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0年1月29号,也是農曆的臘月二十三,大舅羅鐵剛一家人,坐着機動三輪車,趕到了黃沿村,和張揚一家人一起過這小年,圖這熱鬧,順便談一點事。
張揚一家人是前一天回來的,搭坐了同村搞小卡運輸的老念的車,上面載了不少年貨,然後其他人搭了班車。
這一回家,家裏的灰塵都落了一地,院子裏都長了不少枯草,不得已,一家人開始了大掃除。但大掃除還沒完呢,家裏就來了不少人串門。
許多人聽說,張勝在縣裏開了公司,發大财了,所以過來看看。關系好的,一般的,都來了。若放在平時,是不可能有這麽多人來的。
張揚心情複雜。不過人的本性就是趨利避害,也沒什麽可說的。結果來了這麽多人,正好碰到張家大掃除,都不好意思站着,動手打掃了起來。
人多力量大,一兩個小時把裏外都打掃了個幹淨。羅玉梅就拿出煙給衆人四散,也不貴,十塊一包的。
打掃完了,看張家還亂糟糟的,張勝也沒時間聊天,所以大家也沒時間拉閑話,紛紛走人了。
一直到二十三這天,家裏前後走了好幾撥人。
大舅家一家四口人到了家裏時,這人流才松勁了些。
“平時不見這些人這麽熱情,現在好了,快把門檻踏破了!”羅玉梅見了娘家嫂子,就抱怨道。“怕是有求于張勝的,工地上也不能亂招人,要是工程做不好,那不行!”
張勝沒參合女人之間的話題,正和大舅哥羅鐵剛說着話。
這次讓大舅哥一家下來,其實是想将家裏的經濟林讓他們去做,也不打算要承包費。不過得簽個正式合同,每年張家留點吃的棗子就行。
這也算是一種變相的提攜。
張家如今日子好過了,羅玉剛也跟着發達了,剩下老實巴交的羅鐵剛,自然也得盡量幫一下。其實張勝有想過堂親,不過羅玉梅很反對,所以這想法就不了了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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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沿村在黃河邊上,隔岸對望,就是西山省,風景怡然,一河之隔。所以兩岸的人,經常劃着船或者夏天時,遊泳渡河來往。
這裏農地不多,有的是經濟林-棗子,而且在清河、甚至槐洋市、西秦省,黃沿村及周邊幾個鄰村的紅棗品質都是首屈一指的,很有名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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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帆,走,咱抓套兔子去!”張帆回到了村裏,和放飛差不多,小表哥喜歡套野味,所以兩人一合計,和一幫一起長大的同村同伴到林裏去了。
這個時候,山、林間一片枯黃,正是捕捉、下藥給野兔、山雞的好時候。而有些人則家裏藏着**,這威力大的玩意一槍可以把兔子轟死。
不過國家禁槍,這玩意是不敢随便拿出來的。所以大多時候,用技術捕捉獵物。
而套野兔,這就是一門經驗技術,陷阱都布置在兔子經過的地方,一個不小心,脖子一下被勒住,越掙紮套的越緊,最後直接勒死了。
張揚也喜歡這樣貼近自然的活動。國家禁槍後,野雞慢慢絕迹,它們對生存環境的靜谧要求很嚴格,不能被人打擾,所以越來越少了,但野兔卻泛濫,所以你捉一些獵物打打牙祭是完全可以的。
大哥張龍也有幾名關系好的發小邀請,比如五叔家的大小子張志強,和張龍是一起長大的,還有别姓的幾名同伴,從小學到初中,關系都很好,甚至打架都一起上。前幾天比較忙碌,在忙着應酬,後面就沉澱下心,在家裏寫寫畫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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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揚卻是獨獨不太合群的一個,估計是還沒适應成年思維和未成年身體的搭配。倒不是說他沒有發小,發小是很多的。曾經的村裏一個班,就有二十三名學生,十幾個男生,好幾個女生,關系都處的不錯的。不過女生和男生之間的相處,随着年紀變大,便沒那麽随意。
在村裏,你要是去找一名女生串門,那麽村裏便很快傳開,張揚和誰誰家的女孩子關系好,在談對象?消息很是八卦的。值得一提的是,這裏你說男女之間談朋友,便不存在什麽男女朋友,他們會自動的認爲,這是在談婚論嫁、談對象。這也和這裏農村的風俗有關,結婚比較早,十八九歲,二十一二,就是結婚的年紀,如果這時候不結婚,那就是‘老大難年齡’了。
不過張揚倒沒有在意這個。
原因是五叔找到父親的一席話,讓他這旁聽者有了新的思考,心裏沖動下,覺得應該做點什麽。
今年村裏及周邊幾個村子的棗子是豐收了的,産量出奇的高,不過,爛掉的棗子卻也不少。但是銷售很成問題。
紅鷹公司、及另一家聯盟式的北方棗業,幾乎稱霸着清河縣上下。許多的外地客商,往往都會被他們擠走,再也不敢來了。
而實情卻是,紅鷹公司收獲量比較大,每年差不多八九百噸,而後者,每年收貨卻不過四百噸。
但清河縣一縣的棗子年産量卻在1.3萬噸,即1300萬公斤。它們兩家收的貨,根本消耗不掉這産量!
所以積壓滞銷這個問題每年都有的。而不少人沒辦法,隻能組拼成車,拉到大城市的市場賣掉。但這樣做的風險是很大的。
農村對于紅棗銷售市場的信息獲取,是極難的。一般隻有到了大城市市場,才能知道大體是什麽價錢。
如果保存不好,或者找不到合适價錢的地方,那隻能賠着錢賣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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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叔就笑着問:“四哥想過收棗子沒?你是做生意的,有渠道,貨源的話不成問題,大家幫着收!”
張勝搖頭說道:“之前想做棗子生意來的,不過現在錢都用在了工程上,也沒精力去搞這個!”
是啊,如果不搞這建築公司的話,或許張勝打算做紅棗生意的。不一定搞什麽飲料生産,隻搞倒手生意,低價收,高價轉賣,這樣的生意模式,資金大就有這優勢,可以先了解市場,然後再調劑貨源。
不過現在大部分的精力和資金用在商品樓小區的開發上,他沒功夫分心搞其它的。而且就算馬上即将預售樓房了,資金将開始回收,他也沒那心思。隻是不好說的太直白,拒絕這弟弟。
可想而知,五叔失望而去。
張揚不想去猜測五叔這麽熱心的原因,不過看到這麽多棗子積壓起來,他那不安分的因子又騷動了。
過了二十三,張揚花了兩天時間,摸清了村裏棗子的産量情況,以及打聽了下這段時間紅鷹和北方棗業的收購價情況。
兩家棗業公司,收的貨大部分品質不好,因爲這價錢低,而一旦加工後,可以賣到同樣的價,所以質量好的棗子,反而是過剩的,賣不出去,隻等來年。
張揚早出晚歸,使得羅玉梅很有意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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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天晚上回來,張揚一副忙碌的樣子,羅玉梅一見就抱怨道:“小揚,你這兩天忙什麽呢,老是不着家,馬上要過年了,不家裏呆着?還有,白濤、軍子他們來找過你幾次了,你老是不在家!”
白濤、軍子,都是和張揚關系好的發小。隻是上了初中後,大家分别在鄉中學和縣中,所以見面時間不多。
記憶中,他們基本上沒上高中就到外地打工去了。
張揚應了聲,舀着冷水喝了幾口,那冰冷的泉水冷澈心肺,讓人全身能散發出寒氣來。
羅玉梅就奪下瓢子,訓斥道:“大冷天的,喝什麽冷水呢,也不怕生病!”
“媽,實在太渴了,嘿嘿!”張揚看了眼父親在本子上記着什麽,忙說道。“這兩天在村子裏轉了轉,全村今年的棗子産量不錯啊!”
羅玉梅愣了下,随即點頭道:“是不錯,我們家的、你大舅家的,好的話,賣個一萬二三,不過現在收棗子的不多,不好賣!”
張揚恩了聲,便出了正窯,去側窯那找大哥張龍去了。
回到家,張龍、張揚、張帆三兄弟,就把側窯裝扮了下,燒上炕,晚上就睡在這裏。也不冷,而且都清靜。
院子裏,張龍這會兒支開着畫闆,坐着小凳子,對着不遠處的樹木石塊等景色随意的素描着。
張揚走過去後,并沒有打擾,站着看了會。不過他在美術上,沒什麽細胞,看着就沒耐心。最後還是張龍覺察到了二弟,才擡頭說道:“學校經常出去寫生的,成了習慣,小揚,有什麽事?”
還是看出了點二弟似乎有心事,張龍很是疑惑。這年紀的二弟會有煩惱不成?
“哥,你說收棗子,轉賣到大城市,這生意怎麽樣?”張揚問的粗略。
這話不好回答的。并不是把貨收上來,拉到大城市裏就可以賣掉,賺取差價利潤。也可能是賠錢的呢?
張龍還在驚訝中,張揚就說明道:“我想收點貨!”
“你做生意?爸媽同意?”張龍吃驚道。這簡直是難以理解,二弟這才多大,居然想做這麽大的生意?“小揚,這生意不是這麽做的,收到棗子,還得考慮市場,高價賣掉才能賺錢的,外地的市場是個什麽情況,也不知道,這事你還是問下爸的意見!”
他知道,二弟手上有好五六萬元,是個小大款,父親母親居然也放心錢拿在二弟手裏。現在居然又想做這麽大的生意。
張揚并沒有給他說起自己的事。
在張龍看來,大人的事情,如今發生在才十六歲的二弟身上,很是不可思議。不過,這段時間的不可思議的事似乎不少了,他有點麻木了。反正這個家裏,給他感覺,變化最大的不是父親張勝,而是這個二弟。
“我不打算用家裏的錢,我想讓哥你幫我!”張揚認真說道。“爸可能會同意的,不過我趕時間,争取在臘月二十九前,把第一批貨鋪到一些城市去!”
張龍還想勸說,但看出二弟的執着,最後說隻要父親同意,他倒可以出把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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