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雨過後的第二日,照例是個晴天。
隻不過因爲昨晚那場盤诘,鄭清的心情不如天色那般美麗。
或許是做賊心虛,或許是觀察入微,或許隻是杯弓蛇影,總之,鄭清早上出門後,便覺得每個人看他的眼神都有些不對。
迎面走來的女巫沖他甜甜一笑,鄭清便疑心她想給自己生孩子;遠處幾個男巫湊在一起,指指點點,竊竊私語,鄭清便覺得他們想打自己悶棍;就連樹上幾隻松鼠抱着榛子啃,鄭清都猜忌它們是在做假動作,懷疑裏面有沒有用了變形術的巫師,正在暗處眼神陰冷的盯着自己,想要使壞。
這份敏感在張季信把手按到他肩頭的時候,達到了極緻。
砰!
鄭清一個過肩摔,把紅臉膛男巫硬生生甩在了過道間,惹得四周同學一片驚疑不定,連帶着蕭笑與辛胖子都張口結舌,說不出話來。
“沒事,沒事……不要緊!”
張季信掙紮着從地上爬起來,臉色似乎比平日更加紅潤,他大聲向四周解釋:“開玩笑,我們就是開了個小玩笑,啊,哈哈,哈哈哈哈……獵隊日常訓練!”
他強行找補着,攬住鄭清的肩膀,一副親密模樣。
鄭清此時也回過神,面露尴尬,幫忙拍打紅臉膛男巫身上的塵土,不斷道歉:“不好意思,剛剛有點發神經……我不知道是你。”
張季信卻沒有一絲惱火,眼中反而帶了幾分驚喜。
“知道你‘吃’了那顆銅豆子後肉身強度增加了,沒想到力氣也大了這麽多!”他半是贊歎,半是驚訝的捏了捏鄭清的胳膊,語氣帶了幾分感慨:“……就你這小身闆兒,兩個月前像剛剛那麽摔我,隻會把伱肌肉拉傷……那個豆子真的那麽好用嗎?”
言辭中,似乎頗多向往。
鄭清警告的看着他,提醒道:“烏鴉已經沒了,甘甯也不見蹤影,你從哪裏找它們的銅豆子……況且,就算找到,你敢用嗎?如果被你家裏人知道你用黑魔法提升肉身強度,怕是會直接打斷你全身骨頭吧。”
聽到‘家裏人’三個字,張季信頓時苦了臉。
“唔,我找你,其實也跟家裏有關系。”他最終還是硬着頭皮,拍了拍鄭清肩膀,露出一絲谄笑:“你在上林苑表現太出色了……恰好,家裏人知道我跟你關系不錯,是一個獵隊的,所以想請你擔任‘家族顧問’……”
鄭清表情驟然一松。
“吓我一跳。”他咕哝着,抹了抹額頭并不存在的冷汗,幹笑道:“聽完你第一句,我還以爲你也要給我介紹相親對象……”
他對上林苑裏的遭遇仍舊心有餘悸。
張季信悄悄瞥了一眼教室前排,遲疑着,小聲補充道:“如果你不介意,家裏确實……我有個小姑姑,今年剛剛入學,長得很可愛的……”
鄭清斜了他一眼。
“我隻是摔了你一跤,你卻想置我于死地……什麽仇什麽怨!”他哼了一聲,沒有在這個話題上繼續糾纏,話鋒一轉:“你那個家族顧問是什麽意思?”
紅臉膛男巫皺了眉,一副努力回憶的模樣:“唔,大概就是針對家族提出的魔法問題或者事務,能夠給出獨立的、第三方的意見與建議。然後我家會按月給你提供一定供奉。類似一些老派家族裏的門客,但自由度更高……你不會受到任何契約義務的束縛。”
“不是壞事。”蕭笑插了一嘴。
“當然,這件事你不需要立刻做決定。”張季信察覺到鄭清眼中的遲疑,連忙補充道:“家裏沒有給我時間限制……知道你這個學期功課繁忙,所以說學期結束前再做決定都沒問題的。哦,順便,他們還邀請你暑假去我家做客!”
現在已經是三月末了。
距離大二結束還有三個月左右的時間,如果不出意外,那時鄭清應該已經從第一大學畢業,無所謂‘暑假’或者‘寒假’這類概念了。
一想到此,鄭清就莫名感到一絲心慌,有種赤身裸體站在無邊雪原,或者頭重腳輕漂浮在星空深處,無所适從的感覺。
“那就以後再說吧。”他揉了揉額角,重重的歎了一口氣。
“你要不要再挂幾天隐身符?”耳邊傳來蕭笑的建議:“看你現在這種神經過敏的狀态,還不如挂了隐身符……大家都更安全一點。”
鄭清猶豫了幾秒。
“不了,”他搖搖頭:“我總不能一直躲在别人看不見的地方活着……對了,一直忘了問你們,周末的獵賽怎麽樣?誰赢了?”
他說的是星空獵隊籌辦的私人獵賽,因爲舉辦時間恰巧與上林苑春狩的日子相沖,所以鄭清沒能參加。
昨天近古方術學的課姜槐沒去,以至于鄭清剛剛聽到張季信提及獵隊,才想起這回事。
“中規中矩,沒有什麽意外,但也沒有驚喜。”
紅臉膛男巫攤了攤手,顯得有些意興闌珊:“我原以爲星空組織的獵賽會更‘開放’一點兒,沒想到他們條條款款的規矩那麽多,簡直比校園杯還像校園杯……我們甚至不允許使用任何傷害性魔法,隻允許使用類似束縛咒、軟腿咒、混淆咒之類的‘無害咒語’。如果不是那隻菌狗在我面前跳來跳去,我差點在獵場上睡着!”
“我們編輯部的人也議論過星空獵隊的規則。”
辛胖子聞言,也有了興趣,湊了過來:“大家覺得這就是标準的戴着鐐铐跳舞,屬于規則範圍内的‘自我閹割’。爲了避免出事故後被學校禁止辦賽,所以提前杜絕一切可能出事故的源頭……就像家長讓你把指甲剪的幹淨一點,然後你直接把手剁掉——沒有手,自然就不會有指甲藏污納垢了。”
“我們不是組織者,自然可以随便議論。”蕭笑顯然不同意兩人的說法,打了個比方:“類似‘八卦與流言就像青春痘,最好長在别人臉上’這句話一樣,麻煩不在自己身上,我們很難有切身體會,做出合理反應。”
鄭清深以爲然的點了點頭。
(本章完)