哒,哒,哒,哒!
清脆而急促的高跟鞋聲從走廊間傳來。
下一秒。
砰!
高大的深色木門被用力推開,一個穿着紅色長袍的女巫大踏步走進這間寬敞而昏暗的辦公室,緊緊盯着屋子盡頭那張巨大辦公桌後坐着的老巫師,目不斜視,全然沒有在意過道兩側那些魔獸石雕微微轉動的眼珠裏的貪婪,以及它們身上散發出的蠢蠢欲動的氣息。
辦公室的主人靜靜的瞥了一眼失禮的女議員。
然後将目光轉向台階下的前一位客人。
“——就這樣吧,按《條例》調查處理即可。”
“是。”
台階下的灰袍巫師恭敬的答應着,低着頭,安靜而迅速的向屋外退去,整個過程中沒有向近在咫尺的莽撞闖入者看一眼。
直至辦公室的大門再次關閉,若愚老人的目光才落在蘇施君身上。
“你不該來找我。”
他歎着氣,摸了摸手邊的茶杯。
“請給我一個名字!”
女巫微微施禮,也沒有廢話,言簡意赅的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兩人一位是大巫師,一位是傳奇巫師,很多時候并不需要浪費口舌贅言來意——整個布吉島上值得女巫在意的事情并不多,而能讓她失禮闖進一位傳奇巫師辦公室的事情更是屈指可數,再加上這個微妙的時間點,若愚甚至不需要掐算便知道她想要什麽。
隻不過聽到女巫如此直白的要求,他還是忍不住稍稍皺了皺眉。
“我不确定我能給你多少幫助。”
第一大學資曆最深的副校長依舊沒有生氣,反而态度愈發溫和:“——我對這些事情的了解,大多源于一個老人昏昏欲睡間的夢境,而你我都知道,這個世界上最不可信的地方就是夢境。”
“普通巫師的夢境或許不可信,但傳奇的夢境可以映照現實,爲什麽不可信?”
“傳奇也隻是比普通巫師位置更高一點兒罷了,并沒有完全脫離那張無形大網的束縛。”老巫師搖了搖頭,話鋒一轉:“——順便,以我幾百年的工作經驗來看,這件事應該屬于校工委或者教授聯席會議管轄,而不是月下議會。”
女巫向前一步,分毫不讓:“那您也應該知道,今天我不是以月下議會上議員的身份來找您!我也是學校的一員……而我的丈夫也是學校的一員!”
聽到那兩個略顯紮耳的字眼兒,老巫師摸着茶杯的手下意識頓了頓。
現在的年輕人都這麽莽撞了麽?
他心底苦笑着。
“年輕人,火氣不要那麽大,”
他的指尖輕輕敲了敲桌面,一杯溫熱的茶水便突兀浮現在女巫面前,一同出現的還有一張高背椅:“坐吧,先喝口茶……”
蘇施君撥開面前的茶杯,皺了眉。
“您以爲我是一個被怒氣控制的小女巫嗎?”她輕輕吸了一口氣,表情愈發嚴肅:“聯盟裏的人都說若愚先生是眼睛裏揉不得沙子的正派人,我一直深信這一點。但眼下,我覺得這已經不是沙子,而是一塊石頭、一座小山了!您不能對這件事視而不見!”
老巫師眨了眨眼。
突然笑了一下。
“你也是大巫師了,”他今天的談興似乎很好,甚至有興趣與眼前怒氣沖沖的客人開個小玩笑:“那你應該知道,大巫師的真身比普通巫師大的多,所以眼睛也大的多,普通人以爲的石塊,在大巫師眼中可能比浮塵還要小,遑論傳奇巫師了……”
這種略顯詭辯的說辭頓時讓女巫有些接不上話茬。
她沒想過若愚老人也會耍無賴。
“您是學校的副校長,是聯盟的傳奇!”蘇施君很快回過神,看了一眼老巫師手邊的茶杯,稍稍加重語氣:“您不能坐在第一大學的辦公室,一邊喝茶,一邊若無其事的默認學校有人違反《第一大學管理條例》!”
這已經是非常直白的诘責了。
雖然辦公室此時并無外人,若愚也不打算爲此與這小丫頭置氣——他與月下議會的關系一直很好,蘇施君算是在他眼皮子底下長大的,所以偶爾的小脾氣他完全可以容忍。
但這并不意味着他認同這位年輕女士的指責。
“合法與非法之間的界限原本就很微妙。”
老巫師沒有去搬《條例》細則,而是提到兩個單詞:“Santa是聖誕老人的英文名字,它來源于拉丁文中的“Sanctus”,意思是“聖潔的”;而撒旦(Satan)則是堕落的路西法,是魔鬼的代名詞……看到沒有,隻是‘n’(你)的位置出現了小小的偏移,就從聖人變成了魔鬼……這個世界的運行也是如此。魔鬼一直行走在光天化日之下,一些人不認識,一些人不在意,但更多人則是習以爲常——就像風險禁止契約裏的豁免條款,誰都能看到,但大家早就學會了視而不見。
回到剛剛你對我的指責,難道你沒有明确的懷疑目标嗎?”
老巫師攤了攤手,沒有笑。
蘇施君則保持了沉默。
“這就是了,”若愚老人雙手十指交叉,放在桌上,認真的看向下面的女巫:“你也知道這個問題不好回答,所以才來找我——敢在第一大學搞這種事情的巫師,哪一個不是背景深厚、勢力龐大的家夥?想讓整個青丘陪你下這個賭注,很難。不管它是誰,牽扯都很廣泛。你不可能像前兩次砸掉流浪吧那樣輕易處理這個麻煩。”
“不管他是誰,您肯定知道。”女巫語氣終于不再那麽強硬,但态度依舊非常堅決:“我隻需要一個名字。”
交出名字,意味着若愚老人也需要在後續的事态發展中盡一份力。
他沒有料到這丫頭今天這麽固執。
頓感一絲棘手。
“你沒去找姚院長嗎?”老巫師突然給了另外一個建議:“他是九有學院的院長,你跟他關系也不差……”
“姚教授在學校的時間還不夠長,而且身份有些微妙,面對這種敏感事件,唯恐避之不及,怎麽會輕易攪合進來!”提起那個老妖怪,蘇施君也有些牙癢:“——辦公室的人說他已經很久沒回來了,一直用投影處理工作,每次我去找他,都看不見人影!”
“那你爲什麽會找我?”
“因爲大家都知道,您是校長的人……所以我很好奇,您爲什麽會對鄭清的遭遇置之不理,視而不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