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前最大的嫌疑人是助教團的托馬斯,他把目标帶進了他的辦公室,然後又中途離開,在此期間,目标曾短暫消失在護衛們的監控範圍内……因爲托馬斯也是護衛隊的一員,所以當時錢主任沒有對他産生懷疑。”
“……仿生煉金人偶身上殘留着強大的混淆咒痕迹,不是注冊巫師級别可以施展出來的,初步判斷他使用了符箓……占蔔團正在根據咒痕追索符箓來源。”
“……護衛隊其他成員已經被校工委監察委員會留置,經過交叉核實,沒有證據顯示護衛隊其他成員參與了此事。”
愛瑪教授站在自己辦公室的窗前,聽着身後一位巫師的彙報,臉色有些陰沉。
此時已近天明,經過一晚上的混亂後,仍舊找不到鄭清蹤迹的護衛團隊終于沒有拖延下去的借口了,開始按流程向上彙報這起安全事故。
然後愛瑪教授才知道這件事。
這讓她格外惱火。
雖然她并非真正的傳奇,但現在的戰力并不遜于傳奇巫師,而且在第一大學内,因爲副校長位格的加持,她也擁有與傳奇相媲美的其他能力。
所以,她原本應該更早知道這件事的——不說未蔔先知,單純以她對那個年輕人的關注,在他出事的時候,就該心血來潮,察覺此事的。
但現實是,彙報這起事故的巫師敲響她辦公室的門,她才驚覺。
不對勁。
很不對勁。
唯一的解釋,是其他傳奇,甚至更高階位的巫師幹擾了她的靈覺,問題在于,誰會這麽幹?這件事發生對誰有好處?
她的腦海閃過一個又一個名字,每一個都有嫌疑。
就像窗外那些還沒被晨曦淹沒的夜星,躲躲閃閃着,用鬼鬼祟祟的目光窺伺着這座古老卻又開始煥發新機的大學。
……
……
“——已經确認托馬斯辦公室裏的仿生煉金人偶基底是一具無名男巫的屍體,通過陰屍術與鸾油賦予其類似生人的活力,幹擾了護衛隊的神念……煉金手法是非常傳統的學院流派,沒有黑魔法痕迹,也沒有任何證據顯示這件事與黑巫師有直接關系!”
“……另外,根據校工委的調查與占蔔團的分析,按目前發現的情況,隻能确認托馬斯有充分的作案條件……因爲沒有辦法确認他的作案動機,也無法确認他是單獨作案還是有其他人協助,所以……”
“知道了。”
九有學院的院長大人輕描淡寫的揮了揮手,打斷了辦公桌前女巫的彙報,自顧自專注批改面前的實驗報告,仿佛剛剛維奧莉特向他報告的是學府走丢一隻松鼠。
這個反應稍稍出乎紫發女巫的預料,以至于她第一時間竟下意識用反問的語氣重複了一遍姚教授的回答:“知道了?……抱,抱歉!”
女巫後知後覺,意識到自己犯了錯,連忙低頭道歉。
“沒關系。”
老姚放下手中的羽毛筆,擡起頭,看了一眼桌前神情局促的女巫,态度溫和:“畢竟這起事故與助教團有直接關系,這種時候,什麽都不做才是最明智的。回去告訴張羽,聯合調查以校工委爲主,校工委那邊讓你們怎麽做,你們就怎麽做,沒讓你們做的,你們不要做。”
“是!”
“另外,這段時間我不在學校,這個投影能做的事情有限。這件事後續如果需要高階巫師出面的,可以先去找蘇議員幫忙……”
“青丘公館的那位嗎?”紫發女巫忍不住确認道。
“學校還有其他蘇議員嗎?”
說話間,九有學院的院長轉頭看向窗外,臉上挂着似笑非笑的表情:“她畢竟算失蹤者的‘直系親屬’,這會兒,她應該已經闖進校工委的辦公室了……不過這些都是若愚先生的麻煩,跟我們無關,不要瞎摻和。”
“是!”
……
……
貝塔鎮。
三有書屋裏。
黃花狸盯着紅泥小火爐上的茶壺,看着壺中茶水翻滾,熱氣蒸騰,在壺嘴上方缭繞出一個又一個似是而非的蔔相,忍不住扯了扯耳朵。
終于,當壺嘴上的蔔相再一次噴出鋸齒狀的煙霧後,黃花狸終于忍不住,伸出爪子拍散那股霧氣,惱火的看向躺椅上的老人:“——哪裏需要這許多波折!你又不是看不清未來,稍微把鄭小子的時間線捋直點不簡單嗎?”
說話間,它的尾巴不經意的将桌上的茶杯向桌子邊緣推了推,一直推到小半個茶杯都踏空,才停了尾巴。
它已經下定決心,隻要聽到不合心意的回答,就把這個破杯子推到地上,濺那老頭兒一腳水!
在祂面前見血不易,濺點水總有機會吧。
書店主人顯然察覺到了花貓的小心思,難得招了招手,将那個茶杯招進手裏,慢悠悠吹了一口氣:“——就像茶水,雖然人們喝了也會困,但還是會有短暫的清醒效果一樣。占蔔也是這樣。命運具有極強的糾偏能力,即便你通過占蔔短暫改變了眼前的狀況,也很難給一個人徹底改命。這就是老派巫師們常說的‘小勢可改,大勢難逃’……很多人覺得傳奇可以掌控他人命運,殊不知,傳奇們能做的也隻是根據未來諸多可能走勢,選擇對自己最有利的應對罷了。連我都不敢說可以随意擺布命運之河,何況他們呢?”
說話間,他已然注意到杯中茶水表面漂浮着的一根貓毛,搖了搖頭,将那杯水潑灑在了火爐上。黃花狸看着茶水被倒掉,失望的抖了抖胡須。
爐中火舌翻滾,須臾間便燙幹那些水漬。
“既然這樣,爲什麽還要有占蔔學?”難得今天老頭兒狀态不錯,還願意說這麽多話,花貓自然打蛇随棍上,多跟祂唠兩句。
畢竟祂與它的距離越來越遠,說一句少一句——不說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老頭兒臨走前,總要給自己說點有用的‘道理’吧!
“因爲它可以暫時讓人整理思緒,給我們的人生留下一定的緩沖餘地。”
躺椅上的老人指了指沉默森林所在的方向,微微一笑:“一帆風順的成長并不見得是件好事,生活中,能讓人成長的最強大的情緒就是惋惜,因爲惋惜會讓人期許下一次,有下一次就有明天,有明天就有未來。”
這話倒也在理。
花貓難得沒有犟嘴。
它盯着壺嘴噴出的那團新的霧氣,突然嗤嗤笑了起來:“——命運也真是惡趣味。三支護衛小隊,沒甚幹系的老姚與愛瑪的人都出了岔子,反倒是若愚老頭兒派出的校工察覺到異常,充當起無關第三方負責調查……現實真是比戲劇更滑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