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西掉了要随時撿起來。”
雖然背對着實驗室的門,但托馬斯仿佛已經看到發生了什麽事,掃了剛剛驚呼一聲的男巫,提醒道:“……在巫師的世界,你永遠不知道自己丢掉的一支羽毛筆,會在什麽時候化成一支射進你心髒的利箭。無面,把寶石還給他。”
鄭清很想吐槽他抽了自己這麽多血,怎麽好意思教訓自己丢一支羽毛筆。
但貓在蛇口,不得不低頭。
所以他老老實實的保持了沉默。
正咂巴嘴的響尾蛇聽到實驗室主人的吩咐後,不情不願的扭着身子,挪到試驗台腳邊,張開嘴,吐出一塊已經沾染了許多粘液的黑寶石。
然後蛇影一展,響尾蛇倏然化作一個相貌精緻的小女巫。
分明就是朱思的模樣。
隻不過她的額頭中央沒有那粒殷紅的痕迹。
“明明是他丢掉的!”
小女巫指着鄭清,憤憤不平的抱怨起來:“我又沒偷、又沒搶,撿點别人不要的東西怎麽了?難怪船長總是跟我說,布吉島上沒好人!”
鄭清恍惚了一下,倏然清醒,眼前的小女巫不是朱思,而是幻夢境裏冒充過朱思的無面魔,也是吃掉劉菲菲的蛇寵後,在學府裏制造過很多麻煩的那頭小妖魔。
但他記得很清楚,劉菲菲的蛇是一條眼鏡蛇——否則他第一眼就該反應過來的。
嘩啦!
耳邊傳來布簾扯動的聲響。
鄭清回過神,才發現托馬斯已經将對面那些白色帷帳掀開,露出了一張在鄭清意料之中的面孔。
尼基塔。
那個進大學第一天就給鄭清留下深刻印象的女妖。
她的面孔一如既往的妖豔,猩紅的眸光中閃動着一絲瘋狂。隻不過此刻她的狀态似乎有點不太對,臉色蒼白,正有氣無力的躺在另一座試驗台上,身上罩着一層厚厚的白色單子,十幾根粗細不一的軟管從床單下垂落,裏面流淌着顔色各異的液體。
鄭清盯着那白色被單下臃腫起伏的模樣,非常懷疑女妖現在變成了什麽樣子。畢竟按照印象中她窈窕輕盈的身形,被單不可能鼓起那麽大且不規則的包。
注意到男生好奇的打量。
女妖沖他眨了眨眼。
然後視線偏向‘朱思’,用沙啞的聲音笑道:“我早就告訴過你,巫師的世界沒有好與壞,隻有聰明人與笨蛋……你總是不聽。”
鄭清疑心她這句話在陰陽自己。
“聰明與笨蛋并不是一成不變的,因爲魔法是簡單的,而人不是。”
他借用了蕭笑說過的一句話,然後話鋒一轉,指向托馬斯:“就像我們的托馬斯先生……從烏鴉出現在報紙上的第一天起,我就一直有種隐隐的不安……感覺它們就像希區柯克《群鳥》裏的海鷗,起初它們隻是啄傷人,接着擾亂生日宴會,然後襲擊孩子,點燃加油站,最後整個鎮子幾乎要被瘋狂的鳥群所淹沒……”
“希區柯克是誰?”小女妖不知什麽時候已經重新溜到尼基塔身旁,正湊到她耳邊小聲問。
尼基塔則用所有人都聽得見的聲音答道:“聰明人會聽懂他那個例子背後真正的含義,笨蛋才會關注那個柯克是誰。”
鄭清仰面躺在試驗台上,強迫自己注視頭頂光秃秃的天花闆,假裝沒有聽到兩個女妖的竊竊私語,努力對實驗室的主人表達着自己内心深處的失望:“……我懷疑過你,但沒想到你會給我下毒!甘甯喂我吃豆子的時候,起碼還給我烤了一塊很好吃的牛排,你呢?你那杯茶實在是太難喝了!”
“認證!”尼基塔有氣無力的笑了兩聲:“當年我就跟他說,他煮的茶很難喝,但他卻始終不承認……”
“我沒有給你下毒。”
托馬斯否認了鄭清的指控,一手端着半杯剛剛接下的鮮紅的血液,一手舉着鑷子,動作優雅仿佛在參加晚宴——這讓鄭清愈發覺得自己是一隻待宰羔羊——非常友好的對鄭清點了點頭:“茶水裏隻是加了幾味諸如毫麻草、雪絨花之類的草藥,是一劑能讓你好好休息,恢複精力的真正補藥……”
“讓人渾身無力的補藥?”餐桌上的羊羔開口嘲諷。
實驗室主人不以爲意:“……按照實驗室的數據,我們幾代實驗體都表現出極強的毒抗性,所以我有理由相信,你這樣的完全成功體毒抗性應該會更強。另外,我也不會冒着激活守衛标記的風險讓你表現出中毒反應……”
“守衛标記?”鄭清聽到個讓人升起一絲希望的新詞兒。
托馬斯倒是非常誠實的履新了他之前的承諾,對鄭清的問題沒有絲毫搪塞:“還記得周一下午團長它們幾個人去403宿舍的事情嗎?”
鄭清當然記得。
那天宿舍被非法入侵後,先後來了兩撥調查員,上午的兩位專員敷衍了事,下午卻來了三個助教團團長級别的大人物。
隻不過鄭清印象中,那幾位大人物也隻是随口問了兩句話便徑直離去,甚至沒有早上那兩位專員認真負責。
“……他們在肩膀與胳膊肘處做了标記,确保你發生任何意外,他們都能立刻發現。”說到這裏,托馬斯用那個拿着鑷子的手指了指自己:“順便,我也是你護衛隊裏的一員,所以才能這麽輕易把你帶走。”
短短幾句話,差點兒讓鄭清大腦宕機。
他下意識瞄了一眼自己胳膊的方向,然後立刻想起張羽等三人離去時拍肩膀、抓胳膊的動作,頓時醒悟過來。
“也就是說……學校認可我的猜測,知道有烏鴉要害我?”
“不一定是烏鴉,學校隻是承認你有受到襲擊的風險,所以加強了對你的保護……雖然在我看來,對你的保護有些太奢侈了。”
托馬斯不清楚鄭清具體身份,所以有這樣的質疑。
鄭清也沒打算給他解釋,隻是順口吐槽道:“……但你還是從層層保護中把我帶走了。真是保護了個寂寞。”
“就像剛剛說的,我也是護衛隊一員,取巧了。”
鄭清扭了扭脖子,感受着肩頸間傳來的壓迫,突然反應過來另一件事:“等等,你之前給我穿的馬甲與護甲……”
“沒錯,就是爲了隔絕隊長們留下的标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