀之後再重塑身形,也好修複元神。所謂破而後立也。”
林再一愣,覺得彩衣說的也不是沒有道理。啐了一口,又冷冷的看着彩衣,想說兩句狠話,又覺得在沒有那份實力之前說狠話會顯得很可笑。
彩衣又道,“你覺得,以我現在的實力而言,要殺你,能行嗎?”
林再倒是不懼,呵呵一笑,道,“你可以試試嘛。”
彩衣看着林再,片刻,搖搖頭,道,“我的修爲固然比你高出很多,可惜元神到底還是被落煙神劍損傷嚴重,沒有太大的把握啊。”
“那還真是可惜啊。”林再沖着彩衣伸長了脖子,說道,“你看,我的脖子多白,劃上一個口子,血嘩啦啦的流出來,看起來一定會很養眼的。”
彩衣點點頭,道,“确實。你的臉蛋兒也很漂亮,把腦袋割下來,用魔氣溫養個三五年,做個魔骷,肯定也是極好的。”
“是吧,我也這麽覺得。”林再抱着茶杯,喝一口茶,“說起魔骷,我忽然想起來,以前在魔域的時候,我就做過幾個魔骷。其中有一個,叫什麽彩雲的,好像跟彩衣妹妹你一樣,也是沐靈的一個侍女呢。”
彩衣一怔,忍不住笑道,“那可真是要謝謝林姐姐了。那彩雲,我早就想弄死她了。”
“哈哈,别客氣。”林再又道,“對了,妹妹什麽時候自毀元神?跟姐姐我說一聲,到時候姐姐一定助你一臂之力。”
“不敢勞煩姐姐。”彩衣笑道,“姐姐若是真的比較空,可以先去找個風水不錯的地方,挖個坑,再打上一副上好的棺材,免得将來突然要用到,來不及弄。”
“有道理。”林再道,“隻是,到時候墓碑上,是寫彩衣呢?還是寫沈天馳?對了,沈天馳這個名字不錯嘛,是妹妹臨時想到的嗎?”
“那倒不是。”彩衣道,“沈天馳确有其人,而且長得跟現在的我一模一樣,是個很漂亮的男人。可惜不在落煙山一帶,不然一定給姐姐引見一下。”
對于真正的沈天馳,林再是沒什麽興趣的。
她現在隻是極度的後悔之前沒有直接幹掉彩衣。
猶豫不決之後而後悔的事情,已經不是第一次了!
林再發誓,以後一定要果決一些!
另外,這個彩衣雖然隻是個侍女,但是,沐靈的侍女,又豈能等閑視之?她的存在,絕對是個大麻煩。
林再相信,彩衣的目的,應該和自己一樣,也是爲了落煙宗的那樣東西!所以,在陸野達到凝脈期,可以開啓那東西之前,必須想辦法幹掉彩衣!
隻是可惜,以自己現在的修爲而言,要殺彩衣,也沒什麽勝算。
“哎呀,時間也不早了,在家也挺無聊的。”林再站起身來,道,“我去幫夫君幹活去了。”
路上,林再心思急轉。
帶着陸野跑路,甩掉彩衣這個大麻煩!
可是……
萬一惹惱了彩衣,這家夥狗急跳牆,把自己是魔族的事情告訴陸野,可就麻煩了。畢竟,要證明自己是魔族的辦法,不是沒有!若是這家夥氣瘋了,再把陸野就是探花郎的事情公之于衆……
這事兒……
還得從長計議。
這不是優柔寡斷,而是慎重。
對!
慎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